673 風雲起(一)

673 風雲起(一)

“這種手弩都配發過那裏?”朱棡頭腦里似乎閃過什麼,又問道:“軍用器械按照皇上的吩咐,都有編號,如果配發的不多的話,倒是可以在這上面尋出點線索。”

“奇怪就奇怪在這裏……。”藍勤堂此時閃身而出,抱拳接過問題,回答道:“王爺,下官曾經查過,軍用手弩只是在短期之內裝備過武衛局,除了武衛局之外,還有外事局的人員有少許配備,並未廣泛的應用……。”

“那有什麼複雜,一個一個的查,誰的現在沒有了,那就有可疑!”

“下官來之前,曾經去軍備局詳查過,由於火槍的出現,軍用手弩已經退出了軍用系列,按照皇上的意思,此物要是廣泛的流於民間,恐怕非百姓之福,所以已經全部收回,可是……。”

“你說!”

“可是今日在軍備局內下官得知,軍用手弩原來一共製作一千三百二十六隻,現在全部在軍備局的倉庫內,並用油脂封存,經過查驗,並無缺少或者短期內動用過的跡象。”

朱棡屏聲靜氣,聽他說完。就覺得剛剛見到一線曙光,便隨即被撲滅了。

藍勤堂與齊麓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這本是他們倆昨晚商量到半夜的方略,事情出在內廠和錦衣衛的身上,他們也不願意,但是從前日夜晚出事,到了現在已經兩天了,線索就到此為止。再也查不出什麼了。

無論是內廠或者錦衣衛,都有臨機專斷之權。但是這件事情他們再也不敢隱瞞了,此事本來應該飛速回報皇上。但是皇上在杭州或者太湖,他們只有先向皇事院的朱棡彙報,請求下一步更深的調查責任。

以齊麓的老辣,當然想起此事的嚴重性,現在已經不是抓捕欽犯的問題了,現在是軍用器械製造的技術外流問題,倉庫內的手弩不少。但是他們用手弩射傷馬匹,所留下的傷口和劉三身上的傷口一致。那證明胡鑫的判斷沒有錯誤。

那也證明了,錦衣衛軍備局的技術已經被外界知道,但是知道多少呢?誰也不清楚,但是為了幾個欽犯。不惜暴露他們手中把握製作軍用器械的秘密,也更證明了這幾個白蓮餘孽的重要,千頭萬緒讓他們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誰也脫不了干係,齊麓掌管內廠已經三年的時間了,關於做皇帝眼線的職責一直是十分在意,對於風聲是怎麼泄露的,還有京師內什麼時間擁有這麼一個黑暗的武裝他卻一無所知,不能說不是他的過錯。

而藍勤堂雖然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只有一年的時間,但是最大的問題就是所有的事情彷佛都是由於錦衣衛的糜爛所造成的。特種兵圍捕失利、已經退役的武器外流等等,他雖然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的時間短,表面上可能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從此事上不能不讓別人質疑他的能力問題。

“啟稟王爺,下官已經下令徹查軍備局的圖紙和工匠情況,相信三天之內就會有結果出來,據下官推測,可能是軍備局內有人將武器圖紙外流,或者是工匠退役后被收買有關。相信很快就有定論!”

藍勤堂說:“但是為了保險起見,請王爺與立法院鐵院長和內閣當值的大人商議。下官認為,京師在短期內應該實行宵禁,以便於錦衣衛動作,還應該准許錦衣衛進入五品以上官員的住宅之內……。”

“本王知道了!”朱棡忽然說道,同時揮了揮手。

“王爺……”藍勤堂近前施禮,還想申述呈報什麼,齊麓不得不狠狠地在他的腰間捏了一把。

“藍大人!”

“下官在!”

“你果然是好一副口才!”朱棡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藍勤堂連忙躬身回道:“下官……”

“本王卻不知道你想證明什麼?難道實行宵禁和進入五品之上的官員府邸對案情有幫助嗎?或者是藍大人又想掀起一場京師內的錦衣風暴?”

