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面目全非(五)
為了能擠出春節三天假期,方慧令節目組全體成員加班。原本就超負荷運轉的員工們叫苦不迭,可是一想到初九節目就要開播,他們又各自咬牙,安排好家裏老小,專心投入工作。
方慧向台里申請了兩間宿舍,供節目組員工輪流休息。
方慧向節目組下達加班命令之前特意把童言叫到辦公室,徵詢她的意見。
“小言,你情況特殊,不如像以前一樣,還是晚上回去。”方慧說。
童言搖搖頭,沒怎麼考慮就拒絕了方慧的好意,“不用,主任,我會安排好的。”
她是節目主播,節目的靈魂,場上的先鋒,豈可臨陣脫逃。
“那舒玄……”
“他會理解的。生活方面您不用擔心,他遠比我們想像中要強大得多。”童言說。
方慧笑了笑,表示贊同。
童言說她回去忙了,方慧卻上前幾步,離她近了些,仔細打量着她。
片刻過後,方慧輕蹙起眉頭,“你最近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童言摸了摸臉,“有嗎?可能沒有睡好吧。”
方慧眼光極深地看着她,“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童言趕緊擺手,“不用了,主任,我能撐得住。”
方慧點頭,“那好,你去吧。”
待童言離開房間,方慧想了想,拿出手機撥通了季舒玄的電話。
回去的路上,童言看到牆壁上鑲嵌的大屏電視正在播送天氣預報。
“受強冷空氣影響,今天白天到夜裏,陰有小雪轉大雪到暴雪。西北風6-7級,氣溫-14~-9c……”
童言眯了下眼睛,想起季家院子裏有一盆三角梅沒搬回去。
回到辦公室,卻看到好久不見的花溶正坐在她的椅子上發獃。
“師父?”
花溶立刻抬頭,看到她,不禁怔了怔,“小言”
看樣子是有事。
童言把手頭的工作放了放,拉着花溶走向空曠無人的樓梯間。
沒等童言說話,花溶就擔憂地抓住她的胳膊晃了晃,“你病了嗎?怎麼幾天沒見就瘦成這樣子。”
“瘦了還不好嗎?”童言掐了掐毛衣下面的細腰,擺出模特亮相的標準動作。
花溶被她逗樂,可是剛剛展露笑顏,亮亮的目光就黯淡下來。她瞅了瞅童言,表情為難地開口說:“小言,你……你能不能再幫幫我。”
“你倒是說啊,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你的風格。”童言說。
花溶咬了下嘴唇,說:“我媽又給我打電話要錢了,說我哥聘禮不夠,要……還要五萬。”
童言沒說話。
花溶騰一下臉就紅了,她後退兩步,垂下睫毛,擋住羞慚內疚的眼神,一迭聲說:“沒關係,小言,你沒有就算了,是我太過分了。你去忙吧,我走了。”
剛轉身就被童言拽住,“等等!”
花溶頓步,詫異回眸,童言瞅着她無奈一笑,“你這急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我說不幫你了嗎?”
花溶一愣,“你還……還有錢嗎?”
上次借了童言十萬,這沒隔多久又借五萬,童言也不是富豪,她哪兒來那麼多錢。她是急得沒辦法了才厚着臉皮來找,原本想少借一點,再去別處想想辦法,可聽童言的意思,她……有?
童言點頭,語氣肯定地說:“我有。”
“你在這兒等着。”童言鬆開她,走了。
過了一會兒,童言回來,像上次一樣,遞過來一張銀行卡,“還是上次那張卡,你知道密碼的。”
花溶接過卡,低下頭,半晌沒有說話。
“我會儘快還上,最遲下個月,等我拿到台里的獎金。”花溶的眼睛紅通通的,鄭重向童言保證。
“你方便了再說,我不着急。”童言說。
花溶把銀行卡小心翼翼地塞進兜里,表情明顯好轉,“總算能喘口氣了。小言,你不知道,我這幾天在外面出差,就怕我媽的電話追過來。”
“你還待在新聞中心嗎?”童言聽方慧說花溶要調到交通頻率的一檔熱播欄目,這都過了好長時間了,怎麼還沒動靜。
提起工作上的事,花溶就來氣,“可不嘛,我也不知道得罪誰了,竟然被人告到常主任那裏,說我工作態度不認真,交辦的採訪任務沒有完成,所以啊,年前我就被派到外采組了,調動的事,聽說也要黃了。”
“那豈不是要經常外出?”外采組就是負責外出採訪的記者小組,她被季舒玄‘下放’鍛煉的時候,就在外采組待過。由於其工作的特殊性和危險性,組裏大多數是男記者,女記者很少。
花溶皺着眉頭,“出去採訪倒沒什麼,我又不是沒吃過苦的人。可再強的人也禁不住每天杵在冰窩子裏啊,現在可是數九隆冬,我算過了,從我調到外采組之後,我就沒有一天享受過暖氣和空調。”
童言拉起花溶的手,舉到光線明亮的地方,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那腫脹的如同紅蘿蔔似的指頭,看着就讓人肉疼。
“你不會帶個手套嗎?”能在短時期內凍成這種程度,花溶一定是沒做防護措施。
花溶縮了縮手,“戴那個不方便,沒法幹活兒。”
童言瞪她,指着花溶的腳。
“腳是不是也凍了?”
