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應對
清遠侯望着眼前滿臉不屑的孫女,搖頭苦笑。
再聰慧到底也是個小丫頭,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哪有你說的這般容易,你真覺得這成千上萬的讀書人參加科舉都是為了為民請命,有多少是為了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貧瘠,掙個人上人的地位。不說別人,就說這些學子裏有過半出自普通的莊戶人家,可是自他們穿上一襲青衣儒袍,頭冠發襟,這會兒再告訴他們要挽起褲腳光着腳丫子在泥地里打滾?有幾個願意的,太難了!”
清遠侯也是憋了一天了,在兒子孫子面前他要保持家主的威嚴,可是對着坐在對面慵懶的晃着小腿的孫女卻情不自禁的傾訴起來。
可是,聽着他這番肺腑之言,裴彥馨頓時瞪了眼。
“笑話,誰要告訴他們,這是再跟他們商量嗎?這是聖人的旨意,是聖旨,命令!要不就下地,要不就滾回家,一輩子不要參加科舉!祖父,在朝堂您首先是聖人的臣子,得為聖人分憂;再裴氏,您才是裴氏名正言順的族長,更是咱們家的一家之長,您得為裴家的未來着想,其次您才是這些只見過一兩面連姓氏名字都叫不上來書生學子的師長!您怕寒了學子的心,可是您不怕寒了聖人的心嗎?”
裴彥馨嘴上溜溜的說了一串,心裏卻在腹誹聖人那顆有沒有熱過還真不好說!
裴彥馨見祖父仍是欲言又止,顯然下不了決定,她又接着道:“祖父,咱們退一步說,即便您不想這些學子十年寒窗苦讀付之一炬,想幫他們一把,但是也得看怎麼幫啊!是,如果您真豁出您的官位不要了與其他幾位大儒一起請命,可能會暫時逼得聖人退讓。可這真的對他們好嗎?這些人可都是都記在聖人這裏了,”裴彥馨指了指頭,“等真有一天翻舊賬的時候,他們的下場更慘。爬的越高跌的越慘!”
“聖人也不敢逼死他們,萬一真死幾個人,聖人也吃不消,畢竟他還想做那青史留名的聖人明君呢?”
清遠侯聽裴彥馨什麼都敢說,聖人都敢編排,眼睛一豎,裴彥馨連忙吐了吐舌頭,轉了話頭,“您就出去直接告訴那些書生學子,聖人心意已決。他們只能趁這大半年的功夫把該學的都學了,他們才能有一條生路,用不了三天,他們就會乖乖的就範!真以為他們有古人的骨氣啊!”
裴彥馨對於這些只會背書的學子真是瞧不起。
清遠侯半晌點了點頭,呼出口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那般沉重了。
雖然。福姐兒的話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是起碼他看到了方向,看到了不用破釜沉舟的希望。畢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誰也不想就這般說扔就扔啊!
他也不傻,知道若是他這番出了頭,即便暫時達到目的也不會勝出。以當今霸道果決的作風絕不喜歡有人跟他對着干。
清遠侯笑呵呵的伸手掐了掐福姐兒水嫩雪白的笑臉,促狹道:“還是咱們福姐兒聰慧懂事,祖父懂了,總不會跟聖人硬着干就是了。”
裴彥馨說了這麼多,要的也不過是這句話,只要祖父在做事之前三思而行。不要被骨子裏那股文人的熱血給淹沒了理智,只要祖父不給聖人收拾裴家的理由,倒是聖人要動裴家的時候總是多了些顧慮與麻煩。
說不定,聖人當知道祖父他們的決定時,會忍不住失望呢。
“祖父您吃些東西早些睡吧”目的達到了。裴彥馨低頭看着祖父面前已經成了一坨坨的麵疙瘩,訕訕一笑,“額,晚上吃多了容易積食兒,您少吃些吧。”
說完,裙裾一甩,溜出了榮壽堂。
清遠侯望着越發風風火火,少了幾分綿軟,多了王氏與惜姐兒的幾分潑辣爽快的福姐兒心情大好,端起那碗冷掉的一坨,大口吃了起來。
翌日一早,清遠侯便告了假,又往京城幾個被書生學子們堵了的大儒還有同僚家裏遞了拜帖。
而其他幾位也都不傻,知道聖人正在氣頭上,此時激不得。到了朝堂上,他們即便自己不開口,聖人也會比他們開口表態,裡外不是人,還不如告假暫時避避風頭。
他們接到拜帖時,很快齊齊的回了帖子。
清遠侯拿着回帖在手裏來來回回走了一刻鐘,最後招手把吳管家招來吩咐了幾句。
吳管家退下后,清遠侯耐着性子,坐回書案前奮筆疾書起來,把自己這一夜裏想到的都寫了出來。
