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楚英速度快的讓君千卿也難以追的上,他與楚英似乎總是這樣一追一逃,可她如今做下這種事,以後三清宮還不知會有怎樣的變動!
他一路疾奔跳越,三清宮的勁風隨着潮濕的雲霧撲面而來,楚英一邊笑着一邊跳着,就像個玩鬧的孩子一般,君千卿看她往後山的方向,腳尖踏在那沿着萬丈峭壁窄的只能一人通過的石樁往上去。這一路稍有不慎便是墜崖身亡,只有一條細細的鎖鏈當做可以支撐的圍欄。
楚英走到那石樁之上快跑幾步,忽的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下山崖,君千卿只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卻看着楚英笑嘻嘻的依靠在石壁上,看向他:“好險好險。”
這條路君千卿走過太多次,他猛地踏步而上,猛然抬劍,劍光刺入楚英臉側的石壁之中,君千卿怒道:“楚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我知道啊,我在幫你啊。”楚英笑起來。
“幫我?那人是掌門幾十年前的徒弟,是與君白夜同輩的!你傷了他怎麼可能還會被放過!”君千卿皺眉怒喝。
“哼,以你的性子,自然不會動手。但你想想那一派的領頭便是這位師祖伯,他年事已高,我如此打傷他,不出幾日便會撐不住就死了。到時候群龍無首,群情激奮卻都是小輩,頤家當年支持三清宮,如今頤家要倒,你更不用怕他們。”楚英貼近他,君千卿想退開,才想起自己背後是萬丈深淵。明亮的冬月伴隨山澗之中的勁風,楚英的長發被吹得亂舞,她一把拽住君千卿的衣領,朝自己拽過來,臉貼的不能更近。
“你想要這三清宮么?”楚英低聲問道。
“什麼叫想要麼?你先放開手。”君千卿忍不住臉紅,掙紮起來。
“憑藉你如今的能力,坐上未來掌門之位太難了。君白夜年事已高,她不放心你,手中握權不肯放,只怕到時候她萬一出了什麼事,你也管不了這三清宮。”楚英低聲道:“三清宮再過一段時間恐怕就會遭到皇上的打擊甚至屠殺,你有能力應對么?你的心裏除了裝着武功還裝着什麼?”
君千卿愣了愣:“皇上怎麼可能會——”
“別天真了,是你了解當今皇上還是我了解。其母便信奉三清宮煉丹之術,並且因此犯下大錯,其祖母由於三清宮送晚了雲魄而亡,他又不許山野之間這等江湖力量興盛。不論怎麼想都快到了他對三清宮出手的時候了,君千卿你真有能力應對這一切么?你還是要依靠那個不管事的掌門亦或年事已高的君白夜?”楚英眯着眼睛道,這每一句話都敲在他心上。
“君千卿,很多事情都是有解決的方法的,只是需要魄力。你還年輕,難道真的要固守這三清宮,看着它滅亡?”楚英道:“這些話本是要跟君白夜說的,可不論怎麼想來,你年輕又有威望,未來的幾十年內,應該是你來統帥這個局面的。”
“三清宮已有三百多年歷史,怎麼可能會……”君千卿看着楚英月夜下的面容,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她說的句句在理。
“呵,不如這次兩派爭鬥之時,你先按着我說的來做,看看結果如何。你是個年輕人,不要縮手縮腳,此時那師祖伯一死,便是兩派平衡的局面首次打破,你必須要趁着這次有所作為。我不信你的心裏沒有野心,沒有想過有所作為。或許你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不過不要緊,我怎麼也是從宮變中走出來的,我會幫你的……”楚英的手放在他臉頰上,君千卿一面緊張害羞,一面又不得不認真聽着她說話。楚英知道只有這時候君千卿才會把話聽進心裏去。
“你想要什麼,楚英你有什麼預謀的吧。”
“我想要的很簡單,錢。我看得見三清宮背後能讓我得到的利益,我也有能力讓三清宮從之前虧損到不得不向朝廷與頤家尋求幫助的局勢中走出來。只是需要時間……”楚英收回手,抱臂道:“我自然有能力讓你做你的師叔祖,威望盛名武功江湖這些我都不要,我就是要錢。”
君千卿看着楚英的面容,心裏知道她是認真地,他更從心裏覺得楚英有這個能力,只是他從小在這三清宮長大,也不能全然去聽一個外人所言。
“我還要再考慮一下。”君千卿偏過臉去:“你先將明日之事解決了再說,你若是不離開三清宮,那你要呆在何處?”
