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今昔
可是,難道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女嫁娶於那種市井沒有教養的人家嗎?小那幾個倒罷了,大的那兩個,曾之慶無法想像自己愛若明珠的女兒在夫家怎樣受折磨。
嫣然等人也能猜出曾之慶心裏不會太歡喜,還禮之後就走進曾家。雖然院子裏沒有人,但嫣然明顯能感到有不少人在窗戶背後張望,只有風吹過的聲音,但嫣然曉得,定有人在那竊竊私語。
嫣然很快把心裏的那些想法忘掉,跟在容畦後面走到曾家堂上。
曾侯爺今日特地換了衣衫,被扶到堂上坐在那裏,因趙氏中風不能起來,身邊一個椅子是空着的。想着不用再過這樣的苦日子,曾侯爺看着鄭家三人走進來時,曾侯爺面上有興奮的紅色。
曾之慶看着自己爹面上那興奮的紅色,心裏不由長嘆,那個教導自己的父親,已經消失了,消失在這幾個月的淡泊日子裏。
但曾之慶還是帶着鄭家三人走上前:“父親,鄭家的人到了。”曾侯爺努力維持着平靜,但面上的喜悅神色還是泄露了一切,這讓曾之慶心裏更加傷心,自己的父親啊,一直仰望的父親,原來,也是難以經受住考驗的。
這樣一來,倒難以責怪自己的兒女們了,他們畢竟還小,仰望富裕生活是難免的。
“大姐姐,拿了這筆產業,以後是不是就像從前一樣?”曾家的幾個小姑娘都被關在屋裏,小六好奇地問曾思琴。
“小六,你別傻了,就算像從前一樣,你也不過就是個庶出,不過呢,你很聰明,曉得抱大姐的大腿。”程姨娘的女兒,排行第四的小四鼻子裏哼出一聲,小六被小四的話嚇的有些害怕,往曾思琴身邊縮了下。
“大家都是姐妹,都是姓曾的,落難時候本該互相幫忙體貼的,四妹你都冷嘲熱諷的,像什麼樣子?”
曾思琴那句你不過也是庶女的話已經到了口邊,生生地咽下去改成這麼幾句。
小四臉上冷笑滿面,曾思琴無法想像不過九歲的孩子怎麼就有這樣惡毒的冷笑,接着小四緩緩開口:“都是姐妹,大姐姐什麼時候把我們當妹妹過?”
“胡說!”曾思琴再也忍不住,小四的下巴高高抬起:“我姨娘說了,這個家裏,我是和三弟一個娘生的,只有他,才是我的依靠,而不是你。”
曾思琴還想反駁,門已經被從外面推開,果兒端了幾碗面進來,聞着這熟悉的雞湯麵的香味,小六不由咽一下口水。
小四已經第一個站起身端了碗就吃,這讓果兒面上的笑收斂了些,曾思琴接過托盤挨個分下去時,小四已經把自己份上的那份吃光,見小六端着碗吃的很慢。小四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就從小六碗裏夾了一筷子面。
小六的臉頓時垮下,曾思琴的眉微微皺起,輕叱一聲,但小四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裏,吃完碗隨便一扔就躺到床上去。
果兒瞧着這樣,在心裏嘆一聲才道:“少夫人說了,等以後,搬了新家,身邊的人雖不能像在侯府時候一樣多,也要有嬤嬤有丫鬟服侍着。再像現在這樣可不能了。”
“唐媽媽,我們搬了新宅子,是不是像原先一樣?”小六抬頭滿是希冀地問,果兒笑一笑:“是的,就和原先一樣,身邊有人服侍,不過以後,可不能再和姨娘們一起住了。”
和姨娘們住不過是權宜之計,等搬了新家,身邊人手一多,小姐們自然沒有跟着姨娘的道理。
小六哦了一聲就沒有說話,曾思琴已經把麵條吃完,湯喝乾把碗規矩放回托盤裏,心裏不由微微一嘆,以後,再不可能和原先一樣了。很多人心裏,已經有了別的想法了。
“按說,我們雖是做主人的,但賞出去的東西就不能收回來,原本不該收,可你們既這樣誠心,那我再推辭未免矯情。”
各自坐定之後,由鄭二哥先開口再做陳情,等鄭二哥說完那些長篇大論,曾侯爺已經迫不及待地說了。
“是,家父一直念叨,說沒有主人恩德,怎會有現在日子,聽說侯府出事,家父心內五內俱焚。”
鄭二哥的恭敬讓曾侯爺想起原來的日子,不由有些感慨:“若鄭管家還在,有他在旁邊勸諫着,我想我們家,也不會落的這麼快。”
鄭二哥又應一聲是才又道:“還要回侯爺一聲,昔日我分到三老爺名下,按了侯府規矩,算是父子分房了。家父把產業獻上,我也添上一萬銀子,也算是為主人盡點心。”
提到曾三老爺,曾侯爺面色就有些不好看,鄭二哥早已歷練出來,曉得只怕是自己那位舊主和曾侯爺兄弟之間,生了點什麼齟齬。不然的話,侯府早已分家,曾三老爺若肯伸出援手,曾侯爺一家也不會落到住進曾少夫人陪嫁宅子裏的地步。
不過這些鄭二哥不會說出來,只是恭敬地等着曾侯爺說話,曾侯爺過了會兒才對曾之慶道:“果真鄭家才是最忠心的。當日,實在可惜!”