卿曹閣里,裴彥馨也是早早的起來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胡服看樣子是準備出門。
藤兒撅着嘴站在門口有些幽怨的看着裴彥馨與篆兒,幾乎每次都是篆兒隨着五娘子出門,她與施嬤嬤看家,可今兒是乞巧節,雖說薛后離世不過兩月,但國喪日已過,每年一回的乞巧節是大日子,街上肯定很熱鬧的,她也想去湊湊熱鬧。
最終還是篆兒受不住,回頭與裴彥馨商量:“要不,這回讓藤兒伺候您出門吧,奴婢也輕省輕省。”
裴彥馨聞言回頭笑道:“算了,這回你們都跟着吧,最近家裏太壓抑了,好不容易熱鬧一回。還有今兒不當值的自可以出去玩耍,不要誤了回來的時辰,不要耽擱了正事兒便可。”
前段日子,裴彥馨謀划,施安與篆兒演的那齣戲,祖父雖未直接把她提溜出來教訓一頓,大概是給父親留面子呢,但是裴彥馨與篆兒還有施安也沒得了好。
祖父要她抄寫祖母忌日時需要的經書,那些經書有十幾本,每本上百頁,足足夠她抄一月的。
篆兒更是被汪嬤嬤和孫嬤嬤拉着各個院子裏幫忙,一月下來瘦了十來斤。
施安更是被掌柜的挑出來去外地進貨,走了一個多月,在外面還經歷了一回九死一生。
裴彥馨話音一落,屋子裏院子裏的小丫鬟齊聲道:“謝五娘子”,興奮的拍着手跳了起來。
施嬤嬤見狀笑着擺手道:“你們這些小丫頭都去吧,五娘子記得去娘娘廟裏求支簽,嬤嬤年紀大了,走不動了,留下看家,你們都去吧。”
這個時辰家裏的活計該做的也差不多了,施嬤嬤主動看家,院子裏還有幾個粗使婆子已經夠使了,她們這些小丫鬟就也能出去耍了。
於是,她們又脆生生的朝施嬤嬤道謝,又謝過裴彥馨,按捺不住想回去換身衣裳出門了。
她們的興奮勁看得施嬤嬤呵呵直笑,也感染了裴彥馨。
她小手一揮,背到身後,昂着雪白的小下巴輕咳兩聲朗聲道“誰想去娘娘廟,我們車大,你們篆兒姐和藤兒姐願意帶上你們哦......”
“明明是五娘子您心善......”
藤兒衝著裴彥馨撅嘴。
最後的結果是,裴彥馨一行人出了清遠侯府,是兩輛高頭大馬的馬車提溜哐當的走了出來。
而馬車裏,裴彥馨一臉無奈的看着賴着不走的順哥兒。
“我們一群小娘子出門乞巧,你一個...郎君湊什麼熱鬧!”
裴彥馨很後悔剛才卿曹閣里鬧得動靜有些大,走到半路時被聽到動靜趕來的順哥兒狗皮膏藥黏上了。
而順哥兒聽了裴彥馨沒有多少說服力的話,小脖子一梗,黑琉璃般晶亮有神的大眼睛一瞪,“我還是小孩子,祖父說過只要不離你們的視線,多湊湊熱鬧挺好的!而且我才不想留下被祖父抓住背一天書呢!”
“祖父今日才沒有精力管你呢。”
裴彥馨很泄氣,今兒她出門可不是只為了乞巧玩耍,還有正事兒要做呢。
她實在不想帶着順哥兒這個小麻煩,因為很多時候他會變成大麻煩。
篆兒和藤兒坐在一旁,見她們姐弟倆又大眼瞪小眼,掩嘴一笑。
自從順哥兒跟着大郎君學武之後,從前對五娘子言聽計從的小郎君漸漸開始挑釁五娘子的權威了,五娘子的話也沒有以前那麼好使了。
於是,這副姐弟倆較勁的場面時常出現。
顯然,這次裴彥馨輸了一局。
馬車哐當哐當的橫穿東直大街,拐上玄武大街,直接往京城西門而去。
順哥兒坐不住,掀起車簾朝外面望,突然驚訝的‘咦了一聲’回頭問裴彥馨:“今日街上怎麼這麼多灰袍打扮書生啊,他們湊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說什麼?”
裴彥馨斜着眼朝外面望了一眼,撇嘴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湊在一起抱怨蒼天無眼吧!”
順哥兒聽得似懂非懂,不過他還是下意識的反駁道:“不對,鴻哥兒也是書生,但是是很厲害的書生。”
裴彥馨低頭沒有反駁。
馬車一路上駛出城外,今日行人很多,官道上軲轆軲轆走着的馬車都帶着家族的標誌,顯然也是哪些大家族的小娘子外出乞巧。
這時,後面響起一陣疾馳的快馬聲,裴彥馨回頭望去,遠遠看見一匹單騎飛奔過來。
“靠一邊停車!”
裴彥馨眯着眼睛打量半天,馬車漸漸近了,她突然衝著外面的馬車夫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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