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醒來
西域被洗劫一空后的邊陲小鎮,人去樓空。
沒有了龍果的百姓們很難堅持到深秋時的收穫季節。各家各戶的老爺們自然要成群結夥的走出村落,不知是要上那個大城市尋個生計。
而在他們走後,村口處這家只有三個男人的一家子,便更加繁忙了起來。
繁忙的原因極其簡單,因為有太多的活他們三個老爺們要幫助那些老弱婦孺去干。
這樣的生活足足持續了半個月,盛唐翼州六關被破的消息悄然無聲的傳到天下的每一個角落,只是對於他們所處的窮鄉僻壤來說,沒有人會去關心。
也是在這個消息傳來后,李自知隔三差五就要望望天,而這兩天,他則更為乾脆的直接坐到了房頂上,無論是誰招呼他,他都不予理會。
苦行自然知道他要做什麼,但隔壁老太太的房子漏雨了,他不得不拉着伊川去修繕。
滿頭大汗的幫老太太修完棚頂時已經夕陽西下。
火紅色的光芒潑灑在大地之上,彷彿為這殘破的村落披上了一層紅紗,看起來雖然不至於有多美,但總算不是那麼窮酸了。
苦行走回院落中,隨手拉過了一把親手打的小板凳坐了下來,看着屋檐上的李自知問道:“如果你出手,這約定自然就作廢,你真的要出手?”
李自知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又不是狼心狗肺的邵東華,該出手時自然要出手。”
伊川此時方才明白,原來最近先生望天是準備要出手,不由得想到了大頂山上那讓天下震驚的九天之劍。
苦行蹙着眉頭道:“來到這裏獲益良多,我堅定的內心已經開始鬆動,你何必急於一時,或許再有半年,說不定我便會回去解散教廷。”
李自知仍然仰着頭。他呵呵一笑:“人心其實並非你想像的那麼強大,相比可以承受無數次重傷卻還是可以復原的身軀來說,人心一旦裂開一道縫隙便永遠無法癒合。”
說著他頓了頓,繼續道:“你既然看到了西域教廷這麼多年統治下的西域是這等模樣便已足夠,你的內心已經被我埋下一顆種子,遲早會衝破那裂縫,茁壯生長。”
伊川聞言面露微笑,終於明白了先生與苦行這次約定的意義在哪裏,想必先生已經勝了!
苦行則無奈苦笑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難道你不認為在花半年的時間來讓我看清更多的東西。或許比你現在出手離開好一些嗎?至少我不再會成為你唯一的對手,騰出手的你,這天下間還有誰是你的對手?”
李自知仍舊輕笑道:“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有些事情你必須要自己撞得頭破血流,才知這不可行,所以我現在離開和半年後離開沒有任何區別。”
“而且即便是半年後離開,你仍然會糾結一些時日,並且繼續糾纏我,讓我騰不出手。”
苦行聞言不知如何回答。先生李自知之所以這麼多年未踏入神通,便一直在等待一個契機,等待修心大成。
在這個天下間,似乎找不出第二個比他還能看透人心的人。
但沉着了片刻。他還是道:“如果我阻止你抽劍呢?”
李自知終於不再抬頭看向天空,而是垂下后,認真的道:“我會先講道理。”
“道理無用。”
“曉以利害。”
“厲害無用。”
聞言后,先生一改儒雅的行為準則。強硬道:“那便先打趴你,再出劍。”
苦行嗤笑道:“在險隘關外你被打趴我,在這裏就可以?”
李自知很認真的道:“那是因為我不想付出過於昂貴的代價。但我覺得那時的我似乎錯了。”
苦行想到了盛唐陛下唐胤龍的死,明白李自知錯在哪裏,卻只能嘆息道:“是人都會犯錯。”
李自知沒有給自己找借口,而是道:“我明白陛下為何選擇去死,所以我雖然錯了,但我希望以後他是對的,而這件事出了后,我自然要強硬一些,所以我出劍,只是結束你我之間的約定,不要試圖阻止我,如果你阻止我那便是另外一回事,那些代價對於現在的我付的起!”
苦行面露肅穆,在李自知的話語中聽到了其中的決心,只是他不解道:“是什麼事情非要讓你非出劍不可,莫非盛唐有人上了聖山?”
說出此話后的苦行並未覺得這樣的事情真的可能發生。
因為元啟十八年到如今盛唐的一系列變動都經過一些人的精心策劃,這些人其中有他。
他自然知道盛唐頂尖力量的實力隨着赤腳和尚被封印,隨着李自知被他纏住,隨着色痞要守護盛京,能施展的幾乎為零。
那麼誰敢在即翼關被破后,去大荒去聖山找死?
