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驚變

第一百一十六章 驚變

夜,靜謐無聲。層層烏雲遮蔽了漫天星光,漆黑的如同染墨。

忽然,一陣突如其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驚醒了沉睡中的長安城。筆直的朱雀大街上,馬蹄聲如雷,叩擊在歷經風雨的青石路面上。

馬蹄急轉,驟停在平康坊的坊門前,驚動了沉睡的坊丁。坊正滿腹不愉的斥責在騎手展示的腰牌下,變成了噤若寒蟬的恭敬。

坊門大開,急如驟雨般的馬蹄聲再起,穿行在平康坊內。奔馳如電的駿馬劃開了靜謐的夜色,吵醒了安靜的平康坊。

急切的騎手在在定國公府門前急拉韁繩,凄厲的馬嘶聲中,神駿的高頭大馬前蹄騰空,長長的嘶鳴過後,馬蹄重新落於地面,清脆的聲音在平康坊內久久回蕩。

“噹噹噹噹……。”

與其說是在叩門,還不如說是在砸門。一路疾馳,滿頭大汗的騎手內心的焦躁在這一刻展露無疑。

多少年了,但凡大唐朝堂上有急事,總少不了沈彥的身影。定國公吏部尚書參知政事沈彥的家門不止一次在夜半被人叩響,但卻從未有過如此急切生猛的砸門。

生猛的砸門聲驚動了定國公府門房,也驚動了沈彥得大管家沈新鐸。

沈新鐸衣衫凌亂的打開側門一角,小心的四處張望,見到只有騎手孤身一來回踱着急切的腳步。沈新鐸心中稍定,臉色卻沉了下來。

“這是誰啊?懂不懂規矩?”

“下官暗察司主事傅堅,有要緊事稟告李郎中,還請您通稟一聲。”

“找四少爺的?”沈新鐸皺起了眉頭,埋怨斥責的話還未曾開口,傅堅湊到他耳邊輕聲低語幾句。

瞬間,沈新鐸的臉色大變,驚訝萬分的道:“你說的是真的?”

“小人再狗膽包天,也不敢在這等大事上胡說八道啊。”

“你且等着,我去給你通報一聲。還有,小心點,這裏是定國公府,別驚動了貴人。”

沈新鐸囑咐一句,顧不得整理凌亂的衣衫,急匆匆的向著后宅跑去。

勞累了一天的李修早以睡下,沈新鐸來到李修院落時,李修還在無憂無慮的夢鄉中徜徉。被人驚醒了美夢的李修心中升起了幾分不痛快。坐擁着薄被,斜眼看向低頭垂手的沈新鐸。

“三更半夜的,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府外有一位自稱是暗察司主事傅堅的人,夜半叩門,說是暗察司的天牢被人劫獄了。”

“什麼?”李修大驚,如同一盆涼水扣在頭上,微弱的困意頓時被駭人聽聞的消息驅趕的無影無蹤,心中剛剛升騰的不愉也瞬間煙消雲散。

“你說的是真的?”

“老奴也不知道真假,那個傅堅就是這麼說的,他還在府門外等您的回話。”

李修想也不想,直?,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沉聲道:“帶他進來,我親自問他。”

“這……。”沈新鐸猶豫的道:“三更半夜的,讓外人進府,恐怕不太好吧。”

“萬事有我擔著,你去帶人來。”

沈新鐸離去,李修一邊招呼着鶯兒為他更衣,一邊拿起隔夜的陳茶,連續灌了幾杯,才算平復下翻騰的心緒。

暗察司大牢被人劫獄了?太過荒謬了。

長安城內夜夜執行宵禁,有這人想在長安城內進出已經是難如登天了。更別說三丈高紅牆之內的皇城了。皇城緊挨着宮城,羽林軍和千牛衛整夜巡邏在皇城之內。按理說,處於皇城內的暗察司應當是再安全不過了。

想要從暗察司的詔獄天牢內劫獄,賊人首先要潛伏在長安城內。入夜之後,想要行動還得躲避開巡街的衙役和武侯,然後在躍過三丈高的皇城紅牆,在無數個官衙之內找到暗察司的所在,期間要躲避開無處不在四下巡邏的羽林軍和千牛衛。

這樣,才能進入暗察司之內。

在長安城夜間一層層的各不相屬的巡街兵卒眼皮子底下劫獄?這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但能讓傅堅三更半夜快馬報信,想來也不是他信口開河,有人來暗察司內劫獄之事一定是真的。

於是,一個巨大的問號在李修腦海里產生。究竟是誰,這般神通廣大,能在遍佈長安城的武侯衙役的巡街中,在羽林軍和千牛衛的眼皮子底下,不要命的來暗察司的詔獄天牢裏劫獄。

傅堅來得很快,李修得衣衫還沒穿好,傅堅就已經跪在他面前。

“李郎中,你要為小的們做主啊!”

