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 心事(六)

666 心事(六)

後來道教進入,白蓮教受到打壓,小蘭的身份就隱藏了起來,她接近陳青松是白蓮教的意思,但是叫他接近陳青松是為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陡然直接面對教主,讓小蘭的心裏十分激動,雖然聽說了教主是個男人,但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一個鶴髮童顏的老人,也沒有想到會在自己新婚時遇見。

要不是房內還有丫鬟、奴僕的存在,小蘭早就拜倒在地上了,不過即便是這樣,小蘭還是象徵性的將雙手舉在胸前,擺了一個蓮花手勢,表示對教主的尊重。

等到回過神來,金大虎已經離去,鬧房的人群也已經散去,紅綉帳里的陳青松像睡豬一樣打着呼嚕,不禁為未能現在就接受教主的教誨而感到惋惜。

向小蘭暗示后,金大虎便出去了,因為最近有幾件事困擾着他,使他煩悶,思慮,焦躁。要不是陳青松的身份敏感,想通過小蘭控制陳青松的舉動,他也不會以教主的身份親自前來見一見這個教內的子弟。

最近白蓮教的發展很不順利,在東南亞諸島所發展的根基已經幾乎蕩然無存了,道教自己建設的不算太快,但是破壞力卻遠遠超出了其他人的想像,也可能不是在大明本土的緣故,道教在東南亞諸島上,根本就不顧及大明的法律,而且藩王和官府又全力支持,他們之前所發展的勢力,又漸漸的收縮到漳州與海豐、海陽一線,而且有了枯萎之勢。

而且曾阿牛在惠州府傳道時被捕一次,要不是靠着自己王府管家的身份,而白蓮教又在沿海經營得力,花了不少錢才使曾阿牛移辦漳州,在漳王府的斡旋下,各衙門勾結謀划將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頭來說不定生出其它是非,讓朝廷覺察到自己還在世的風聲了。

還有一件事是風言風語傳聞現在的漳王正在受到錦衣衛的監視。他將信將疑。信,是因為漳王府在這幾年裏多次往返東南亞諸地,難免會受到朝廷的注意。

不信,則是漳王對於白蓮教也不知情。只有前任漳王朱尚炳對於他們白蓮教處於默認的態度上,而現任漳王由於在朝廷裏面任過職,也有帶兵的經驗,不是朱尚炳那樣的懵懂無知,所以這幾年金大虎一直以生意為借口,瞞着朱志堩的。

那麼朝廷怎麼會監視現任漳王呢?金大虎有些不明白。

慢慢的想着,金大虎信步穿過熙熙攘攘的廳堂,在後院的小花園裏徘徊。他要觀察好四處的地形,白天和所謂的聖女見面,為了保險起見。他要周詳的安排一番,錯過了這個機會,小蘭就要隨着陳青松往京師去了,而南京城,是另金大虎所畏懼的。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踏足。

“誰?”金大虎警覺的大喝一聲,身懷武功的他,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但依舊是耳聰目明,在他走神的一瞬間,突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喊出聲后。隨即低下頭來,貓起腰在樹木之間潛伏。

沒有人應聲,也沒有再發現任何動靜,但是那種不安越來越在金大虎的心裏沉重起來。憑着幾十年逃亡生涯的經驗,他斷定剛才不是錯覺。

越靜越有鬼,剛剛辦過婚宴的院落。雖說有些晚了,但怎麼會沒有人的走動,金大虎第一個感覺就是朝廷的眼線,隨即準備從正門走出,但是聽見弓弦一響。金大虎連忙駐足,一道寒風從身前掠過。

來人竟然動手,無論是地點還是時間都讓金大虎摸不清到底是誰,來不及多想,就脫兔般往院后飛奔,忽見院牆擋住去路,那牆高約丈余,吃了一驚,但也不敢回頭。於是靈機一動,急忙後退數步,再迅疾沖向牆邊,藉著衝力,猛地向上一竄,雙手抓住牆頭,輕引身體,猴上院牆,沒有觀察身後是否有人追過來,馬上就跳了下去。

順着一片灌木林往前疾奔。他非常熟悉這個地區,三彎兩轉,便鑽進一條通往四彎街的小巷。回頭看看確信無人追趕,這才理了理衣冠沿着黑黝黝的巷子朝四彎街走去。

這次的突襲大亂了金大虎的計劃,他不敢直接回王府,而是在外面兜了一個大圈子,才從一處偏門閃身而入,這偏門平時只有下人們搬運糞便、潲水等臟污所用,十分隱蔽。在王府中歇息片刻,才開始仔細琢磨此次遇襲的因由。

絕對不是朝廷的人,如果是,既然知道自己身份,明刀明槍上王府鎖人不就好了嗎?難道是道教的天兵、天將,也不應該啊,這些天兵、天將到了漳州,怎麼能瞞得過他的眼線,在漳州,還算是白蓮教的天下,暗中發展的弟子不少。

任何勢力介入漳州境內都不會瞞過金大虎的眼睛,那會是誰呢?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的通徹,金大虎就喬裝了一番,仍舊從側門而出,在漳州城內繞了幾個圈子,確定沒有人跟蹤后,來到了林氏保鏢行的後院之中。一跨進大門,立即將門拴上。

“讓林三過來,老夫有急事!!”對正在練武的臨時保鏢行中人說。而林三正好沒有外出,聞訊很快的就趕了過來。

“師傅,喚徒兒來有什麼事?”

