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你一直忘不了小兵的
果攤上吆喝着的男子,豆腐西施,路邊搖着蒲扇曬太陽的老人,時間一凝固就是一天,望着青石路板出神,石板已被目光看穿,不好意思起來,泛着淡淡的光。也許,石板里就那麼脫脫地走出一個活人來。仍是那年的樣子,那年的光景。
就是這樣的老街,有時讓我想到越南,想到西貢,想到杜拉斯和她的情人。
我住在七樓,這一片里惟一一棟高樓的頂層,有大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落日的餘暉及夕陽下閃着金光的老城的屋頂,常常坐在窗邊的藤椅里看着晚霞發獃,在無休止的等待中發獃,覺得自己就這麼老去了。
初來這個城市,頗費周折。辭了工作,手邊的錢要緊着點花,我至死也不肯用卓的一分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而當初,是多麼坦然地用着小兵的錢啊,樂此不疲,最大的願望就是小兵能賺來好多好多的錢,我每天就坐在床上數。每當說到這個願望,露出白痴般憧憬的笑容時,小兵就說,小心別被錢給砸死咯。好大的一盆冷水。
找房子,搬家,打掃,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來完成,這是一個太過陌生的城市,甚至沒有朋友,所有的事情辦妥后自己便塌了下來,太累,好在心裏還有希望。開始用心地佈置,讓這個小窩盡量有家的感覺,只因卓說妻對自己及家庭的冷漠,便着力為他打造一個舒適的行宮。
失去了工作,每天惶惶不知終日,我開始寫字,給各種雜誌寫各種煽情的故事,給廣告公司兼職作文案,忙碌了這麼幾年,也是時間好好休息一下了。好在這個地方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遠的地方有所大學,可以經常去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附近還有一座公立圖書館,可以邊喝咖啡邊看書,生活算是寫意,只是期盼太長。
我搜集屬於卓那個城市的所有資料和圖片,看着那些曾壓過他腳印的地方,常常淚如雨下。那個不屬於我的城市,那個我所愛的人,忽然間有種陌生的恐懼。註定是個悲觀的人,聽着他的呼吸,在觸摸不到的地方。心一點點的碎掉。我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不讓自己凋零在無邊的思念之中。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多久才是盡頭……
卓偶爾會來看我,陪我一起寫字,聽音樂,看書,打球,或者只是在老街里轉悠,吃各種風味小吃。晚上一起吃零食看影碟,或者躺在床上講故事。我喜歡卓的懷抱,安全,溫暖。他就這麼拍着我入睡,不曾侵犯。
感情有些時候可以超越**,我相信。和卓在一起,內心非常的純凈,有時候,我甚至以為,我們根本就是一個人,或者,是比親人還親的人。
在一起時,卓時刻都要拉着我的手。
分開時,每天都要在網上流連。卓每天給我電話,有時一個,有時幾個,看到好的文章也要讀給我聽,或者只是溫柔的問候和擔心,我都覺得富足。
我喜歡卓微醺時電話里的聲音,溫柔,磁性,他會叫你寶貝兒,會說我愛你,這些都是在他清醒時我所不能擁有的。
卓跟朋友們說起我,滿是驕傲,他說她是個非常聰明且靈氣的丫頭,於是,我認識了卓所有的好朋友,在電話里鬥嘴聊天,這讓我多少覺得有些安慰,畢竟,卓沒有把這個叫冰藍的女子藏着掖着。
只是,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因為你有所期盼。因為現實經不得粉飾。
我知道,卓喜歡那種古典美人,而我,不屬於那個範疇,我有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和貓一樣的眼睛。卓說,夢中的女子應是帶着流蘇耳墜的,便忙不迭在耳垂上也穿了兩個傷口,卓不知道,我的心中也被深深地穿了兩個血口,我們都不知道。
卓吻着我發炎的耳朵,冰藍,你不必為了我遭受這樣的折磨。
我心甘情願。
冰藍,你現實點,快點回來。蓓蓓在電話里說,你們那根本不叫愛情。人家去當第三者,不是得財便是得色,你圖什麼啊,冰藍?別到時候找我來哭鼻子,沒人理你。
其實冰藍,你一直忘不了小兵的,不要以這種方式來報復,只會更加受傷。
冰藍,你現在已經不是你自己了,難道還沒有意識?本來你們就是兩個不公平的角色,你為什麼總是樂此不疲地為難自己?
你錯了,蓓蓓。
我掐斷了蓓蓓的電話,我不需要別人的理解,更不需要別人的指責。蓓蓓曾說,你這種不撞南牆不落淚的性格,早晚要吃大虧。坐在藤椅上,點了根煙,手指尖纏繞着小兵的味道,是的,也許小兵已經成為了我生活中的一個部分,一種習慣。那麼,我對卓的感情,到底是愛么?還是,我實在寂寞,而這個男人在恰當的時候以恰當的方式闖入,只須一句話便能觸到我的軟肋,於是妥協。
日子開始變得很長,我開始憂鬱,而卓的目光中也更多了一層迷惘。我是一個敏感的女子,有洞悉世事的雙眼,卓的目光開始遊離,開始不堅定,他不提,我也不說。終有一天會爆發。
快樂總是如此的轉瞬即逝,以至於我竟想不起來曾經擁有的快樂了。曾經他在大街上忽然給我的一個吻都讓我興奮異常,他在公共場合本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牽我的手,他說,冰藍,你走路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甩手,不要踢踏,斯文點。早早起床去給卓買早點,可他只吃了兩口,說,冰藍,我不愛吃這個。於是,忙不迭地去買菜做飯,卓卻淺嘗輒止,頓時,便紅了眼眶,邊收拾碗筷邊委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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