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靈魂殘缺
南陽城內。
如蛇般蜿蜒得老長一條的坊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買賣者間討價聲即便臨近黃昏，仍然不曾斷絕。淡淡的暮光揉進夜光石的黃色光芒里，將坊市內每一個人的表情映得生動。
這是郭家下屬產業之一，是專門設立供元修者交易的場所，其中除了一半由郭家把持的鋪位外，許多元修者都可以交納一定的租金，自己擺攤，讓他人選擇。作為城內三大坊市之首，郭家坊市派遣了多達三十名的元戰士常日駐守於此，所以雖然南陽城是附近一帶元修者最多的城市，卻也沒多少人敢到這裏鬧事。
魂界的通用貨幣是一種叫做魂石的東西，說到底它其實就是一塊可以輔助修鍊的特殊石頭，低品質的魂石握在手裏可以讓普通人感覺心神安寧，高品質的魂石卻能直接滋潤使用者的靈魂，使之修鍊加速，當然也需要通過特殊的法門才能使用。一百塊低品質魂石則相當於一塊高品質魂石。
郭家坊市一天下來，光進賬也有十萬計的低品質魂石，這筆財富說起來也是很大的了，要知道一般的元修者，身上別說高品質魂石，就連幾塊低品質的魂石都得費盡了力氣去賺取。可是郭家業大家也大，即使這麼富有，也只能保證每五年重點培養二十名人才，由此可見，要培養出一個強大的元修者，需要花費多大的代價。
在一個擺滿各種動物牙骨及飾品的攤位前，正蹲着一個黑衣短髮的少年，他饒有興趣地翻來翻去，在攤主不厭其煩的講解中，拿起一個乳白色的月牙形飾品，對着有光的方向晃了晃，隨後滿意地向攤主詢問道：
“這個多少魂石？”
攤主精明的老鼠眼轉了轉，心思立即活動起來。他是剛剛從遠處來到南陽城的低級元修者，還不太了解這個城市飾品類的價格，所以一般都是看人報價。他打量着黑衣少年，嘴裏不咸不淡地吐出幾個字：
“五個低級魂石。”
黑衣少年愣了一下，他雖然年輕，但也不是傻子，這攤主給的價格明顯比其他攤位要高上一截，當即臉色有些難看，說道：
“攤主，你這價喊得也太高了吧？”
“不高不高，小兄弟，你這就是不知道了吧！”攤主一臉媚笑：“這個月牙配飾可不是簡單的材料做成的，而是飛行速度堪比脫手利箭的獨角銀羽雀啊，這捕捉起來本是不易，再加上它的獨角比鐵器都要堅硬，製作出這麼一個小巧的首飾，可費了不少心思……”
攤主見黑衣少年臉上出現一絲動容，忙接着道：“這月牙飾品，注入元力的話，是會在晚上發光的哦，若是小兄弟是打算送給心上人，我敢說沒有女孩子不喜歡！”
攤主這番話算是準確地拿捏住了黑衣少年的心思，在坊市裡，其實不止賣有元修者修鍊用的物品，類似野獸牙骨製成的各類飾品更是走俏，往往有許多少男少女愛來淘上一兩件作為貼身飾物，或者贈人。
做了半輩子生意的他見眼前少年雖然穿得樸素，可是眉宇間卻纏繞着一股普通人家沒有的貴象，當下認定此人一定是富家子弟，為了給心上人買禮物才停留的。那這樣如果不狠狠宰一下，簡直太對不起這一天擺攤浪費的時間了。
“太高了……”黑衣少年摸了摸身上僅剩的兩塊低品質魂石，搖了搖頭，有些捨不得地放下月牙飾品。開玩笑，這兩塊魂石是他幸苦一天的工錢，這麼快花掉還不得肉痛死。
“那就三塊，不能再少了。”攤主狐疑地將黑衣少年的表情收入眼底，心裏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人的，這孩子真是個窮鬼？
“兩塊吧。”
黑衣少年心裏決定，就算明天沒有魂石換取食物，也要把月牙飾品給買下來，大不了餓一天，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挨餓了。
“不行！”誰料攤主翻了翻白眼，便寒着臉丟下兩個字，也不再看黑衣少年，而是半眯着眼睛，一副管你愛買不買的神態。
遲疑了一會，黑衣少年最終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他的全部家當也就這麼點，攤主不賣他也沒辦法，總不好直接動手搶吧。可就在他轉身走了三四步時，那攤主卻又唉喲唉喲地招呼起來：
“小兄弟別急着走啊，哎，我看你比較順眼，那就兩塊魂石貼本賣給你吧……”
黑衣少年欣喜地回頭，忙快步走過去，將兩枚黑色的低品質魂石交到攤主手裏，道：“謝謝……”
然後拿起月牙飾品，鄭重地放進自己衣服上的口袋裏，轉身消失在人群中。待黑衣少年走得遠了，那攤主才得意地嘀咕道：“小子跟我斗，還差遠呢，那玩意成本價不過半塊魂石……”
“哎，你可真缺德，連他都欺負……”
