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知魔
我好容易下定決心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以一個非常奇葩的姿勢爬在地上,我覺得真的非常奇葩,因為我的胳膊明顯角度不對,好像手心外翻,不,好象是胳膊肘關節180度歪曲了,我試着擰了擰,好像沒什麼用,下意識里想找個工具用一用,抬臉就看見面前一臉古怪的幾個人。看什麼看,我白一眼過去,沒有理會他們,掙扎着想要站起來,我發現這個難度有點兒高,我這個腳可能變得有點兒不太利落,覺得軟軟的用不上力氣,可能是骨頭斷了,然後我開始激烈地掙扎,試圖改變當前的現狀,卻極其可悲的發現只能在地上跟翻蓋兒的王八一樣扭來扭去,頓時覺得十分氣憤。我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狠狠瞄着那幾個一臉古怪的人,恨不得破口大罵,敢情這幾個人跟那個死男人都是一個德行,看見我這麼艱難,都不知道上來幫我一把嗎?
一個青色衣服長得頗為俊俏的人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猶豫着上前要不要過來拉我一把,結果剛邁出一步就被一個紫色衣衫的天仙美女擋了回去,二人嘰咕了一陣兒,繼續對我進行觀賞,而旁邊那個黑衣服的冷着臉一直盯着我,那表情好象是雕好了的,從剛才就沒有變過,我一一掃過他們三個人臉上,這三個人也都一直盯着我,我頓時覺得歷史又在重演,你們一個個都是誰啊,你們叫什麼啊,你們從哪兒來啊,你們的爸爸媽媽知道你們這樣么,他們知道么,你們跟那個死男人是不是一胞生的啊,混蛋!我狠狠得瞪着這一個一個,我發誓要死死地記住這幾張臉,就在我們僵持的時候,背後就傳來了那個死男人的聲音。
“你們都愣在這裏幹嘛?”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下,我抬頭側着臉看了他一眼,他低頭斜睨着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狠狠地甩給他一記眼刀,見他清了清嗓子,頗為嚴肅地看了看那幾個人,好像心裏存了巨大疑問:“為什麼你們都沒笑啊?”
眼見眼前的幾個人顯然興趣索然,應付了事地扯出了些個笑臉,我覺得遭到了極大的鄙視和侮辱,當然他們不可以笑話我的,可是也不能一點兒都不笑吧,不,我絕對不是想讓他們笑,但是他們明顯的就是紅果果地忽視我,這簡直不能讓人咽下一口惡氣。“你!你給我夠了,你誰啊你,從剛才起就神神叨叨的,連自己姓誰名誰都不報上來,還有你們幾個,你們也都是誰啊,知道打聲招呼么,一個個的知道什麼叫講文明懂禮貌么,看見身陷困境的我一個個就知道在旁邊看熱鬧,知道什麼叫助人為樂見義勇為么,一看就沒文化沒紀律,你們爸媽知道不傷心么,你們相好的知道不傷心么,你,說的就是你,我剛才就看你很不爽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讓他們組團兒嘲笑我,你以為你是誰啊,一臉比天王老子都大的樣子,你還不…………”我罵得酣暢淋漓氣壯山河,可是罵著罵著爽着爽着覺得氣氛好像開始變得有點兒怪異,那死男人笑眯眯地看着我,不知道怎麼的看到他笑我覺得十分毛骨悚然,直覺上好像馬上要出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看着那幾個人一臉能活吞一個雞蛋的表情,我遲疑地來回掃了掃,聲音不自覺得小了下來。
“罵啊,怎麼不繼續罵,我正聽在興頭上呢。”他繼續笑眯眯地看着我,那笑容堪比陽光燦爛。
我眼下一口口水,覺得嗓子莫名有點兒干:“我,我可能是有點兒餓了,沒勁兒。”
“哦?你不是死人么,我怎麼沒聽說過死人會吃飯呢?”他索性蹲了下來,血紅色的雙瞳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我,這距離十分的近,好像要把我有幾根毛髮都要看的清清楚楚,丫的,來美男計是吧,不教訓你一下你會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么?我轉了轉眼珠,索性自認為嫵媚地一笑,學着於馥兒那甜甜嬌音,一個熊抱就撲在了他身上,賣弄風情:“哎呀,人家忘了嘛。”我眨巴着眼睛,送出去許多秋波,眼看他臉上表情險些有些掛不住,更狠狠地抓住他,緊緊地又向前蹭了蹭。想是當時的場景着實“風情”,可能也實在有些突破人的理解常識和承受極限,想來一個全身皮開肉綻笑容猙獰更加披頭散髮全身髒兮兮的女人趴在誰身上,都不讓人覺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所以他極力的開始試圖掙脫我,而我也死死地拽住他,我們兩個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實在好不熱鬧,然而旁邊幾個人好像已經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青色衣衫的年輕人怯怯地站出來,小心翼翼地插嘴道:“尊上,魅婀公主已經在重光殿等了您兩個時辰了,再這麼等下去……公主不會真動手把重光殿拆了吧?”