曾之慶怎不明白自己的父親說可惜是為什麼,只恭敬地道:“若沒有當日的事,那也無現在這件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曾之慶的話讓曾侯爺點頭:“說的是!”
到了現在,應酬話說的差不多了,容畦也就把鄭家那些產業單子送上,背後單獨附了一張,就是鄭二哥那一萬銀子。
曾侯爺並沒親自去接單子,而是示意兒子,曾之慶上前接過,打開單子瞧了眼,單子上密密麻麻嚇了曾之慶一跳。雖然知道鄭家底子厚,可曾之慶也曉得鄭三叔全家搬去揚州時候,帶走的僅是他那一房的產業。
“岳父在揚州時候,也曾和我合夥做生意,這些大都是在揚州時候賺的!”容畦察言觀色,立即在旁解釋。
“揚州富饒,果真天下聞名。”對現在的曾侯爺來說,鄭家的產業當然是越多對自己家越有利,毫不在意地說了聲。
曾之慶快速地看到最下面,就對曾侯爺道:“父親,單子當無遺漏。”曾侯爺沒聽齣兒子話里的微微諷刺,只點一點頭:“那就把中人請來吧,我這裏,請的是石侯爺,畢竟是親戚。”
看來石安和石家那邊,現在關係也緩和了,不過想想也是,石安現在在外面,是正五品的實授知州,等任過這一任,再轉上去,成為封疆大吏是指日可待的。
石安既非昔日的窮舉人,石府當然不會把他推出去,兩邊交好才是最好選擇。況且現任石侯爺自可以用昔日在侯府時有交情,無奈拗不過嗣母嗣祖母才和石安少來往來做託詞。那兩位都已過世,石安和石府之間,就再無芥蒂了。
嫣然想着那些過往,不由想要嘆氣,但還是忍住了,只是含笑聽着他們在那寒暄說應酬的話。
“容奶奶,這邊的事既已差不多了,還請容奶奶移步到我房裏說說話才是!”曾少夫人見這邊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也就邀嫣然往後面去,嫣然當然點頭:“我也該去給夫人問安才是!”
聽到嫣然和曾少夫人的對話,曾侯爺的眉不由微微一皺,要這份產業,本是為自己愛妾幼子打算的,但現在瞧來,鄭家這邊,分明是敬趙氏這一脈。
算來趙氏雖是結髮妻,可也是因她的胡作非為,才讓侯府被奪爵,這份產業,怎麼都該曾之慶少分一些。曾侯爺的眉皺的更緊,想着該怎麼尋個主意,讓自己的愛妾管家,可這又不符規矩。
曾侯爺心裏發悶,手上不自覺地把鬍子揪掉幾根。
他的動作被容畦郎舅瞧在眼裏,容畦不由搖頭,以後曾家,只怕不會平靜,或者該說,不會有那種瞧在別人眼裏的平靜。
曾之慶已經瞧見自己父親的動作,不由在心裏嘆息,果真要經過了事,才能瞧出這些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才能瞧出,誰才是真正疼愛自己真正把心放在自己這邊的人。
嫣然跟着曾少夫人來到後面,先去給趙氏問了安,趙氏今日精神更好,畢竟境遇改善些,總是好的。嫣然和趙氏說了幾句,就聽到西邊廂房傳來爭吵聲。
曾少夫人坐在那動都不動,只對嫣然道:“是程姨娘在鬧呢,我已經和世子說過,等過了年,就讓程姨娘拿上一百兩銀子,幾樣首飾,送她回去程家。”
兒媳婦房裏的事,趙氏自然不會插口,房裏的人多了,這家裏就不安靜了。想着趙氏不由嘆息,接着對嫣然道:“當初,我差點誤了你,幸虧婆婆攔住了,我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對不起你。”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夫人又何必放在心上。再說,我當時是侯府家生子,侯府主人要我去哪,我都不能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