“先不說事……!”金大虎打斷林三的話,說道:“你現在就派人往四百嶺通知賽兒還有阿牛,讓他們做好一切應對的準備,最近一段時期,沒有老夫的命令,誰也不準下山,可能有禍事要來了!”

“是。”林三馬上就答應了,喊來了白蓮教的弟子囑咐,待到傳信之人走後,才問道:“師傅,什麼禍事要來?!”

“不知道,反正老夫感到有些不對,最近你快些出海吧,不要在漳州獃著了,回來之前打聽清楚再上岸。”

“噢?”林三心裏一驚,他從來沒有見過師傅如此鄭重過,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有內奸!”

“師傅怎麼知道的?”

金大虎把昨晚遇刺的情形告訴林三,林三聽了之後。馬上就有些着急了,連忙說道:“那還等啥,弟子馬上就去召集師兄弟,就算是把漳州城翻一遍。也要把這個人找出來,弟子就不相信誰敢這麼大膽!”

“不行。”

“為啥?”林三不解地說:“師傅,這可不是小事,萬一您出事了,那怎麼辦,依着徒兒說,應該叫賽兒和阿牛帶着人馬過來,然後徒兒往王府內增派人手,嚴防不測。”

“敵人是誰,我們還沒有弄清楚。就這樣大驚小怪,那不是落人口實嗎?難道老夫現在還保護不了自己嗎?”

“那也要儘快查尋真兇,光是猜測也不知道誰是主謀啊。”

金大虎搖搖頭,說:“老夫也很為難,但此時絕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你只管聽我的話,出海去吧。”

林三一聽就急了,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師傅您隨徒兒一起出海,咱們去爪哇國去。”

“不可……。”金大虎皺起眉頭,厲聲說道:“就按照為師說的去做。老夫自有計較。”

沿着城牆向南,小河的石橋在星光下現出朦朧暗影。曲建甩開雙腳,走過橋去。過了橋,就是林三保鏢行的後院所在。

“教主,什麼事情這麼著急的把屬下喚來?”曲建走進一處隱蔽的柴房,金大虎正在那裏等着他。於是馬上行禮詢問。

“當然有急事……,”金大虎說:“今日晚飯之後,漳王爺派心腹親衛朱利傳來回諭,要我今夜亥時之後,子時之前去王府後堂。有機密要事諭示。”

“哦?”曲建稍微有些驚訝地說:“這個屬下倒是不知道,王爺沒有吩咐過屬下,可能是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不方便讓長史處知曉吧?”

金大虎搖頭:“我看不像。若是那樣,漳王只消把所吩咐之事着人告訴我便是,何必傳我單獨夜半覲見?”

昨夜的遇刺,使金大虎已經有了忌憚之心,長久的隱姓埋名生涯使他更加小心翼翼,今日正午後去見陳青松的妾室小蘭時,他也感覺到似乎有人監視,匆匆裝作路過,把一個並不熟悉大明局勢的白蓮教聖女搞的莫名其妙,最後不了了之。

這種不安怎麼在心裏也難以消除,下午金大虎並沒有回漳王府,而是去了自己的別院,讓教中的幾個弟子循着自己回來的路搜索,到了晚上,去搜索的弟子還未回來,金大虎正在納悶時,王府內的朱利卻趕到別院,說王爺今天月中有請。

這不合乎常規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發生,也不能不讓金大虎有所警覺,當下,他並沒有着急着回王府,而是派心腹將王府長史曲建找了過來,試圖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但是曲建也是不知,當下,金大虎將從昨日遇刺到今日被人跟蹤的事情聯繫在一起,對曲建講了一番,意思十分明顯。

“教主是懷疑漳王?”曲建驚憂地說:“教主的意思是您的身份已經暴露,漳王為了自保,把教主騙進王府拘押起來滅口?”

曲建的表情也慢慢的嚴肅起來,不過他並不是為了金大虎的安慰擔心。嚴格的說,曲建不算是一個白蓮教徒,最多只能算是編外的顧問模樣身份,白蓮教可以被利用,作為他在漳王府的一個籌碼他不介意,但是如果金大虎一旦受到牽連,曲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進退該將如何?

