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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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名門夜宴是私人會所,裏面紙醉金迷,極盡豪奢浮華。可是因為在這裏兼職賺的都是乾淨的錢,所以玉流蘇從未覺得自己在這裏上班有什麼丟臉的。
只是,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在這碰上玉卓顯。
一個男人顯不顯眼,很多時候是一種內在的體現,並非一件可以隨便戴在身上的裝飾,只有擁有豐富人生了閱歷的男人,才會有着成熟魅力的舉止。一個年過五旬的男人,自然談不上有多英俊迷人,但卻足夠成功自信,所以,當一幫老總打扮的人一併坐在包廂里時,玉卓顯儼然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在這裏碰面,顯然玉卓顯比她更驚訝。
玉流蘇在短暫的錯愕后,很快穩定了情緒,將酒擱下便轉身走出了包廂。
不過,十分鐘后,她還是在包廂外的走廊上看到了玉卓顯。
顯然玉卓顯是在等她,見到她走過來,他將手裏的煙掐滅了,眼裏盛滿陰沉,“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上班?”
聽着玉卓顯不悅的口吻,玉流蘇在心底冷冷一笑,“我會來這裏上班,不全都是拜你所賜嗎?”
“以後別再來了,你要是缺錢,可以跟我說!”玉卓顯看着玉流蘇臉上的濃妝,擰起眉頭,沉聲說道。
“怎麼?覺得我來這上班丟你的臉了?怕傳出去壞你的名聲?”玉流蘇唇角彎起嘲諷的弧度,“其實你大可不必擔心這些,我被趕出玉家,你我不再是父女,這件事在寧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不管我幹什麼工作,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流蘇,你為什麼要這麼倔?既然你犯了錯,對你覃阿姨道個歉不就行了嗎?你以為爸真的是要跟你斷絕關係?我是怕你再這樣下去,會越來越偏執,會弄得整個家不得安寧!”
“所以你挺有先見之明的,把我趕了出來,相信現在你那個家一定很和睦美滿。”
玉卓顯顯然是被她激怒了,眼底盛滿了怒火,“你為什麼非要這樣鬧?哪怕我再娶了,你是我的女兒,這一點永遠不會變,可你為什麼就是容不下若婉與小婕?若婉一直拿你當親生女兒看待,小婕也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你為何就不能敞開心扉接受她們?”
“有誰會接受害死自己母親的小三?!”玉流蘇將手握成拳頭,隱藏在胸中的恨意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當初母親的病情為什麼會這麼快惡化?還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你和覃若婉的事!虧得母親跟着你吃苦受累,操持這個家,到頭來卻什麼也沒得到,像你這樣的負心漢根本就不配當我的父親,別看你現在春風得意,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
“你居然這麼詛咒你的父親,簡直是無法無天!”玉卓顯氣得額上青筋直冒,“我玉卓顯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孽障?”
玉流蘇冷笑起來,“別忘了,現在這個孽障已經不是你的女兒了,你就當沒在這見過我,回去享受你的天倫之樂吧!”
玉卓顯看着玉流蘇走遠的背影,臉上的斥責與憤怒轉而被無可奈何代替。
下了班,玉流蘇站在名門夜宴樓下等葉清歡,之前葉清風打過電話給她,說讓她下了班就在夜總會大門口等她,兩人一塊回公寓。
玉流蘇在門口站了一會,剛想給葉清歡打個電話問她在哪裏,葉清歡就打了過來,“喂,流蘇,我打電話是要告訴你,我一朋友失戀喝醉了,丫的現在跟一灘爛泥似的,姐還得送他回家,晚點才能過去接你!”
玉流蘇聽到從電話里傳來的引擎聲,怕多說會影響葉清歡開車,忙道:“好,沒關係!”