“先去見過掌門,不過你這裏難道沒有什麼閉關修鍊的洞府啊,或者什麼沒人去的山溝溝,我想找個幽靜的地方先獃著,你若是來找我直接來就是。”楚英說道。
“倒是有一處……”君千卿說道。
兩人并行順着這棧道往上走去,君千卿走在後頭,看着楚英衣袖翻飛,紅的耀眼。她在君千卿心裏頭,彷彿跟這艷色一般,是他從未見過的,既覺得新鮮又有幾分怕的。楚英心裏在想什麼他猜不到,甚至連她下一步怎麼做她也猜不到。
君千卿甚至不明白,端王是怎樣才能跟她走在一個步調上呢,楚英彷彿是那種一個人向前奔跑不回頭看的性格。
他既想去相信楚英,又覺得她背後自己的計劃太深,他隱隱擔憂。卻又是這種情緒,讓做了太多年孤高仙人實際上卻什麼都不懂的君千卿,感覺到了不一樣。
她以前在宮裏頭是什麼樣子的,端王又是怎麼和她好在一起的,半月前馬車外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兩人到底在車裏做了什麼?她這樣一個女子當時在雪夜裏實在太不講究,這樣對他,可楚英對端王又是怎樣的呢?君千卿忍不住滿腦子的想。
他當時在車外隱隱聽見了楚英低聲的許諾與溫和的話語,她是用怎樣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呢?君千卿覺得自己恐怕這輩子都沒法知道。
一紅一白,他跟楚英感覺隔得太過遙遠了。
楚英走了約有小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後山半山腰一處小小的平台,其間就是一處洞穴,君千卿站在門口,扯住了洞穴門口的鎖鏈,往外拽了拽,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喊道:“老頭,我來了。”
楚英就看到裏頭傳來了腳步聲,不是說那劍仙挑斷了自己的腳筋么?
一個瘦高中年人走了出來,光着膀子,行跡散漫,鬍子編成了兩縷小辮,撓着頭眯着眼:“呔!你要說是帶那女娃來了,我也好歹穿件衣服!”
他說著卻沒折回去,走出來盤腿坐在平台上,任憑楚英打量他,將那鎖鏈扯出來,那一頭的鐵圈拷在自己腳腕上,裝作一副‘哎呀呀老子被囚禁啦好痛苦’的表情,看着楚英:“女娃娃,你在山下鬧得很厲害嘛,連我這裏都聽到了些動靜。”
楚英笑了笑:“也沒什麼的,不過是隨手打傷了旁人便是。聽聞劍仙說要讓君千卿帶我來的?”
劍仙笑道:“哎喲可別這麼叫我了,喊一聲君老頭兒便是。我本以為君千卿肯定要吃苦頭,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利利索索的就來了。”
“來了之後可就不利索了。”楚英莫名的放下心來。
“呵,你們剛剛在石壁上說的話,老頭兒我可是耳聰目明全都聽見了。你有什麼想法都罷,反正我是不管,就算三清宮滅了,那也不過是時代車轅碾壓,我可不想管。”他仰躺在石台上,任憑月光普照。
君千卿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師父,若是真的三清宮遭受滅頂之災,難道你都不會去幫忙?”