“下官不敢!”

“你還記得朝廷所定的錦衣衛職責嗎?你還記得你們藍家在三十年前的遭遇嗎?”

“下官不知王爺是什麼意思?”

“皇上沒有給你們錦衣衛擅自調動武衛局兵卒的特權吧?”朱棡突然斂起微笑,問道:“沒有皇上的喻示,也沒有內閣和皇事院的聯合授權,藍大人就敢調動特種兵三十人以上,膽子可不小。”

藍勤堂忽然愣住了,驚出一身冷汗。他沒有想到朱棡會在此時追究他擅自調兵之責,但是說的處處在理,沒有兵部和內閣授權,沒有內閣和皇事院授權,也沒有皇上的同意,錦衣衛指揮使是沒有權力調動超過五人的特種兵,這是慣例,也是法制。

“你對皇上忠心,想為皇上解憂……,”朱棡的話語顯得並不嚴厲,繼續道:“但是要顧及朝野之間的人都會說了些什麼?你想讓內閣問你擅自調兵之罪,還是想讓朝野之間說你試圖利用錦衣衛為你藍家三十年前的案子報復呢?”

藍勤堂如雷擊頂,臉色頓時變了,連聲說道:“下官只是效忠於皇上,考慮不周,還請王爺恕罪。”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愕得面面相覷,齊麓也心中發毛,這明着是說藍勤堂,但是也是在說他自己,誰也沒有想到,繞來繞去,竟然繞到了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上,這智王朱棡到底在想什麼呢?

劉三和互信更是兩腿微微發抖,他們只是下層官吏,要犧牲的話,估計朝廷第一個就會拿他們開刀,但是他們現在連申辯的資格都沒有。他們的頭腦哄哄作響。跪在地上哆嗦着。

“藍大人請坐吧。”

藍勤堂以為耳朵聽錯,不由得偷覷一眼老態龍鐘的朱棡。智王的臉上沒有怒容,倒是掛着一個慈祥的老人的微笑。

“你們也都起來吧!”朱棡頭稍微歪了一下。對劉三和胡鑫等人又說了一遍。

“謝王爺。”

“也難怪!”朱棡對藍勤堂說:“你忠心於皇上,聽齊大人說有欽犯來京師,便派自己的親衛前去協助捉拿,其實忠心可嘉,本王都知道。”

誰能料想到朱棡又開始為錦衣衛說話,大家張口結舌,都不知道想些什麼?

藍勤堂再沒有勇氣說下去了。腦子亂成一片,只知道最後朱棡一直不提自己調動錦衣衛特種兵的事情。然後也不讓錦衣衛再插手繼續追查,讓齊麓全權負責。直到離開智王府的書房,他一直緘默,總是割不斷對今日詭異的遐想。

“藍大人。你也不必氣餒。”回去的路上,面對垂頭喪氣的藍勤堂,宦海沉浮二十多年的內廠主事齊麓安慰道。

“也是老夫連累了大人,開始只是為了皇上效力,沒有想到朝廷的律法,以至於被智王爺怪責,待皇上回來,老夫自會請罪的。”

今日之所以齊麓沒有受到朱棡的指責,那是由於內廠太貼近皇帝的**。是不能亂動的,何況齊麓作為一個混跡於錦衣衛和內廠邊緣多年的官場老人,也不是像藍勤堂這麼好對付。有時甚至有人會這麼想,朱棡對於藍勤堂就算是不那麼的寬容,最後齊麓也會這樣幫助解脫這個罪名,那還不如做個好人呢。

齊麓繼續說道:“藍大人血氣方剛,忠信正直,確是年少為官的良好品德。然遇事務須冷靜、持重。意氣用事。鋒芒畢露,往往是事倍功半甚至會招來麻煩。臨變而不驚的本事。藍大人還是需要多加磨礪啊!”

