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別
呼呼呼！
拳風呼嘯，元力激蕩。
小小的院子裏，徐峰身形矯健，全身動作凌厲，腰胯合一，舉手投足間，顯露出他雄厚的根基！
沐凝竹安靜的坐在一旁，雙手托腮，凝視着徐峰的身影，眼眸里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擔憂。
沐凝竹雖然天賦不錯，但從小就不愛習武修鍊，而是愛好廚藝，所以如今只有煉體三層的修為，而作為一起長大，從小就生性好強的徐峰，則是從小就顯露出超越旁人的天賦資質，尤其在煉體一途上，更是遠超旁人。
她心裏清楚，覺醒本命神印失敗，對於徐峰，實在是一個莫大的打擊！雖然他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從他閉門半月不見自己這件事情上，就能夠知道他心裏究竟多麼苦悶。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沐凝竹看在心裏，急在心裏，但卻無計可施。想要覺醒本命神印，必須依靠玄級中品丹藥凝神丹才行。然而，凝神丹對於整個歸元宗而言，都十分寶貴，又豈能是她這個低階弟子，所能得到的？
“凝竹，想什麼呢？”突然，徐峰的聲音傳來，沐凝竹陡然一驚，回過神看見徐峰的臉，幾乎快要貼到自己臉上了。
“沒什麼。”沐凝竹急忙站起來，“徐峰哥，你修鍊半天，也該餓了吧，我這就去給你做飯。”不待徐峰說什麼，她便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沒走出多遠，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沐凝竹，快，我正到處找你呢！”一個匆匆忙忙的弟子，看見她后，登時滿臉驚喜，急匆匆的說道：“掌門令你，立刻到凝神廳去！”
沐凝竹一滯，吃驚的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那個弟子看穿了她的心思，連聲催促道：“快點兒走，到了那裏，你問掌門，不就自然知道了嗎！”
沐凝竹心裏尋思這弟子說的也對，便跟隨他向凝神廳走去，不知怎麼的，離凝神廳越近，她的心裏越是覺得不安。
當她踏入凝神廳的一瞬間，大廳中數十道目光，俱都望向了她。
看到那猶如幽谷青竹，氣質淡雅的少女，許易登時眼前一亮，心裏頓時恍然，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那林潼會尋她了，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笑語溫和的對她說道：“沐凝竹，你總算是來了。”
“掌門好。”
沐凝竹只見過許易幾次，每一次，都是站在凝神廳，無數弟子的後面。在她的心裏，許易永遠都是高高再上的樣子，如今他居然對自己笑語溫和，實在是讓沐凝竹惴惴不安，連忙施了一禮，問道：“不知掌門召喚弟子有什麼事情？”
“一件大好事！”許易笑道：“我給你定了一門婚事……”
“什麼？”沐凝竹呆住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婚事？”
“沒錯。”一個聲音響起，卻是林潼。自從沐凝竹進來后，他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的俏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沐凝竹抬頭望去，登時一怔，她這才發現，除了許易和幾名長老之外，凝神廳里竟然還有其他人在。
端坐在大廳之上，那個脊背挺直，氣勢如淵的紫袍人以及他身邊的人，正是先前在山下客棧遇到的那行人。
“沐凝竹，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許易眼眸閃過一絲不自然，“那位是回春谷的林然林長老，他可是神通境界的高手前輩，而他身邊那位，就是林潼林公子，年僅十六歲，就已經擁有煉體八層的實力，真正的少年俊傑啊！林公子今日在山下與你有一面之緣，登時驚為天人，心生愛慕，這次來到我們歸元宗內，就是想與你定下婚事……”
“不！不！”沐凝竹臉色蒼白，緩步向後退去。