然而,在他思緒如此劃過后,他忽然心中一涼,看向了坐在房檐上的李自知那玩味的笑容,問道:“李毅神通了?”
只有李毅抵達神通,盛唐才可能有孤軍深入的計劃,然而即便李毅真的抵達神通,他去了誰留守被破了的翼州?即便他敢去,聖殿依舊佔據天時地利人和,這一戰雖多了些變數,但結果似乎不會改變。
正如此想着時,他卻見李自知搖了搖頭道:“沒有。”
“既沒有,莫非你大弟子進入神通,色痞帶隊去了大荒?”
“這個倒是事實,只是李毅不在,翼州六關被破,總要有個人去陣腳。”
苦行更為不解的道:“盛唐頂尖強者中,宗門有一些,但想必我來到險隘關之後,這些宗門便不再被信任,邵東華殺掉了大太監小福子還有青衣道人,袁越要鎮守青州,李毅能帶誰?黃貞鳳自然要算一個,許三德也算一個,但就他們三人,豈不是去送死?”
李自知眯起了雙眸道:“可能還有小刀?沒準法義和大牛也去了。”
苦行臉色忽然肅穆,李自知道:“不要小看他們哦,他們已經成長起來了!”
“短短半年,如何成長?”
李自知毫不忌諱的道:“盛京有座寺叫浮屠寺,寺里有座塔叫通天塔,既然叫通天,必然有其通天之能!”
苦行苦笑道:“或許你與赤腳和尚最英明的決定便是守住了盛京城的秘密,任誰人也不會想到那塔真的會有通天之能。”
李自知搖頭道:“有些事情之所以沒有告訴邵東華文清風,並不是之前不相信他們,而是這樣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僅此而已。”
苦行看向了站了身子看向東方,道了聲:“那我拭目以待了。”
“定不會失望!”
話畢,先生李自知繼續望天。
…………
先生對李毅帶隊的一行人有着絕對的信心。
然而當身處聖殿大陣之中,李毅等人的信心卻在狂風驟雨之下被漸漸消耗殆盡,張小刀與王大牛仍然沒有破掉陣眼。
此時的四人彷彿處於天巔,腳下再不是給人踏實感的實地,而是由雲煙組成的虛無雲彩。
這些雲彩時而凝聚一團,時而絲絲縷縷纏繞腳腕,看似生畜無害,但站在其上的人卻覺得腳下重逾千斤。
眼前狂風襲來,宛若一柄柄鋼刀的吹着其空間內的元氣,只將元氣一卷,那風刃似乎便更鋒利了一些。
頭頂則是細雨連綿,雨下的並不快,甚至有些稀疏,但之前躲閃不及的楊清手臂上的血窟窿卻在訴說著這雨並非想像般柔和。
四人此時知道聖殿老人與那兩位長老已經持陣,他們的第一選擇是等待張小刀等人破陣,然而如若無法等到他們必然要選擇強行破陣。
李毅的感知最為敏銳,他察覺得到東南西各個方向有人持陣,而北方則沒有,便說明另一端的戰鬥仍然沒有結束。
他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天,想着要不要發這一刀,卻聽黃貞鳳道:“小刀的手段有很多,如果臨危也必然發出信號,既然沒有結果之前,能省則省。”
李毅沉聲道了一聲:“好。”那平凡的長刀抹過一絲寒光,天地間再次回復一片清明,但這卻不會對持陣之人造成任何傷害,在聖殿老人與兩位長老的眼中,他們四人便是瓮中之鱉,慢慢耗死是他們最想看到的結果。
此時也在陣中的王大牛手捏一枚玉佩,這玉佩被能工巧匠雕琢,乃是雙生,只要他稍稍用力,李毅那邊的玉佩便會同時碎裂。
但王大牛之前便並不想捏,認為張小刀必然會醒來,此時便更不會捏下。
這並不是逞強,而是王大牛有絕對的信心,但祈雲哈赤顯然沒有信心,他一邊操控着陣法,一邊道:“還想什麼?”
王大牛深吸了一口氣,正要下定決心之時,便見張小刀的睫毛一眨,直接將玉佩放進了懷中。
張小刀猛然睜開了雙眸,眸中似有精光閃過,但卻透露着焦急的情緒。
他猛然站起,殺氣肆意,卻沒尋到敵人蹤跡,自然是得知了王洛菡此時處境,便想着早早把這聖山毀了,抽身去千里尋妻,那還顧得上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