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扳倒巨擘
……
乾清宮外,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
“反間”劉一鳴,被“白虎”蒙上了眼睛,帶到一個京郊外偏僻的木屋裏。
在這兒,他見到了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劉一鳴“撲通”一聲跪下了,拚命給父母磕頭,都磕出血來:“父親母親大人,孩子不孝,孩兒不孝啊。”
白髮蒼蒼的父母將劉一鳴扶起身來:“兒啊,你要感謝聖上和馮總管啊,是他們救了我們啊,你一定要盡忠盡孝,做一個有用之人!”
劉一鳴堅定了神色,起身跟着“白虎”走了。
回到高府,劉一鳴用重金收買了高府的管家。
趁高拱出門的時候,他輕輕撬開了高拱的書櫃……
……
張府別院內,雨竹正在屋子轉來轉去。
已經半個月了,居然連一點張居正的消息都打聽不到。
青龍就象一個鬼魅一樣,說是在身邊照顧自己,但卻成了甩不掉的尾巴,把自己完全看死了,根本動彈不得。
這天晚上,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然是馮保和青龍。
兩個男人進來,什麼也沒說,直接把兩雙鞋子和四條足帶扔到了桌面上!
雨竹一看,面如死灰。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倭女假扮漢人特有的鞋子和足帶,這肯定是潛伏在張貴妃身邊的春井和江樹的。
雨竹、春井和江樹,三個人都是東瀛國大將織田信長的婢女,經過了四五年漢化教育,去年剛被派到大明來,沒想到這麼快就都被人識破了。
雨竹正想打出一顆逃遁彈逃走,但她顯然對面前這兩個絕頂高手的武功非常忌憚。
正在猶豫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一人,竟然是當今太后!
雨竹更猶豫了,在逃與不逃之間又增加了跪與不跪。
李太后揮了揮手,馮保和青龍似乎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打開門出去了。
雨竹這下更驚異了,面對這位絲毫不會武功的太后,她完全可以一把勒住她作為人質,威脅門外的高手!真不知道這位太後為什麼這麼做。
李太后卻沒有絲毫的慌張,很鎮靜地看着雨竹,輕啟朱唇說出一句:“我比你大十歲,也是苦孩子出身,從小在地里干農活,在人家裏當婢女。我只想說一句話,對於女人來說,安穩最重要,你這樣天天提心弔膽的,不如我在大明幫你找個好人家,等東瀛的亂局穩定了,再送你回去,或者把你的家人接過來!”
雨竹“撲通”就跪下了,既因為李太后那種眉目間帶出來的威儀,更因為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反正完全擊中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多謝您的不殺之恩,我願意聽從太后的調遣!”
……
馮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追查戴才管家戴庸的下落,卻死活找不着線索,估計已經被高拱滅口了。
這時唐卡悄悄趴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他一下子茅塞頓開,更加佩服少主的洞悉能力,趕緊動手準備。
戴才家中,院子裏遍是白色的孝帶,戴才夫人尤氏正帶着子孫們祭拜,卻看見馮保帶人闖進門來。
尤氏大驚,哭着跪倒,求馮保給一條生路。
馮保將尤氏扶起,向她展示了皇帝和太后簽發的特赦令。
尤氏看后大哭,帶着他來到了一間隱密的小屋內。馮保在這裏救起了已經奄奄一息的戴庸之妻魏氏,又向魏氏出示了另一道特赦令。
魏氏看了特赦令也嚎嚎大哭,哭完后帶着馮保來到了院后的一棵小樹旁,挖出了一個箱子,把裏面的東西交給了他。
打開一看,有一封戴庸的親筆血書,第014章,大殿門口站着一些穿着百姓衣服的人。他問了問旁邊的衛士,衛士回答:“這是京城從民間選出來的代表,有八旬老人,有婦女兒童,有青壯年,經過嚴格審查,一會兒新皇帝上朝時跪在殿門外,瞻仰天子的風采。”
聽到這兒,他不由地笑了笑,心裏暗想,這個小皇帝還有點意思,挺會籠絡民心,雖然不太合體制,但至少比微服私訪要安全得多。
剛剛領着文武百官分班列好,不一會兒,新皇帝和太后就來了。
馮保一抖拂塵,高聲叫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高拱上前一邁步:“臣高拱,有本奏!”
唐卡微笑着向他示意:“首輔請講!”
高拱回顧一下四周:“臣已與眾大臣商議,陛下登基之後,海內歸心,天下大安,陛下也即將年滿十八歲,臣等按照先例,懇請陛下親政!”
皇帝回頭看了看李太后。
太後點點頭,露出了燦爛的微笑,主動應答:“准奏!我兒翊鈞已經長大成人,也已逐步學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作為其母親,今天應眾大臣之提議,還政於翊鈞,望眾卿家繼續相扶翊鈞,開創大明新的偉業。”
眾臣都拜倒高呼:“皇上萬歲,太后萬歲,萬萬歲!”
一派喜氣洋洋之後,馮保又叫:“有本再奏!”
唐卡的眼神和張居正有了一個正面的對視!很快,張居正一閃身站到了正中:“臣有本奏!”
這時明顯感覺到李太后一下緊張起來,右手抓住了皇帝衣服的后擺。
決戰的時刻到了!