“我都不知道要活到什麼時候,你還真把我當護山神獸啦!”老頭猛地一拍:“出了點他娘的什麼事兒就讓我去下山,我不幹!我說啥都不幹,你們愛怎樣怎樣,那一幫非要讓我在山上獃著的黃口小兒,老夫明明可以四處遊山玩水,不就是給他們一點面子在這裏獃著睡覺,他們別得寸進尺!”劍仙揮胳膊蹬腿的,氣的雙眼直瞪。
“可是——”
“不過我到想說聲一句,新皇即位,很多東西真的可能就要變了。三清宮這種模式,依靠教派來聚集江湖勢力的路子,恐怕真的要行不通了。”他翻身撓了撓後背說道。“哎,女娃娃,你給我來撓一撓。我本來以為你進三清宮那一天就會上來,沒想到現在才來,急死我也。”
楚英笑着過去給他撓了兩下:“君老頭兒倒是平易近人,只是我本意是來學武的,若是方便,不如教我一點。”
“哼哼,就你這點水平,這點天分,我教你太賠本。千卿這小子可是奇才,我才教了這麼多年,往前頭數君白夜他們幾個,哪個不是武學苗子。”他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楚英扁了扁嘴:“可是我說不定也會活很久,我只是想學着怎麼運用雲魄之能。”
“你的體能還撐不起雲魄,哎呀回頭你給老夫送酒肉來,老夫分你那麼一點點內力,幫你化開體內雲魄就是了,這點事兒倒沒什麼。”
楚英大喜,她撓的更起勁了。
“我聽聞……吞了雲魄,就會無法生育,可是真的?”楚英小心問道。
“誰知道,我又沒生過孩子。按理來說是這樣的,不過我估摸着就是不好懷吧,也不一定真的生不出娃吧,你十五六歲了,也到了該關心這問題的時候了。”老頭托腮說道:“誰知道,若不你找個漢子試試,我看我這徒兒就很不錯。”
“……”
“……”君千卿與楚英驟然無語。
“你說說,你這個不開竅的,都快弱冠之年了,連個媳婦都討不到,你可別學那幫在山上待一輩子的臭老頭,連個女人都沒有簡直就是人生失敗了!保准你要是投進溫柔鄉里,這輩子都不想當道士了!”老頭指着君千卿:“我早就聽聞要去捉的是個年輕姑娘,還給你那副鎖鏈,怎麼著一牽一鎖給我搞出一段姻緣來說才差不多,結果就現在這樣!讓人家姑娘壓你一頭!”
……感情那鎖鏈是你給的啊。楚英心中腹誹,還就因為這個她暴揍了君千卿一頓呢。
楚英跟掌門聊了幾句,反倒覺得他和氣的讓自己心境都平穩了許多,君千卿一會兒就帶着楚英走下棧道,去找那處合適的暫時住所。
在這段時間,應億安卻因為找不到頤音頤茗兩兄妹而焦心不已,與楚英分手也有半月之久,頤音藏得太深,他半個月來找不到半□影,只是隱隱有蛛絲馬跡指向頤家似乎也想要來到三清宮附近,貨需要憑藉頤家這幾年與三清宮的關係找到藏身之處。
馬上又要到了三清宮會劍,所謂會劍不但會江湖人士蜂擁而至,甚至也是百姓慕名而來的最大的祭祖儀式。四年一次,每一次朝廷都會派重要官員來出席,上一次來得時頤寧秋,還不知這次將會是誰來。
他心中也想念楚英,本就是打算去三清宮,不如直接去了再找頤家兄妹。
朝內頤家的形勢他也打聽過了,只是具體的對策,應億安還想與楚英再商議一下再行動。從他動身到三清宮,也距離當初兩人分離一個多月了,他想着楚英的性子,估摸也會在清規嚴格的三清宮住不下去。應億安當初離宮四處遊盪之時,曾在三清宮附近的一處山澗之中的洞府住過一段時間,其間不但有露天平台甚至還有些溫泉池子,若是派人收拾一下,弄些東西進去,一定可以把楚英接下山來住得舒服。
應億安的打算如同打算在高中對面買學區房接送孩子上學的老媽子一般,叫人先在曲州採購了一部分生活用品,順便去見了在曲州停駐的臨月,兩人敘舊一番后,才準備將東西搬進山裡去。
那一路難走得很,非要是身負武功之人才能進得了山裡,應億安翻過幾道山找到了自己上輩子住的那一處山谷,其中鳥語花香,果然還是上輩子的樣子。
“你覺得這地方如何?”應億安一副俠士打扮,問粗衣的馮影。
“好啊,好得很啊。楚姑娘肯定喜歡。”馮影已經從買東西開始這麼回答一路了。
他走下山間石道:“這裏是十幾年前劍仙閉關修鍊之處,他後來被鎖在青霄峰頂,這裏便荒廢了。”
這才剛剛走近,應億安卻看着似乎隱隱有煙火繚繞,窸窣人聲,驚了一下:“怎麼會,這裏竟然已經有人住下了?”
他還未走近,就聽見不耐煩的女聲:“君千卿,你早起習慣也就罷了,我生來嗜睡,你莫要再一大早就叫我起來!這裏什麼東西也沒有,你倒是給我找了個住的地方,是啊,石板上鋪點稻草誰都能睡!還有,今日餓肚子了,不練武了,你練酒也沒拿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嗯哪今天就到這裏了,感覺很多人都不喜歡看這種戲份,不過也就到這裏結束了,後頭楚安夫妻倆要做壞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