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問心

六十七 問心

原來如此。

那一點,公子是在指引。

大石無情,堅不可摧,大石無心,全無破綻。

現下有了。

就是那一點,那一點就是公子的心,那一點就是公子的情,石頭有了感情,石頭也很脆弱:“叮!”

方殷一劍刺出,劍尖刺在石上,正中那一點:“哈!”

大石動了,輕輕顫動,似是癢了,似是笑了:“紀之,用力——”

那個亮點,愈發亮了,是那銀瞳,愈發璀璨:“紀之,用心!”

方殷明白了。

那一點就是,唯一的破綻。

公子不能忘情,是以圓有破綻,此時覆於石上,是以石有破綻——

以此,方殷破開那圓之時,就是大石粉碎之時:“嗤!”

終是一劍,長驅直入,刺入石中,如入無物:“喀!喀!喀哧哧!喀啦啦!”

“轟!轟!”大石龜裂,四分五裂,旋即坍塌,灰飛煙滅:“轟隆隆!”

人生從無圓滿,只因世事無常,此時方殷以無常之劍刺中那圓,卻是恰好補足了那圓唯一的破綻——

那是圓滿的一劍,石不能當,即破。

自此道途,一無所阻。

正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公子總不會害方殷,公子總不會害方殷,公子……

方殷低頭,淚落。

只能默默,走向公子,公子是在湖東南,劍橫於膝,人坐於蓮。

只笑。注目而笑,置身於無盡黑暗之中。

……

……

……

哎!

終是技遜一等,棋差一着,方小侯爺這一次又給人當猴兒耍了,上躥下跳。猶不自知。

眾人只見,方殷持劍,是於湖中心追逐跳躍,一次一次又一次,刺向那一輪色彩斑斕美麗虛幻的光圈,如同刺向一個夢。

而慕容公子。端坐湖東南,一隅蓮葉之上,笑觀。

當然這是慕容公子,方小侯爺輸得不冤,眾人拊掌。扼腕,搖頭,笑嘆,只是無人得見——

如此一時,片刻。

公子忽動,抄起長劍,便向那虛空無名處,隨手。斜斜刺出一劍。

當其時,方殷也自刺出一劍,自也刺的是那光圈。正中。

光圈破滅,轉瞬之間。

公子收劍,劍橫於膝,方殷低頭,黯然。

如此而已。

那一劍不快不慢,那一劍平平淡淡。誰又知道,那一劍是問心。

是問心。

神來之筆。鬼才使得,公子原本就使不得這一劍。只因公子的人生並不圓滿。

是使不得,只得強使,那一刻,公子眼前一黑。

無人見得,銀瞳黯淡。

公子瞎了。

只因方殷,縱有公子指引,仍是破不開那一石。

是以公子出劍,刺向那一個點,終是一劍問心,卻是刺瞎了自己的眼!

方殷同時出劍,刺向同一個點,是為無常之劍,卻是刺穿了自己的心!

頑石破碎,兩敗俱傷,這就是此戰,最後的結果。

這就是龍真。

但當方殷走到公子面前,卻見那一雙銀瞳已然恢復了神采,又自星辰般地璀璨:“紀之,不哭。”

方殷垂淚:“是。”

只一刻,短暫的失明,但那一刻公子想到了死:“紀之,扶我起來。”

……

方殷不能說些什麼,只去攙他起身,一攙不動。

一攙不動。

竟是,重逾泰山!

“道是心高氣傲,不過肉體凡胎。”公子搖頭,笑道:“紀之,我要你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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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殷便抱,抱起了他,卻又像是抱起了一團棉花。

!!!!!!!

眾人無不瞠目,詫異驚奇莫名,但見方小侯爺咬牙切齒面容扭曲,一時無人敢言。

“紀之,我想喝酒。”慕容公子,緩緩闔目:“你我,喝個爛醉,方休。”

就此睡。

卻是,到哪裏去?