見到李修,傅堅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未語先落淚,粗壯的漢子痛哭流涕的跪倒在面前,泣不成聲,讓李修費解的皺起眉頭。

“起來好好說話。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天塌不下來。”

傅堅哽咽幾次,才緩過氣來,悲慟的呼喊,“六子,小六子他們死了。”

“小六子死了?”李修心中一驚,詫異的道,“昨晚我離開衙門時,小六子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接過李修遞過來的涼茶,傅堅捧在手中,沒有喝下去,哽咽的道:“不止小六子,四十一個弟兄,盡數為國盡忠了,他們都死了!”

“什麼!”李修面色大變,慘白慘白的,手握着正要圍在腰中的腰帶,停在了半空。指尖微動,鑲金嵌玉的腰帶噹啷一聲墜落在地面。

李修一把抓過傅堅的衣領,拎到面前,厲聲道:“你是說,暗察司的兄弟被劫獄的匪徒殺了?四十一人都死了?”

傅堅用力的點點頭,道:“您昨天臨走前下令,讓屬下差人守衛天牢。屬下為求妥當,將身上沒有重傷的兄弟都派到了天牢。卻不想真的遇到了匪徒,四十一個兄弟,都喪命在匪徒手中了。”

“呼……”李修長出一口氣,漸漸的鬆開了抓着傅堅的手。連續的深呼吸,平復着內心的波瀾。

震驚,絕對的震驚。

從傅堅口中聽到有人來劫獄,李修還以為是些亡命之徒的拚死一搏,同時理所應當的認為,在羽林軍和千牛衛的協助之下,所謂的劫獄只是虛驚一場而已。卻不想,劫獄兩個字背後竟然包含這四十一條人命。

暗察司的詔獄天牢隱藏在假山之內,一寸厚的生鐵大門隔開了兩方天地。即便賊人藝高人膽大,躲避開巡街的武侯衙役,讓開了皇城中的羽林軍千牛衛,進入了暗察司,找到了詔獄天牢,也根本沒有辦法無聲無息的弄開一寸厚的生鐵大門。

一旦砸門響動傳來,迎接賊人的必然是蜂擁而至的羽林軍和千牛衛。

即便說羽林軍和千牛衛他們的戰力不如玄甲精騎,但他們有得天獨厚的天時地利,人數上巨大的優勢肯定會讓劫獄的賊人無處可逃。

在這等嚴密的守衛之下,暗察司這麼可能付出四十一條人命的代價。

一定是有哪裏不對。

壓抑着內心的震驚,李修斜靠在椅子上,眉頭緊鎖的閉上了眼睛。

許久,李修猛然睜眼,沉聲問道:“長安縣衙役、羽林軍將士、千牛衛備身,劫獄時他們在哪裏?”

傅堅狠狠的搖了搖頭,道:“按照規矩,長安縣衙役是沒權利進入皇城的。千牛衛的備身負責宮城安全,皇城內的安全都是由羽林軍負責的。不過,下官直到離開暗察司和您來報信,也未曾見到羽林軍的人。只是有幾位千牛衛的將軍,前來打探情況。屬下心急於和您報信,將他們交給田主事接待了。”

“有人來詔獄天牢劫獄,這等大事也沒見到羽林軍現身?”

“沒有,絕對沒有。”傅堅堅決的連連點頭。

李修彎腰撿起了腰帶,一邊圍在腰上,一邊冷聲道:“這麼說,這些匪徒劫獄成功了?”

“屬下不知。”傅堅猛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道:“屬下只看見兄弟們的屍首,天牢沒能進去。田主事和一個叫阮老面的黑瘦漢子攔在天牢門前,說除了郎中,不許任何人進入。賊人是否劫獄成功,屬下不清楚。”

李修點點頭,沒有說話。田老漢是柳夫子留給他的人,李修還是很信任的。相信出自柳夫子身邊的人,不至於將他置於險地。只是發生了劫獄大事,他和目前還對天牢內的情況一無所知,這讓李修心中不禁急切了幾分,

鑲金嵌玉的腰帶紮好,登上薄底小牛皮軟靴,一身衣服算是穿好了。

沒有過多的言語,李修大步走出房門,擺擺手,示意傅堅跟上。

喊過許占彪父子,以及馮二來。李修一路疾行,來到了定國公府門前。照壁旁,沈新鐸提着燈籠站在沈彥的身後。

“二爺爺,您怎麼來了。這等小事怎麼還驚動你了。”

沈彥輕笑一聲,道:“人老了,覺也少了。有點動靜就起身了。”

沈彥只穿着中衣站在照壁旁的背風之處,身上隨意的批了一件外衣,看得出來是急匆匆的趕來。李修心頭霎時升起一股暖意。

“二爺爺,別擔心,小事而已。我會處理好的。”

沈彥點點頭,道:“年輕人有自信是好的,但也要多加小心。長安城裏的水太深了。別不小心把自己陷進去。”

李修鄭重的點點頭,道:“我記住了。夜寒露重,二爺爺還是回房吧,真若有點什麼,就是我的不對了。“

“嗯。”沈彥緊了緊衣襟,道:“膽大心細,但也別瞻前顧後。憑心做事,就算真有什麼不妥,還有老夫這些老不死的幫你頂着呢。”

沈彥少有的做出了承諾,讓李修心頭大定。鄭重的行過一禮之後,接過沈新鐸送過來的馬韁,跨馬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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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唐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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