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所以她寧可讓城堡荒蕪
我知道,想要不在人群中走失,只能如此。沒有責任,才不會有壓力。
我沒有告訴卓我見過他的妻。
隔着兩條街開了一家寵物商店,我常常去看,在那裏,一眼就喜歡上了一隻小小的金毛德國犬,縮在籠子邊上,憂傷得可憐。隔着籠子輕輕碰碰,仍是低着頭,委屈地縮縮眉眼。這小傢伙,像極了內心的我,看着就感到心痛。
蕭成說,這小傢伙,看着真憂傷,也許你們兩個在一起會給彼此帶來快樂。
我說,蕭成,千萬別,也許是雙倍的憂傷,我已經負擔不起另一個靈魂了,外加性命,罪過啊罪過,你千萬要給我積積德。
不再有壓力,似乎交談便輕鬆了起來,雖是隔了些什麼,卻是內心的話了,人和人之間,是不是永遠都這樣,在一個距離之外,反倒會覺得親密,而超越了這個距離,卻會不自覺地去抗拒和疏遠,大概每個人都是一個孤獨的城堡,希望有人欣賞,卻又懼怕被佔領,只有在一個距離之外,才會感到安全。
冰藍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女子,所以她寧可讓城堡荒蕪。
我很想有一個孩子,一個屬於卓和我的孩子,也許不是因為愛情,只是,我們的靈魂如此相近,我們的孩子,會是世界上最聰明美麗的孩子。
卓知我的心思。
我喜歡女孩,卓喜歡男孩。
他說,如此聰明的女子,註定命運是不濟的。
心生悲涼,世間紅顏多薄命,竟連聰明女子也不放過了。
也許你不相信,卓和我同處一室,他吻我的眼睛,我的額頭,我的嘴唇,他擁抱我,我常常在他的懷中睡去,但是,不曾侵犯。他像憐惜孩子般地憐惜着我。讓我認定,這是一個值得託付的男人。
我在MSN上問卓,你曾經愛過我么?
半晌,卓說,你是惟一走入我內心深處的人。
一直都是。
如果我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那麼這不是因為不理解,而是由於理解。由於別人的,同時也是自己的真實的痛苦,由於真實而痛苦
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我愈遠地離開自己,便愈深地潛入自己。有時候我覺得活在自己的身體之外,所以,我隨時隨地都在你的身旁。借用泰戈爾的一句話,希望我對你的愛不會造成負擔,因為我選擇愛你,就要愛得自由自在。敲下這句話時,內心真實地痛並快樂着。
卓給了我一個笑臉。
我們彼此相容。以什麼?
用翅膀。
崇尚心靈自由的人都會有一場放逐心靈的愛情,但不是每個人都會遇到心靈的契合者。生活本是一場孤單的角逐,因此,當你知道一個與己相同的靈魂盈盈地充斥於周圍的磁場,其實便是一種幸福。
下雨了,隔着玻璃望出去,世界都在流淚。而我,在心靈之外,依舊在渴望着什麼。是的,我不要海市蜃樓,缺乏**的心靈之愛永遠像隔着玻璃看世界,連回憶都無法帶着真實的感觸,從心靈到身體的交融才是完全的交融。
我說,卓,你來看看我吧,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只是聊聊。
只有我知道,我有別的意思,我想完完全全地擁有卓,然後完完全全地消失,我想以這種殘忍的方式讓他永遠記住我。
冰藍,你別以為你那是愛情,你只是不服氣,蓓蓓說,你真正愛過的只有小兵。
是么?我只是不服氣?我只愛小兵?那麼,我對卓又是怎樣的感情呢?
征服,你只是想征服一個優秀的男人。
我以一個優雅的姿態轉身,就算征服,也要乾淨利落。
冰藍,其實男人是要靠時間去培養的,如果小兵回來,你肯再給他一次機會么?蓓蓓問我。
不可能。我決絕地回答。
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可是冰藍,你為什麼不肯相信他呢?為什麼不再給彼此一個機會?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但我知道,你真正愛過的只有小兵,也正是因此,你不肯原諒他。我們都在成長,他也會成為卓那樣出色的男子,為什麼你就不能徹底放開那個不屬於你的男人,靈魂的陪伴者不是惟一的啊。
我笑笑,蓓蓓,你怎麼開始為小兵說話了呢?你不是認為我們是不合適的么?
蓓蓓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話。
我在大大的窗台上走來走去。我喜歡房間裏那大大的窗檯,喜歡穿着玫瑰色睡裙在窗台上走來走去,喜歡把窗戶打開探出半個身子去,讓風拂過身體,有靈魂飛翔的感覺。卓不喜歡我在窗台上走,他有恐高症。他說看見我在窗台上走他就緊張。據說擁抱可以緩解緊張的情緒,我曾經想,如果能換來他一生一世結實的擁抱,我情願這麼跳下去。卓一把把我抱了下來。
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要和人對着干,別人說東,你就偏要向西,叛逆得了得。卓有點生氣。
我笑,我要保持優雅的姿態和嫵媚的眼神。
卓說他有恐高症時我忽然就想起了一個故事,故事裏的男人以自己有恐高症為借口節省下本應乘火車的時間來陪情人。我笑,我說卓,我一定得幫你戒掉恐高這個好習慣,他不明白我另有所指。
我說,卓,你不會也以恐高症為借口來我這裏的吧。
卓不再理我,自顧自看起了電視。
我走過去,坐在他的膝上,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着電視,擋住他的視線,我去吻他的唇,嘴唇卻落在了他的臉上。心底里有什麼東西被折斷了,脆生生的。
我點了只煙,坐在藤椅上,滿屋子又瀰漫了小兵的氣息。卓擔心又帶些厭惡地看着我。他說,冰藍,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了?快熄掉。
我以小兵的姿勢夾着煙,眼淚就滑了下來。小兵總是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的底部,吸的時候擋着半張臉,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曾經為這個手勢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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