“哎!”方殷嘆一口氣,也自鬱悶難言,只求一醉方休!

又夢囈:“妙人兒,妙人兒,自打那日見你,我便愛上了……”

“轟!”方殷拔足,飛奔而去,瞬間湖面被劈開:“嘩——————————————————————————”

只有一個方向,自是京城之中。

……

“不左不右,門匾後頭。”方殷一眼看去,便見慕容公子:“果然是十足真金,好一個忠烈千秋!”

……

過一時,無風無浪,湖面如鏡。

在那碩大碧綠的蓮葉之上,還余了兩柄劍,一是遊子,一為問心。

人是成雙,劍也成對。

眾人緩過神兒來,醒過味兒來,開始議論,分組討論。

“唔~~”就好比風馬牛小組,之組長無能大仙人:“哼哼!這兩個人,肯定有事兒!”

“鵝?”提坦表示不理解,說:“鵝?”

“不是鵝,是鴨子!”無能大仙慧目如炬,並且諱莫如深:“一隻雞,一隻鴨,咯咯咯,嘎嘎嘎,哈哈哈哈哈!”

“餓!”提坦,貌似聽懂了:“嗬~嗬~嗬~嗬~嗬~~”

“噓——”但無論如何,背後議論別人不是無能大仙的風格:“提坦,你小聲一點!噓——噓——不要給別人聽到了!”

“鬧!”這時亞哥,忽然大喝一聲:“鬧!”

“亞哥,你不要鬧!”無能大仙皺眉,呵斥,抬頭,卻見提坦懷抱之中,亞哥面色通紅,呈醬紫之色:“噓~~~~~~~~~~~~~~~~~~~~~~~~~~~~~~~~~~~~”

“嘩!”亞哥剛剛就尿急,當場飛快脫褲子,露出小**:“嘩——————————————————————————————————————”

“哎喲!啊呀!”正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無能大仙首當其衝:“我#!%¥#%!!!”

這是報應。

亞哥的呆地,只愛亞哥的媽咪:“媽咪!媽咪!”

諾勒公主,靜靜望向那處,眼中隱隱約約,閃過一絲失落:“呆地!呆地!”

走得乾脆利落,一眼都沒看過,原來友情,愛情,是這樣的。

諾勒想到,也許,“朋友”這兩個字,女人永遠不會懂。

……

散了。

黃昏漸至,雲霞漫天。

林間,湖畔,小徑上,眾人成群結隊,陸陸續續回返。

又是一天。

武道大會已然落幕,祭天儀式即將結束,明日,只待明日,是有大型歌舞表演,大型祈雨法會,以為圜丘祭天之終章,以為太平盛世之紀元,要知道民以食為天,風調雨順才是根本。這一年,冬日無雪,春時無雨,每一天都晴空朗日,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便就求得蒼天,降下甘霖,人人豐衣足食,國泰民安。得享盛世清平樂,人人自是樂開懷,雨水總會下落,老天總會開眼,日日歌舞昇平,天天都在過年——

華燈初上,絲竹悅耳。

整座京城,陷入狂歡。

歡笑,歡笑,好似人人都在歡笑,沒有人知道這一夜,意味着什麼。

這一天,是三月二十三。

至子時,是三月二十四。

將軍府。

只四人,方殷,慕容公子,方老將軍,羅伯。

四人小酌,雙雙對飲。

這一夜,仍是無數變數組合而成的,一個節點。

沒有人知道這一夜對於方殷,對於在座四人,對於整座京城,乃至整個隆景天下,究竟意味着什麼。

歡樂,祥和,嘈雜,紛亂,一切種種,種種種種——

戛然而止。

子時過,丑時至。

天上明月隱沒,街上行人稀少,自京城北門,行進一人。

烏髮披散,一襲黑袍,鼻直唇薄,頰若刀削。

赤足,身無餘物。

厲無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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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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