掛了電話,玉流蘇站在原地,名門夜宴繁華的霓虹照耀在她美麗的臉龐上,為她的五官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她望着早已沉寂的街頭,眼底浮上憂傷。
如果不是被父親趕出來,現在她應該正在穎大,一天並不算繁忙的學習過後,無憂無慮地在宿舍熟睡。她忍不住想,如果真如她與盛霆方約定的那樣,那她的大學生活會是怎樣的?他們會一塊上圖書館,一塊在校園裏漫步,在漫天的櫻花下追逐嬉戲,在學校小吃街吃遍各種小攤,去周末影院看新上映的電影……
她曾經最為憧憬的生活,現在似乎已經距離她很遠很遠,她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一切都只是夢想,而夢想總是遙不可及。
所以她恨玉卓顯,不僅僅因為他背叛了他與母親的婚姻,更因為他親手毀了她的人生,離開玉家,她自然能堅強獨立的生活,可卻因此失去她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如果不是父親與她斷絕父女關係,她會和那個男人由始至終,一輩子相攜到老。
玉流蘇深吸了一口氣,將內心泛起的酸楚壓下去,可淚水不知何時蒙住了她的視線,門口站在數名保安,她不願別人看到她哭,於是邁開了步子,走下了台階。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陰鬱的心情,天空突然下起雨來,玉流蘇走在雨里,很快便被雨打濕了。
深夜,喧囂的城市變得格外安靜,只是偶爾有一兩輛車經過身邊,一排排路燈在夜幕的雨霧中,釋放出黯淡昏黃的光暈,拉長她落寞孤單的身影。
身後傳來一陣汽車的喇叭聲,玉流蘇恍恍惚惚的,下意識地往裏挪了挪步子,可那“叭叭!”聲卻越逼越緊,她蹙了蹙眉頭,想起自己只是沿着馬路旁邊走,又沒有礙着車子行駛,對方幹嘛一直鳴笛?!
就在她滿臉疑惑地扭頭去看時,那車子已經在自己身邊停下來,車門打開,陸涵焯約挺拔的身姿自車內步出。
若是別的女人,這個時候或許該欣喜若狂,可此刻玉流蘇能想到的只有四個字——陰魂不散!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在街上瞎晃什麼?”
陸涵一身休閑打扮依舊顯得俊朗迷人,透過幽暗的光線,玉流蘇能夠看到他輕輕皺起的眉頭,以及眼底流露出的不悅。
碰見玉卓顯,玉流蘇心情本就說不出的灰霾,再碰上陸涵,頓時很沒好氣,“要你管!”
她揚起臉,大步往前走,卻被陸涵抓住了手腕,“現在都已經凌晨三點了,你一個女人,怎麼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要是碰見壞人怎麼辦?”
“我會不會遇上壞人關你什麼事,你憑什麼這麼生氣?”若說真碰上什麼壞人,那那個壞人也是他!
陸涵一怔,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會遇上危險,他就說不出的氣憤。
“跟我上車!”陸涵沖她吼着,神情嚴肅冷酷,不允許她違抗。
“不稀罕上你的車!”
“你說什麼?”陸涵冷冷地挑眉,眼底的危險情緒越來越濃郁,他知道她倔,要她心甘情願上車根本就不可能,與其跟她在這繼續磨最脾氣,還不如來硬的!
看着他高大的身軀一步步逼近自己,玉流蘇有些害怕起來,“你……你要幹嘛?!”
陸涵將她扛在肩上,隨即大步走向自己的車子,拉開車門,將她狠狠摔入車後座。
玉流蘇被摔的頭暈眼花,尚來不及推開車門跑下車,坐在駕駛座上的陸涵已經“吧嗒!”一聲落了鎖,降低音調警告她,“給我乖乖坐着,再敢不聽話,我就把你扔到荒野里去!”
玉流蘇安靜下來,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帶到荒郊野外,就不由打了個寒顫。這大半夜的,要是真的被他扔到荒野,那還不像被扔到了墳墓里,想想就可怕!
陸涵看她終於老實了,愉悅地彎了薄唇,他將車內的暖氣調高,“把你的衣服脫了!”