看着曲建嚴肅的模樣,金大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看你說到哪去了!我曾說過,漳王雖然覺得我們可能會帶給他麻煩,但離開我們王府也轉不開,斷不會有此惡舉,你大多慮了。我想,漳王夤夜密諭,必有用意。”

“啊,對了,屬下想起兩件事,好生奇怪……。”曲建端起茶杯淺飲幾口,繼續說道:“今日聽一些王府護衛在那裏議論,說漳王的哥哥朱志均也來到漳州了,而且就住在這水月洞天的一處。”

“朱志均?”金大虎的眼前立即浮現出那個身材瘦削,滿袖清風的王子形象,朱志均是現任漳王朱志堩的哥哥,但不是正妃所生,是以當初立漳王世子的時候,也根本沒有考慮過朱志均的存在。

“他來漳州做什麼?不是說他和老王爺一直不和。而且朝廷怎麼會讓兩個王子共處一藩,這是大忌啊。……。”金大虎拂開思緒,又拍拍曲建的肩膀,說道:“曲長史。如果這個消息不假,估計又要有枝節發生了。咱不要去惹他,免得生出麻煩。”

“還有,屬下今日在王府內,看到了那老瘦猴兒了。”

“哪個老瘦猴?”金大虎茫然。

“陳青松的弟弟陳青柏呀!”曲建解釋道,“這老兒十多天沒露面了,昨日就算是他哥哥納妾,他好像也沒有露面,為什麼今天突然出現在王府,你說怪不怪?”

金大虎皺起眉頭。看着桌子上的燈花。

“俺看那老猴精鬼鬼祟祟,就叫虎頭跟着他,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耍哪門子把戲?”

金大虎沒有理會這事,回到正題:“現在已是戌時。再過一個時辰就到亥時了,待會兒你陪我去見漳王。”

“這樣不好吧!”曲建欠身說,“我們一起,不是讓漳王心裏不舒服嗎。”

“顧不了這麼多了……。”金大虎雖然感覺到不對,但是到底是哪裏不對,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心裏驟然下了決心。他要和漳王藉助這個機會談一談。

當然,這不是金大虎的一時衝動,這種想法已經在他心裏已經醞釀經年了,這幾十年來,白蓮教雖然一直在發展,但是卻一直在走下坡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白蓮教之所以有市場,那就是要有天災**作為他們散佈謠言的依據,而且要有足夠的民怨,才能讓勢力慢慢擴大,可是自從陝西逃出來之後。白蓮教變成什麼了,變成了下鄉上山的游醫,變成了念咒驅鬼的神棍,雖然有一定的市場,可是百姓礙於自己的見識,相信是相信了,為了白蓮教捐錢還是可以,但是為了白蓮教和朝廷作對,誰也不想。

特別是朝廷宣佈了白蓮教的非法之後,開始對百姓還可以說是官府的打壓,可是時間久了,白蓮教就慢慢的變質了,甚至連教名都隱藏了起來,自稱為“彌勒會”、“蓮花會”……。

再這樣下去,還會有白蓮教的存在嗎?現在已經從教轉化為會,那下一步要怎麼改變呢?金大虎心裏有個主意,他必須去做。

正在此時,大門忽然被推開,虎頭風急火燎地闖進來。

“虎頭,那老猴兒有啥動靜?”曲建劈臉問道。

“回老爺,”虎頭—邊揩汗一邊急促地說:“老爺吩咐之後,小的便緊走幾步,盯上了陳青柏。他出王府之後往左拐,俺悄悄地跟隨着他們,只見他們照直往碼頭走去,我心裏正嘀咕,忽見碼頭上突然多了幾艘快船,好像他們挺熟,眨眼工夫,陳青松便上了船,現在還沒有出來。”

“怪事!”金大虎、曲建幾乎同時脫口說道。曲建伸手推了推虎頭,叱責道:“你小子怎麼不跟進去,看看船上到底有什麼,難道碼頭上還有人敢攔你嗎?”

“老爺說的是,”虎頭捋了捋袖子,說道:“事情怪就怪在這裏,漳州往來的客船,誰不認識我虎頭是王府長史的人,可偏偏那幾艘船好像第一次來的,硬是不讓小的上去,小的也不敢暴露身份。”

“正在無計可施,從船上下來一個菜農,是咱一個村的,我向他打探那船上的事情,老鄉拉着我走到僻靜處才說,那船上可都是兵啊。”

“啊!竟有這事。”兩個人大驚失色,曲建道:“怎麼,碼頭上靠了水師的船隻,我們竟然半點也不知情?稍後我馬上報告漳王爺。”

虎頭搖搖頭,道:“哼!那老鄉給我說,這事兒就是漳王爺關照的。那船也不是水師的戰船,兵也不知道是哪裏的兵,只是得到王爺親衛的召喚去送菜給船上,開始他也以為只是普通的商船,誰知道上去之後,才發現裏面沒有貨物,全是配着刀劍的兵。”

金大虎緊握雙拳,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總是會讓人有些恐懼。

虎頭嘆口氣接著說道:“那老鄉念我是同鄉同村,囑咐我千萬別多管閑事,說是那船上的人來頭很大,他聽過什麼有聖旨在手什麼的,說是王爺也不敢管。”

曲建黯然地看着失神的金大虎,心中也湧起疑云:“難道……這一次……真的是衝著他過來的,白蓮教要完了嗎?”

不,我不信。

星光暗淡,一彎金色的上弦月鉤沉在浩瀚的天海。金大虎緊跟着曲建,急匆匆地朝漳王府走去。漳王府門前的小廣場一片闃寂,朦朧的月色下,彷彿正做着血淋淋的恐怖的夢。

“教主,一會由屬下說話,”將近王府後院大門時曲建低聲囑咐道,“教主不要多說話,看我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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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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