唐卡的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而此時的高拱,卻根本沒有察覺,還喜笑顏開地看着張居正,以為他是想再提一個什麼錦上添花的建議,讓這朝堂上的氣氛更熱烈些。
張居正確實提了建議,但不是錦上添花,而是落井下石,就象當時高拱參戴才那樣:“臣參奏首輔高拱,出言不遜,藐視聖上權威!”
高拱完全石化了,他根本沒有預料到張居正會說出這樣的話,眼睛獃獃地看着張居正,張大了嘴,嘴裏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張居正一字一句、抑揚頓挫地舉着例子,每個字都象一把刀一樣深深扎在高拱的心口上。
“五月二十五日,先帝仙去,高拱接遺詔被任首輔顧命大臣的當天,高拱私下對京兆尹劉一平、戶部侍郎王遠同說‘十多歲孩子,如何治得天下?還得靠我等重臣。’”
“五月二十八日,兵部尚書戴才伏法當日,高拱私聚群臣,大放厥詞‘沒有我高拱,何來今日朱家之繁盛天下?’”
“六月十日,皇上登基當日晚,高拱竟於府中接受百官朝賀,如小朝廷一般,對眾人歌功頌德全盤接受,更有甚者勸高拱黃袍加身時,高拱竟笑言‘今日黃袍加不加身,有何相異?’”
“種種實例均有當朝大臣為證,高拱名為首輔,實則想做太上皇,對皇上和太后大為不敬!”
“叔大!你!”
高拱覺得一口鮮血已經憋到了嗓子眼,此刻他充分體會到了戴才的感受。
但是高拱就是高拱,絕不甘心束手就擒,用着一聲炸雷式的吶喊:“誰能為證?誰能為證?”
朝堂上出現了墓地一般的死寂,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高拱看到沒有人站出來,就象滿血復活一樣,迅速恢復了元氣,整個朝堂都是他的大笑聲:“哈哈,叔大,這就是你的人證與物證么?究竟有誰和你是真正站在一起的呢?”
唐卡此刻已經緊張得心臟快從胸腔中蹦了出來,這已經是最緊要的關頭了!如果這時沒有大臣願意站出來,別說扳倒高拱了,很有可能全線潰退,一敗塗地,穿越回來這些所有的努力將付之東流。
高拱會帶領群臣像當時廢掉朱意定、張貴妃和戴才一樣,把自己、母后和張居正統統廢掉,另立新君。
這個加九錫的首輔,真要象歷史上董卓那些人一樣,謀朝篡位么?
想到這兒,他緩緩站起身來,掃了一眼群臣,尋找着可能熟悉的面孔,他先是看了一眼高儀,看到高儀低着頭,迅速移開了目光,最後停留在了呂調陽的身上。
呂調陽看到了皇帝的目光,身子震了一下,鼓足勇氣,移步站在了張居正的身後。
這一站,就像蝴蝶效應一樣,帶動了整個僵局的變化。
很快的,剛才張居正提到的兩個證人都站了過來:“臣京兆尹劉一平”、“臣戶部王遠同”:“願意為證!”
這兩個主要證人站過來后,大批觀望中立的文武官員開始動搖了,紛紛在張居正身後站起了隊。
“臣兵部王宜宇”、“臣工部張東良”,“願意為證!”
一個又一個!
唐卡看到這邊的人越來越多,一顆高懸的心終於放鬆了些。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背着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台下,又掃視了一遍全場,然後適時地看了一眼馮保。
馮保會意,向前抖動了一下拂塵。
高拱眼見張居正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大勢將去,剛想張嘴反駁,組織反擊。可是,這時候,那些站在殿門口的“百姓代表”接到了馮保的信號,都紛紛走進殿來,站在張居正的身後,高聲表奏:“臣等,願意為證!”
高拱仔細一看,這才看清楚了!剛才這些人都帶着偽裝,現在已經都把偽裝除去了!
裏面有高拱最信任的“間士”劉一鳴,有高拱捏着他的死穴——他的父母;有派去張居正那兒的“女隱者”雨竹;還有戴才的夫人尤氏和戴庸的夫人魏氏。
更可怕的是,就像高拱當時手裏拿着戴才通敵的信一樣,劉一鳴手裏居然也拿着一封信,魏氏手裏還拿着高拱立的字據和一萬兩銀票。
“罷了,罷了!”
高拱知道今天自己就是第二個戴才,必死無疑,一代首輔即將變成午門刀下亡魂。他一邊大笑一邊搖頭:“張居正,你扮豬吃老虎,演的太好了!我高拱今天認栽了!”
張居正卻根本沒理高拱,象沒看見他一樣!
高拱“撲通”一聲在唐卡面前跪下,想最後向皇帝作最後的申訴!
但這時他看到皇帝的眼睛,那種幸災樂禍和殺氣騰騰的眼神讓他吃了一驚!
聰明的高拱很快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皇上!你……”
他其實很想說:“你這個小皇帝才是真正扮豬吃老虎的人!”但話到嘴邊,卻改成了“有張居正這樣的人,你一定會成為一代明君!”
說完,認定自己必死的他,頭也不回,一步一步地向宮門外走去!
身後,傳來了馮保的高聲宣旨:“首輔高拱,恃功自傲,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本應推出問斬,念先帝託孤之重,且誅殺戴才有功,保全性命,准其告老還鄉,安享天年,永不復用!”
末了,唐卡感覺到了一絲輕鬆,胸中壓抑的情緒如冰雪般消融!
但不知為什麼,高拱最後那句話一直在他耳邊迴響:“有張居正這樣的人,你一定會成為一代明君,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