花溶抿着嘴唇,沖她眨嘛眼睛。
“你呀你!叫我說什麼好呢!”剛才就察覺到她走路不大對勁,一瘸一拐的,想來,一定是被凍傷了。
“你中午在台里吃飯嗎?我拿凍傷藥膏給你。”童言說。
花溶搖搖頭,“我馬上就要出去,還有一個工地採訪。”
童言瞪大眼,“今天可是暴雪!”
花溶攤開手,無奈嘆氣,“下刀子,也一樣。”
她們聊完了就來到走廊,花溶剛想告辭,就看到童言把她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卸了下來。
她靠近花溶,花溶就朝一邊躲,“哎哎,給我你戴什麼啊,我肉厚,耐凍!不怕冷!”
“你給我戴上!”童言極少這麼強硬的對待一個人,花溶愕然之下也就老實了。
花溶摸着脖子上暖意融融的羊毛圍巾,喉嚨就有點發緊,她猛地吸了吸鼻子,裝出嫌棄的模樣,瞥了童言一眼,“也不孝敬師父一條新的,我……”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忽然衝上來的童言一把抱住。
她愣在那裏。
“師父,你要好好的。”童言趴在她的耳邊,帶了絲哽咽,真心說道。
花溶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她抬高下巴,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之後,重重拍着童言的脊背,推她,“起來,起來,你快煩死我了,知道不知道!”
童言被迫後退,花溶猛地轉身,背對着她揮手,“我走啦,不要太想師父。”
童言忍不住笑了,她衝著花溶一瘸一拐的背影搖了搖手,高聲叮囑“保重”
昏天黑地的忙了一天,傍晚時分,童言手機響了。
不是電話,是微信群的消息提示音。
童言打開微信,看到一則通知。
動物急救互助中心義工勞動通知:下周三義工勞動,為動物們過新年,請務必參加!時間:下午兩點到五點,地址:恩澤寵物醫院……
蕭嘆那裏嗎?
算算她已有兩三個月沒能參加義工活動,沒能去照顧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她不禁感到很是愧疚。
下周三。
臘月二十九。
一切順利的話,節目組那時應該放假了。如果有時間,她肯定是要去的。
打開微信,她在救助中心的微信群里輸入,我報名。
手機剛放下,她就聽到叮的提示音。
打開微信,她看到熟悉的頭像圖標前有一條消息。
你在?
童言的嘴角翹了翹,回復:嗯,你不忙?
對方很快回復:不忙。
童言剛想打字,卻又收到一條信息,這次是一張圖片,點開,‘流浪’那圓圓的黃腦袋就冒了出來。
童言不禁莞爾,她俯下身子,將下巴擱在桌面上,食指戳着圖片,一會兒放大,一會兒縮小。
過了會兒,她打字:蕭嘆,外面很冷嗎?
蕭嘆半天沒回復,過了大約**秒,他發過來一張圖片。
圖片里是一座被白雪覆蓋的院子,積雪很厚,像是給院子裏蒙上了一層棉被。當她看到院子正中那棵挺拔幽深的大樹時,她的眼睛赫然一亮。
恩澤?你剛拍的嗎?
嗯,外面雪下得很大。
她回復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你在電台?
嗯。
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了,我今晚加班。
記得好好吃飯。
好的,謝謝。
她在這四個字後面又發了個再見的表情,然後看到他回復後放下手機。
同事們的工作告一段落,大家紛紛起來放鬆身體,順便商量一下晚上吃食堂還是叫外賣。
童言也站起來,指了指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外面下暴雪,我們還是在台里餐廳吃吧。”
大家這才驚嘆着朝外望去,一時間,整個辦公區喧鬧的如同菜市一般。
童言的電話響了,她看了看來顯,一邊接起,一邊朝外面走。
“妮妮,有事嗎?”
穆佳妮的呼吸很重,像是跑了很遠的路,聲音都打着顫,她叫了一聲小言,然後深呼吸,說:“創拓科技的廣告業務給了國際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