“大人鞭辟入裏,下官銘刻深心,”藍勤堂俯首說道:“看見王爺一直沒有排斥,所以下官想趁勢把握京師中的局勢,的確沒有想這麼多,還以為王爺默許了,誰知道……。”

“老夫當時便已察覺,就想阻止你,但又不便插話,幾次暗示,你都不以為然。對此事須持慎重、穩健方略,可是……。”

“下官當時不知怎麼一時衝動,昏了頭腦。”

“可是《大明律》詳載有條,藍大人的確犯了律例,而此事既出,無論是誰,都是想儘快和此事劃清界限,誰會像藍大人一樣自己攬在自己身上呢?要知道,一旦京師實行宵禁和錦衣衛晝夜查案,皇上不在京師的情況下,誰要是同意,那就是犯了眾怒,難免受到彈劾,五品以上的官員又算得了什麼,立法院的那些吃閑飯的,雖然沒有品級,那也不是咱們輕易能動的了啊!!”

“一群得意狂妄的人,有什麼好擔心的,錦衣衛就算是查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下官就不相信皇上會護着他們而貶低錦衣衛。”

“看,你又衝動了。”齊麓示意藍勤堂慢行,語重心長地說道:“立法院得意狂妄,那要看誰在後面撐腰,就如同今日王爺不問內廠一樣,內廠是皇上在後面,立法院也是一樣,你相信不相信,如果藍大人如果惹了立法院的委員,估計他們敢提交法案,限制你們錦衣衛的職權。”

“噢?錦衣衛可是皇上的親衛啊!!下官看未必!!有機會就試一試看!!”

“藍大人,你也不必處之極端,要麼趾高氣揚,不顧一切;要麼灰心喪氣,妄自菲薄。所謂時不至不可強生,事不究不可強成。既然王爺不許錦衣衛插手此事,我看藍大人應該趁機脫身出來,暫時不要讓下官為難了!!”

“大人的意思是……。”

“藍大人現在主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后,將這次派遣之人,想法調成指揮使親衛的序列,以免引人詬病!”

“大人高見!”

“還有,下官需要錦衣衛軍備局的負責弩箭製作的工匠名單、檔案,還請藍大人給予方便……。”

“見過老爺,”正在這時,齊麓家中的隨侍老僕齊福忽然走過來行禮。見過二位大人後,說道:“老爺的堂弟派人從大勝關前來,有事要見老爺。現在府內坐候多時了。”

齊麓感到奇怪,他知道齊福所指的人,正是自己的堂弟齊泰,現在大勝關軍事學院內做校長,他們除了逢年過節之外,很少聯繫,這次猝然造訪。必有原因。

“齊大人有客,那下官先行一步了。”

“也好。老夫即刻回府。”

—————————唐賽兒的分界線————————

唐賽兒等一場虛驚。石橋那邊出來的幾個人影原來是小沙彌帶來迎接他們的人。

小沙彌口中所謂的救星,操着一口濃重的河南腔,還文縐縐地之乎者也,雖然是衣冠楚楚。乾乾淨淨,但是讓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官場之人,這個人能幫助他們做什麼呢。

來人自稱叫做黃玉,在十多歲時曾為一個算命瞎子引路,幾年間耳濡目染,加上他記性極好,也竟然能獨立擺攤算命了;後來又得了一本《破字要訣》的書,便又學會了拆字方術。

幾年前來到南京,常在雞鳴寺、慈恩寺一帶相命測字。因為黃玉為人豪爽。有求必應,又十分諧趣友善,還免費為人相面拆字預卜未來。其中也有被測得準確者對他十分信服,無形中也算是街坊間的一個奇人。

