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小雪一直覺得自己很需要一個稱職的媽媽——她的媽媽太懶了,她連飯都懶得做——每次吃飯都訂快餐,吃方便麵,媽媽又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沒營養;她連衣服都不會為自己搭配,弄得自己像個沒媽的孩子,結果在開家長會時就會被同學問“陳小雪你確定那是你媽媽嗎”;她甚至整天都在忙着煮電話煲,卻又總是不向陳小雪提起,就像陳小雪一直都是個聾子一樣,什麼都不懂……
“夠了!”大家都愣了,並向陳小雪投向異樣的目光。但陳小雪深知自己再這麼下去遲早會瘋掉的——有誰明白自己一直都在媽媽面前當空氣的悲哀呢?
“叮鈴鈴……”上課鈴聲終於響了,陳小雪緩緩地放下語文書,停止了早讀。
“雪,你怎麼啦?”背後的死黨鹿心蕊用鉛筆戳了戳小雪的背,“你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大吼一聲‘夠了’呢?聲音可大了,大家都聽到了!只差一點點,你就被早讀委員記上名字了——當然啦,大家都知道你和早讀委員的交情,他們是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對他們的大恩大德的!嘿嘿~”
“夠了!”陳小雪低聲咆哮,她知道心蕊的意思……
回憶再次被勾起——
陳小雪的嗓門可不是一般的大:二年級早讀的時候,只要她願意,故意讀錯一個音調,整個班的音調都會隨之變化,使她十分窘迫。可窘迫起來可就更麻煩了!整個班都會群龍無首,完全不知道該讀哪裏。但是,只要早讀委員找到了陳小雪,危機就會解除,大家會聽到“領頭羊”的聲音,繼續讀起來——但這更令陳小雪感到悲哀,自己的大嗓門,似乎就是從那時開始被人銘記的。
於是,陳小雪便開始厭惡這趣味性的一幕(畢竟超大聲地讀錯音調是件非常難堪的事)。漸漸地,她的聲音變小了,也就自然而然的退隱了“嗓湖”。可這次重返“嗓湖”卻讓人十分意外,就連她自己也都沒料到,自己的嗓音竟然會再次被大家注意。而陳小雪的嗓門則非常自豪與它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還是那麼大聲,還是那麼令自己的主人陳小雪感到窘迫。
陳小雪正着發獃同桌好心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老師正看着她。
陳小雪趕忙起身,跟着大家的節奏,拖拖拉拉地說:“張老師您好,我喜歡數學課……”
後來,鹿心蕊一直試圖與陳小雪說話,問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可小雪一直閉嘴不說,暗示“只有老師走了才可以”。於是鹿心蕊只好嘆口氣,默默祈禱着四十分鐘趕快結束。
“鈴鈴!”終於下課了,此時的鹿心蕊正靠着胳膊,差點滑下來,而她的口水已流“三千尺”。使數學老師感到十分噁心,並決心讓鹿心蕊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好好的懲罰她一下——
“鹿心蕊同學!”數學老師皺皺眉,心想這孩子不會睡熟了吧?
鹿心蕊像觸電般地跳起來:“張老!”(其實像這樣套關係般的叫法只會讓她更生氣)
“你睡得好熟啊——快把口水擦擦!然後……”數學老師溫和地笑了笑,隨即臉色一變,“回答我的問題!”
鹿心蕊慌忙把口水擦乾淨:“好了老師!”
就當數學老師準備對鹿心蕊一頓大罵時,救星出現了——
“張老師你好……如果我真的沒記錯——下節課,應該是我的體育課吧?”
救星體育楊老師帶着那麼一絲絲的害羞,英勇出面!
“呃……我看看課程表——嗯,對!是體育課!楊老師您有什麼事嗎?”張老師頗有禮貌地報以微笑,其實心中早在大罵這死東西怎麼忽然跑出來壞她的好事了。
“哦,那我沒記錯……對不起啊,總是記性不好……”楊老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孩子們,下節體育課,但是由於外面天氣不好,我們在室內上!”
“耶!”全班一陣歡呼,他們都知道在室內上課的結果等於上自習課。
數學老師狠狠地咬了咬牙,走到鹿心蕊身旁,耳語道:“我們下節課繼續!”說罷,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開了。
鹿心蕊頹喪地低下頭,一陣嘆氣:“又有一位英雄好漢要葬身於張老的手中了……”
陳小雪拍拍鹿心蕊的肩:“只能怪你貪睡嘛,你要改改這個壞毛病了啊!”
的確啊,鹿心蕊的貪睡毛病總是那麼嚴重:不論是溫柔近人的語文張老師,還是怒髮衝冠的數學張老師,亦或者又是如空氣般沒事找事的美術黃老師,甚至更多人,沒有一個人的課不讓鹿心蕊睡上一秒鐘(甚至更久)。於是,鹿心蕊也就成了四年級一班全體老師的“四大小魔王”中的一位成員。
鹿心蕊嘟起嘴,回過神來:“對了,你不是要問我一個問題的嘛?快問啊!我都快忘了!”
陳小雪嘆口氣:“是我媽媽……”
“啊?你那媽媽又出去打麻將啦?而且又輸了?!”鹿心蕊大叫,幸而沒人聽見。
“比這更糟!”陳小雪搖搖頭,“你是我死黨,我才說的——她根本不管我,你說我是不是該再找個老媽?”
鹿心蕊瞪直了眼:“你開玩笑!再找個老媽?你想讓你爸媽離婚嗦?”
陳小雪:“怎麼可能啊!我爸可是常年出差啊!我的言外之意是說……有沒有那種……嗯,就、就是……可以找一個機械人當我的……”
“媽媽?!”鹿心蕊一陣尖叫,使得全班人的目光都傳過來!
陳小雪靈光一閃,馬上握着鹿心蕊的胳膊,裝作一副痛苦不堪的“悲壯”模樣:“女兒!媽媽先走一步了……”
眾人頓做群飛鳥獸散,還有部分人抱怨:“還以為是什麼呢,原來是這兩個人在演戲啊……”“就是啊,無聊二人組啊。”“還是玩我們自己的吧……”
“就叫你小聲點!鹿心蕊!我警告你!在大聲點我就不跟你說話了!”陳小雪低聲嘟囔。
“誰叫我跟你是死黨啊,都被傳染了!”鹿心蕊吐吐舌頭,隨即臉色一變,“喂,話說,你認真的?真的要找一個機械人當媽媽?”
陳小雪點點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嘛,我相信你一定能幫我找到一個機械人當我媽!”
“雪啊……我、我還是無法接受你的媽媽將經過我的手裏,變成機械人的事實……”鹿心蕊低下頭,一陣噁心。
陳小雪抿抿唇:“我的媽媽現在簡直根本都不是個媽媽了!你媽媽起碼還會跟你說幾句話,買幾件衣服送你!可是我媽媽呢?你就不能為你的死黨做幾件事嗎?!鹿心蕊,你最好了!你最好了!真的!我求求你……就幫我找一個機械人吧……”
鹿心蕊依舊沒有抬起頭,只是自言自語着:“我媽媽可不止能跟我說幾句話……還能做更多。”這句話可是是事實。
“什麼意思?”陳小雪看着鹿心蕊,“你別告訴我你鹿心蕊是有一個……”
“嗯,我有一個機械人當我的……”鹿心蕊抬起頭,臉中充滿了“真不愧是我死黨”的讚美模樣。
“媽媽?!”這次該換陳小雪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