攤主一驚，心道難道那小子帶着坊市管理者來找自己麻煩了，循聲回頭，才發現說話的是坐在自己身邊的另一個藥材攤的攤主，當下白眼道：“這是生意，生意懂不懂，他買我賣，各自樂意。”
“哼！”藥材攤攤主鼻子輕嗤，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他是誰？”首飾攤攤主好奇地追問道。
“他是郭家的二少爺！”
“啊？”首飾攤攤主馬上冷汗冒出來了，郭家他自然是知道的，不就是他擺攤的這家坊市的主管方么，自己居然連郭家的二少爺也敢宰，豈不是惹禍燒身，要知道，對於郭家這等家族勢力來說，他一個散修，無權無勢，滅起來就跟踩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啊。
“老丈老丈，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首飾攤攤主急忙求助道，他倒是不懷疑對方所言的真假，想起黑衣少年那一份同齡人沒有的氣質，心裏更確信自己惹了麻煩。
藥材攤攤主好笑地看着首飾攤攤主着急的模樣，好一會才不屑道：“你啊，放心吧，那少年雖然是郭家的二少爺，可實際上的地位也只不過是個打雜的，沒人找你麻煩的……”
“哦？”首飾攤攤主心神一定，想到黑衣少年連三個魂石也要討價還價省下來，想來確實不像一個家族得寵的子弟，可他不是二少爺么，天大地大，家族裏家主最大，家主的二公子竟會落得這般境地，說出來誰信啊。
藥材攤攤主似乎猜到了首飾攤攤主的心思，哎了一聲，才將黑衣少年的底細一一道了出來：
“他確實是郭家的二公子，名叫郭慕，只是可惜得很，他出生之時母親因被雷電驚嚇難產而死，雷雨過後，產婆們發現他時，他卻如同死去了一般，郭家能人大驚下慌忙搶救，最終救得一條性命，可惜卻落得個靈魂殘缺的毛病……”
“靈魂殘缺？那豈不是根本無法修鍊元力？”首飾攤攤主驚道。
藥材攤攤主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因為不能修鍊，而且母親也死了，所以他在家族裏的地位是每日俱下，到現在，竟成為了郭家最底層的守衛，平日裏就在坊市外面巡邏，剛才估計是他換崗了，所以才進來淘點東西……”
“那我豈不是真的太欺負人了……”首飾攤攤主倒也不是心黑歹毒之人，聽到黑衣少年的身世竟有這麼凄慘，心裏也有幾分不忍，他漂泊了十幾年，雖然見慣了各種陰暗和慘事，可是對於一個原本有着少爺地位，卻被自己的家人當做廢物利用來使喚的孩子，他仍是覺得有些同情和可惜的。
“罷了罷了，待下次見到他，我另送一件上好的飾品給他吧……”首飾攤攤主擺擺手道。
“算你還有點良知，那孩子，幾乎這坊市裡所有的老攤主都認得，大家在他要買東西時總會讓一點，可是他好像知道我們的用心，竟然故意不佔便宜，跑到你這個新攤位來買，哎，卻沒想到，一天的工錢全讓宰了……”
“一天的工錢？”
首飾攤攤主傻眼了，他可從未聽說過有哪個家族的少爺，一天才兩個低品質魂石的花費，而且還是工錢，這簡直，太剝削人了吧……
就在他為這個倒霉二少爺的遭遇而唏噓不已的時候，坊市外，他心目中本該是慘淡着一張臉痛恨命運玩弄的黑衣少年，卻是咧着一張嘴，帥氣的臉龐上竟掛上了一副溫暖的笑容。
而在他前方不遠處的道路上，一個嬌小美麗的少女正披着有些淡淡金黃的夕陽餘暉，笑着向他緩緩走來……
“成功了么……”
郭慕多年來做守衛，練就了一份察顏觀色的本領，自然留意到了少女嘴角隱晦的笑意。這個從小就不介意自己廢物名聲的表妹，一直以來給予了他極多的感動，在他的心裏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如今表妹展露了足夠的實力，就會被家族重點培養，保護，也就不會再受到別人的欺負，想到這，他心裏的石頭也算落了地。
只是轉念想到自己的身份，心裏又出現一絲淡淡的失落。
“慕哥哥……”郭穎兒脆生生的呼喚道，同時狡黠地眨了眨大眼睛：“你猜，我的成績怎麼樣？”
可她哪知道郭慕早就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
郭慕微微一笑，道：“艷驚全場！”
郭穎兒櫻口微張，正想詢問你怎麼知道，后又想起兩人的關係，心事都毫不掩飾地對對方訴說，自然極為了解彼此的實力。哎，好可惜，本來還想逗一逗慕哥哥的……
“你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