他們被安排在慈恩寺旁邊的一個院落裏面住下等候消息,唐賽兒等人都覺得這個黃玉不是普通的人,但怎麼也看不出他的來歷,所以每個人還是小心很多。

唐賽兒怎麼也睡不着,她感覺到現在的事情越來越不簡單。此次來京師,她們雖然是受到朱志均的差遣。但是心裏都明白,朱志均之所以讓他們遠離漳州,無非是他們的存在,使朱志均無法完全控制住白蓮教剩餘的力量。

而唐賽兒也發現四百嶺似乎已經受到注意,最近經畲民的口中,他們知道有很多生面孔的出現,所以也乾脆放棄了那個地方,因為唐賽兒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金剛奴在山東留下的根基還是有的,他們這次來京師了解一下情況,完成了朱志均所交付的任務之後,看到勢頭不妙的話,他們會直接逃遁往山東境內隱藏。

朱志均無非是想讓他們來見朱尚炳,現在朱尚炳是皇事院的院士之一,太子方面要向皇事院滲透,唯一缺少的就是秘密武裝來穩固他們的根基。而唐賽兒、曾阿牛等人,原來曾經是朱尚炳的舊部,當然可以被利用上了。本來朱志均是不想讓唐賽兒來京師的,他想納唐賽兒為側妃,因為那樣可以名正言順的將白蓮教划入自己的私軍範疇。

但是一來唐賽兒不願意,二來朱志均也不敢冒這個險,所以只有遠離了。

唐賽兒從袖中取出那支鏢,對着燭光,端詳着,這是一支小巧精緻的鐵釘狀的弩箭。長約三寸,後端無羽,箭頭處有倒鉤刺和凹槽,唐賽兒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武器,做的小巧精緻,還真不知道是什麼發射出來的,她在拔出時,能感到發射的力度很大,已經見到骨頭了,拔出后又帶出了一圈皮肉,真的很厲害。

是誰呢?他可以斷定不是那個小沙彌,因為從神態上可以分辨出,小沙彌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而且小沙彌會不會武功,唐賽兒一看就知道,那會是誰呢?在京師中誰還會救自己呢?

唐賽兒越來越感到這趟差事的水是多麼的深,深不可測啊。而且隱約中,她感覺到陷入了更高層次的爭鬥之中,這一切都使唐賽兒覺得有些后怕,心裏暗暗的做出決定,等見到小蘭之後,事情稍微不對,就不顧朱志均交付的任務,直接走人往山東而去。

白蓮教失去了漳州的根基照樣是白蓮教,但是白蓮教沒有自己這個聖母,還能支持多久呢?想起了金剛奴的遺書中所言,又想起了自己丈夫的慘烈,他不願意陷入這個朝廷的爭鬥之中,變成爭鬥中一方的棋子,那和她們本來的宗旨是不相符的。

就這樣想着,唐賽兒滿懷着警惕等待着機會,等找到了機會向曾阿牛等人說出自己的打算。

但是現在無論如何,也要先見到所謂的白蓮聖女小蘭,也就是立法院委員陳青松的小妾,然後無論結果,她們都要離開京師的範圍,女人的直覺告訴唐賽兒,這次對於白蓮教,可能是滅頂之災。

翌日,她喊來曾阿牛、董彥皋、丁谷剛、郝允中她們幾個,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他們。

曾阿牛激動得難以自制,他和小蘭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當然堅持要見到小蘭了。說:“明天我直接進城,去找那個立法院的所在,讓小蘭和咱們一起走。”

董彥皋說:“你這麼貿然跑去豈不是跳入虎口?如今全城在四處緝拿咱們,切不可莽撞。”

唐賽兒說:“小蘭是非找不可的。現在不行,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順利離開南京。糟糕的是,我們只要一露面,恐怕還沒走幾步就給擒拿了。”

郝允中最為穩重,說:“我們五人分成三路,曾師兄和董師兄你們先往江邊探路,丁師弟在此留守,我和聖母試着接近陳青松的府邸,也還能有希望。”(未完待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臣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臣權
上一章下一章

673 風雲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