身影閃動，林潼一晃眼，出現在沐凝竹身旁，陰柔俊美的臉龐上，滿是溫柔憐愛，“凝竹，我父親是回春谷的長老，神通境界的大人物，如今履行門派任務，到大楚國擔任護國國師，恰好遇到了你……我也覺醒了本命神印，在父親的幫助下，有八成的把握，衝擊神通境界，只要你答應我，你日後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不！我不需要！”沐凝竹急忙後退，被門檻一絆，身形登時不穩，林潼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抓住她的柔夷。
沐凝竹站穩后，立刻甩開他的手，一臉厭惡的說道：“你別碰我。”
林潼碰了一鼻子灰，臉上登時有些尷尬。
“沐凝竹！林公子可是一片好心！”許易生怕林潼發怒，連忙在一旁打着圓場。
“掌門，我不同意。”沐凝竹一臉堅定的看着許易。
“林公子。”許易嘆口氣，對林潼說道：“我來想想辦法。”
“好。”林潼點頭。
“沐凝竹，你隨我來。”許易看了一眼少女，當先走了出去。
走出凝神廳，許易停了下來，轉身看着臉色青白不定，嘴唇緊咬的少女，嘆道：“沐凝竹，我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實在是有些突兀，一定讓你接受不了……”
沐凝竹已經在心裏，打定了主意，無論他怎麼說，都絕對不會同意的。
“……其實這件事情，不僅僅是你一個人接受不了。”許易眼眸閃過一絲無奈，“我同樣也接受不了！作為一派掌門，不但保證不了門下弟子安全，還要助紂為虐，我……我。”他連連嘆息。
“掌門，那為什麼您還要這樣做？”沐凝竹看到許易神情真摯，並非說謊的樣子。
“實力！”許易語氣低沉，“回春谷乃是一流門派，實力雄厚，而那林然亦是神通境界的高手，深不可測，這樣的人，我們歸元宗根本不能，也招惹不起……老實說，這門婚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至少，門派是沒有辦法保護你的。”
“我不會同意的。”沐凝竹嘴唇緊咬，一臉堅決。
“你太天真了孩子。”許易搖頭苦笑，“就算你不同意，那又如何？他們可以強行擄你而去，憑藉你的實力，你能夠反抗嗎？”
“我反抗不了。”沐凝竹眼眸含淚，一着急，喊道：“我自盡總可以了吧？反正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同意的！”
“傻孩子，這又何必呢？”許易早就猜到了她會這麼說，沉吟了一下，勸說道：“其實我仔細注意觀察了那林潼，他眼角上揚，隱含殺氣，平日裏定是說一不二，殺伐果斷，但是看你的眼神，確是異常溫柔。越是這樣的人，一旦動了情，往往用情極深，你嫁給他，日後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掌門，你不必多說了，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死，我也不會同意的。”沐凝竹十分堅決。
許易仔細看了沐凝竹一眼，突然心裏一動，詢問道：“孩子，你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
沐凝竹略一猶豫，輕輕點了點頭。
“是誰？”
“徐峰。”
“是他？”許易一怔，旋即連連搖頭，“徐峰的確天資不凡，但只可惜，覺醒不了本命神印，註定了他今生成就有限。而那林潼，已經覺醒了本命神印，日後成就不可估量。”
“那又怎麼樣？”沐凝竹倔強的說道：“那個林潼再好，我也不喜歡他。在我心裏，徐峰哥永遠是最好的。”
看到她這副小女兒模樣，許易無奈的苦笑起來，耐心的說道：“沐凝竹，你要明白一個事情，林潼若是執意要帶走你，別說徐峰了，就算是我，也根本阻攔不了他們。”
沐凝竹心裏亂糟糟的，如同一團亂麻。她生性寧靜，不喜與人爭執，就算偶爾遇到事情，也都會有徐峰來替她解決，根本不需要她操心。眼下，這突如其來的婚事，讓她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掌門，我、我能去見徐峰嗎？”
“去見徐峰？”
許易搖頭，心裏暗忖，我若是讓你去見徐峰，你們兩個人萬一偷偷跑了，我豈不是倒了大霉，成了替罪羊？但他嘴裏卻是苦口婆心的說道：“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讓徐峰知道為好，你想想，那徐峰若是知道了，豈能善罷甘休嗎？但他不過煉體七層的修為，根本不是那林然的對手，而那林潼為了讓你死心塌地，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你告訴徐峰，只能是為他惹禍上身啊！”
其實在沐凝竹的心裏，她只是很簡單的想看看徐峰，至於其他的，根本沒有想那麼多。