一聽這話,玉流蘇兩手下意識地攏緊了衣服,望着駕駛座上的陸涵,一臉的戒備,“你想幹什麼?難道你忘了,上次你耍流氓是什麼下場了?!”
陸涵抬起眼,看着後視鏡中她緊張過度的臉龐,黑眸染上笑意,“你衣服都濕了,不脫掉外套,難道想感冒?”
玉流蘇的外套都被淋濕了,再被暖氣一吹,身上確實怪難受的。她將外套脫下,前方的他又給她遞來潔白的一條幹毛巾,“擦擦你的臉,頭髮!”
這一次,玉流蘇沒有再客氣,接過來,揩乾凈了臉,又擦了擦淋濕的長發,她沒發現,從方才開始,一雙幽邃的眸子始終透過車後視鏡盯着她。
她在外套裏面穿的是一件鵝黃色高領毛衣,襯得她肩膀消瘦,腰身纖細,瘦弱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一頭烏黑的長發略顯鬆散的披在肩頭,就愈發襯托出她巴掌大的小臉白皙如玉,而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是他在這世上見過的最清澈最靈動的瞳眸,只消一眼便會迷失其中。卸了妝后,紅唇的顏色反倒更自然更漂亮了,瀲灧飽滿,勾的人恨不得立即一親芳澤!……
最終,陸涵深邃的黑眸落在了她骨骨的胸脯上,很快敏銳的發現,相較起半年前,又增大了很多。她這個年紀尚在發育,哪怕是現在的尺寸依舊有發展空間,身材這麼纖瘦,卻能擁有如此傲人胸圍的女人,確實少見。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擦乾了頭髮,望了一眼窗外,玉流蘇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自己上車開始,他根本沒問過她要去哪!
陸涵笑得黑眸狹長,眼角翹起的弧度異常迷人,“放心,不會真帶你去荒郊野嶺的!”
就算不是荒郊野嶺也未必是什麼好地方,玉流蘇腹誹過後,對他說:“那你把我送到灕湘半島吧!”
陸涵聞言挑起長眉,像是有幾分訝異,“你住在灕湘半島?那兒的公寓賣的可不便宜!”
“是我朋友的房子,我暫時借住在那!”
“都這麼晚了,你朋友還在等你?你就不怕這個時間回去會吵醒她?”
經得陸涵一問,玉流蘇方才想起來,這些天她一直沒有去配公寓的鑰匙,葉清歡送朋友一時半會也回不來,看來一會自己只能蹲在公寓門前等了!唉,真悲慘!
可她沒想到,這還不是最悲慘的,就在這時候,葉清歡又給她打來電話,因為方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朋友拖進電梯,葉清歡此時有些氣喘吁吁,“流蘇……我總算把我朋友送回住處了,我現在去給你送鑰匙,一會還得回來照顧她,丫的喝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葉清歡三番幾次幫自己,玉流蘇心裏十分感激,實在不想她這樣來回跑麻煩,她撒謊道:“我今晚上到我同學那住,你不用來給我送鑰匙了!”
“同學?”葉清歡疑惑地問:“你那位同學是北京當地的?”
“不是,是她剛在外面租的房子,我和她關係挺好的,過去借住一晚上沒關係的!”
葉清歡沉吟一會,說:“那好吧,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玉流蘇掛了電話,對前面的陸涵喊道:“麻煩你把我送回名門夜宴去!”
“回去?”陸涵揚起腔調,“為什麼?”
“我沒地方去,回更衣室眯幾小時,到時候再回學校去!”
陸涵黑眸微滯,聲音沉下去,“你是不是經常睡在更衣室里?”
玉流蘇不以為意道:“以前是經常睡在那,不過最近沒有了。”
陸涵雙手握緊方向盤,駛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往右拐,玉流蘇大叫起來,“錯了,你應該掉轉車頭!”
陸涵就像沒聽見她的話一般,一雙深邃的眸子盯着前方,車子前進的速度也變得比方才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