“聽見了么?給我放手,你個醜八怪!”他試圖將我從身上拽下去,看那風雨欲來的臉色,我不由得心下暗爽,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你一掌把我拍死,反正死不死的對我都無所謂,已經這模樣了,還能算有個全屍么。
“你不能走,你不是說給我換臉的么,你說話還算不算了,我都跟你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你難道不該對我負責到底么?”我掛在他身上,讓他走也沒法走,也許是看我一臉破罐子破摔的無賴神色,他狠狠甩給我一個白眼,我一側頭,裝作沒有看見。
“青霜!把她給我拉下去好好看起來!喂好養好洗乾淨給我扔進屋裏,沒有我的吩咐不要把她放出來咬人!”見他那絕美俊俏的臉顯然已經不能維持正常的表情,咬牙切齒臉色鐵青地吐出幾個字:“滿意了吧?下來,回來就給你換臉!”
雖然他說話不太中聽,但我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從他身上溜下來,自動自覺的等待那什麼青霜過來領我,眼見他一拂衣袖顯然巴不得早早逃走解脫的模樣,我調戲心起,沖他背影動情喊道:“我看公子生氣時更顯俊俏哦~”眼見已走出老遠的人身形一抖,險些塌了一個肩膀,我心裏大爽,回身拍着那青衣小哥的肩膀,笑嘻嘻地詢問:“我們走吧,去哪兒?”
顯然,那青衣小哥雖然不說話,但是就先前的表現來說,還是夠點兒意思的,不光為我安排了寬敞的大房子,還為我準備了香噴噴的洗澡水以及若干瓶內容不明的藥膏,我本打算讓他幫忙治理一下我這骨折了的手腳,誰知道他一句:尊上沒有交代這件事,就將我堵了回去,這個不懂變通的傢伙!掙扎着用我不靈便的手腳褪下了衣服,身上一處處傷痕顯露出來,着實是觸目驚心,我嘗試了幾番,撐起一塊木板搭在浴盆邊上,將幾瓶藥膏都放在木板上,本尋思一邊清理一邊上藥還比較方便,誰知道一隻完好的手和一隻完好的腳仍然支撐不住我不算肥碩的身體,腳下一滑我整個人連帶着幾瓶藥膏披里撲嚕地都掉進了水裏,呼嚕呼嚕地喝了幾口洗澡水,我撲棱着才將頭露出水面,整個人泡在藥水裏,我才意識到其實也不是我太沒用,而是這個盆坎兒實在太高,恐怕憑我現在的手腳還是難以爬出去的,所以我決定安心在盆子裏泡着,等待有誰把我救出去。
我待在澡盆子裏,百無聊賴,又想起了一些不該想的事,一些不能想起的人,丁一一被洛之熙殺了,而我還活着,作為一個非人的怪物,不論如何從我睜開眼睛看到那個紅衣的男人時,我就已經捨棄了我作為一個人的過去,而這顆心,也再也不會再為誰跳動了。
那個紅衣紅瞳的男人,名字叫流滄,而我所在的地方,也已經不是人界,我不認為他平白把一個人撿回來是因為大發慈悲,但我也不清楚自己對他有什麼利用價值,可我終究無處可去,拖着這樣一副身體,又有誰知道會倒在哪裏呢,既然他認為我有用處,那無妨看看他想要玩兒什麼花樣。我死了,未必有什麼牽挂,可我活着,說不定還能弄清楚許多事情:自己究竟是從何而來,那個夢中白衣的男子是誰,以及我的母親,那雙冰藍色的瞳孔,又怎麼會擁有非人的力量……我對於探秘和解密沒什麼興趣,我認為那是一種更為殘忍的慢性自殺,但是我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了其他的意義,而且,我不認為流滄會白白收留一個吃閑飯的,與其庸人自擾,倒不妨順其自然。
我捧起一把藥水,洗了把臉,終於忍不住大聲喊道:”有人嗎?快來人救我!我已經躺在裏面個把兒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