但當她細細的咀嚼了一番許易的這番話，發現事情的確很有可能會像他說的那樣，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雙眸一紅，眼淚滾滾而下。
“孩子，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得不從！”許易嘆息一聲：“答應這門婚事吧孩子，你和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啊！”
沐凝竹輕輕撫摸着懷裏那對泥人，心裏一陣刺痛。她擦拭了一把眼角淚水，抬起頭，靜靜的說道：“掌門，我可以答應這門婚事，但是我有一個條件！”她柔腸百轉，在心裏暗暗說道：“徐峰哥，這是我能夠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只要出了這歸元宗，離開這片土地后，我就算咬舌自盡，也斷然不會讓他沾污我的清白……”
許易一怔，道：“什麼條件？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全力！”
“再給徐峰一枚凝神丹，讓他有機會覺醒本命神印！”沐凝竹一臉堅決，“只要你答應這個條件，我就答應這門婚事。”
許易心裏一跳，看見少女那一臉堅決果斷的神情，頓時明白了她的想法，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孩子，不瞞你說，上一次，其實換來了五枚凝神丹，徐峰等人服用后，如今還剩下兩枚……但是，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情，一個人一生中，只能服用三次凝神丹。假若第一次服用凝神丹，有七成把握覺醒本命神印，那麼第二次就只剩下了不足三成把握！”
“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想為徐峰做點什麼。可是，你要知道，這一次僅僅只剩下不足三成的把握，希望實在渺茫。”許易來回踱了幾步，沉吟道：“那回春谷實力雄厚，身為神通境界的林然，如同擔任國師一職，手中掌握着龐大的資源，不如這樣，我給你一枚凝神丹，將來你也有機會覺醒本命神印。我作為一派之主，沒有能力庇護你，我也心裏不安，這凝神丹價值千金，也算是我對你的一些彌補吧……”
“不。我不需要這個機會。”沐凝竹搖頭拒絕，表情冷靜的可怕，道：“就算只有不足三成的把握，我也願意把這個機會，給他！”
看到她的樣子，許易長嘆一聲，道：“也罷！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我答應你，下個月，定然會再給徐峰一次機會！”
“多謝掌門！”沐凝竹盈盈躬身一拜，起身後，她猶豫了一下，咬牙說道：“另外，我還想懇求掌門一事，我走後，若是將來有人問起，你就說，我是自願答應這門婚事的！”
許易楞了，他自然明白，這個“他”是誰，但是讓許易想不明白的是，如此一來，“他”將來定然會認為沐凝竹是負心女子，不聲不響的就走掉了。
看到許易投來疑惑不解的目光，沐凝竹苦澀的笑笑，卻並沒有解釋什麼。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看到她苦澀的笑容，許易恍然大悟，從少女眼眸里，他似乎看到了當年的一個倩影，搖搖頭，拋開腦海里掠過的那個身影，他凝重的點頭，道：“我答應你，不會告訴‘他’的！”
沐凝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毅然的向凝神廳走去。
許易心裏一動，衝著她的身影喊道：“孩子，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倘若失去元陽，就再也不能衝擊神通境界了！那林潼如今不過煉體八層境界，就算他天資不凡，沒有兩年左右的時間，也萬萬不可能到達神通境界的……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你千萬別做傻事啊！”
沐凝竹身影一頓，旋即，她默不出聲的走了。
……
橘紅色的太陽，漸漸落到了地平線上，夕陽的餘暉，落在沐凝竹的身上。
少女的俏臉上，沾染上金色的餘暉，她眉頭緊蹩，停下腳步，轉身望去。
凌峰山上，一如既往的安靜，鬱鬱蔥蔥的青竹，一如往常的沉默聳立。
她駐足凝視，眼神穿越過那漫山遍野的青竹，彷彿看到了依舊在院中苦練不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