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陳嬌本來的打算是利用搶在衛子夫之前找到她的弟弟加以威脅的,但當流年把衛子夫弟弟的名字告訴她之後,她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因為衛子夫的這個弟弟,叫青兒。
姓衛,叫青兒,這樣說來,衛子夫的這個弟弟,就叫衛青,那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即使是不熟漢代歷史的她,也對這位將軍頗有印象。
若是除了他,衛子夫有的靠山也只有太皇太后一人,一旦太皇太后死了,她不過一個普通嬪妃,翻不起什麼浪,如果她清楚認識到這些,作為一個聰明人,一定是會做出棄暗投明的選擇;若是不除他,待他和衛子夫姐弟相認……到時候衛子夫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就難以確定了。畢竟,現在的朝堂和後宮,大權還是在竇漪房手裏握着。
“他們姐弟之間可有什麼信物?”陳嬌問流年。
流年想了想:“衛子夫說,她父親的塤吹得很好,她的弟弟想必也是如此。”
塤?
陳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沉思了良久:“先找到衛青,剩下的讓我再想想。”
“娘娘為何對這個衛青這樣上心?衛子夫的母親衛媼曾經是平陽侯的家僮。這個衛子夫年少時就被送往平陽侯家教習歌舞,後來就成了平陽侯府謳者。”
“謳者?”陳嬌奇怪,“不是說她是平陽公主的侍女嗎?怎麼又變成歌女了?”
“是歌女,”流年說,“不過平陽公主這兩年讓她在自己身邊伺候,所以是侍女,和她姐姐衛少兒一樣。”
從歌女到侍女?陳嬌心裏暗笑,只怕平陽公主對這個衛子夫也是有幾分防備的,調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心裏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衛子夫上有一兄二姐,兄長衛長君早逝,長姐衛君孺,次姐衛少兒。衛子夫還有同母異父兄弟三人,除了衛步、衛廣,還有一個就是衛青。”
“三個兄弟?”陳嬌原以為不過是姐弟三人,現在看來,事情倒比她以為的要簡單一些了,“這個衛步和衛廣……有什麼線索嗎?”
“衛步和衛廣很可能已經死了,這個衛青……現在是下落不明,只要我們讓衛子夫以為衛青也和另兩個弟弟一樣死了,本就是同母異父,想必也很難有多深的感情。”
“不行,”陳嬌一口否決,“沒我的命令,誰都不準私自動衛青。”
“可是……”
陳嬌心裏有些亂,不除衛青,便是平白給自己添了敵人,可除了衛青,讓大漢少一大將,她又會良心不安。
“你先去查,查到了衛青再來稟報我。說不定……”
說不定只是同名同姓,說不定……她可以做出一個恰巧同名同姓的假象。
“我記得……厭次的那戶人家也姓衛吧!孩子的年齡……好像也對得上,如果衛青和家人走失的年紀小,記不得,或者是記錯也是可能的。”陳嬌輕扣桌沿,“誰在外面,怎麼那麼吵?”
流年出殿看了一下,隨即回稟道:“娘娘,是御林軍的人。他說奉郭舍人大人的吩咐,李陵小將軍一回來就向您稟報。”
李陵回來的日子比竇彭祖晚了一日。
“徹兒現在在宣室殿?”得到流年肯定的回答,陳嬌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擺駕宣室殿。”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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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趕到宣室殿的時候,正趕上劍拔弩張的一幕——劉徹先是打了灌夫一巴掌,後來灌夫不知又說了句什麼,陳嬌前腳剛踏進殿裏,劉徹手裏的劍就指向了灌夫。
“鬧什麼!”陳嬌快步走向劉徹,順手抽出李陵的劍,一把打落了劉徹手裏的,“在宣室殿裏動刀劍,就算是李陵沒請到東方朔,你朝灌夫撒什麼氣?”
“九嫂子你誤會了,不是因為東方朔,是因為……”
“不許說!”
劉徹慌張的怒吼反倒坐實了陳嬌的猜測:“郭舍人,說!”
“是……九嫂子,我說了你別生氣,不然……我可不說。”郭舍人扭捏地偷看了劉徹一眼,“是……是念奴嬌。小陵子說,念奴嬌迷上了東方朔,灌夫說……灌夫就罵了念奴嬌幾句,然後九哥就……九嫂,你是不知道,九哥是真的喜歡那個念奴嬌,由不得別人說半句念奴嬌的不好。”
念奴嬌?由不得別人說半句念奴嬌的不好?
郭舍人話里的意思陳嬌一聽就明白了,想必,他也因為念奴嬌挨過劉徹的打吧!
“是……厭次的那個……刺殺劉信的姑娘?”
“對,就是她,她本名叫袁鳳儀,也是將門之後。”劉徹見陳嬌有印象,忙欣喜道,“阿嬌,你記不記得你離開之前,有兩個被劉義抓了的姑娘,就是她和秋蟬。”
流年提醒道:“娘娘,就是當初您讓我去給她治傷的那個姑娘。”
“我記得……她是在……海棠春?是叫這個名字吧!”
“對!就是她,”灌夫憤憤道,“說不定,她和劉義還有一腿!九嫂,九哥為這種女人難過,值嗎?”
灌夫的話音剛落,劉徹已經氣得一把奪過陳嬌手裏的劍:“再說我殺了你!”嚇得李陵忙上前抱住他:“劉義沒事了,我已經把他給殺了!”
“什麼?”陳嬌本來以為今天本來只是這幾個孩子之間的打鬧,沒想到李陵會扔出這麼一個重磅炸彈,“你殺了劉義!”
“是啊!”李陵絲毫不覺大禍臨頭,得意洋洋地將殺劉義的事情一一說來。原來,李陵和念奴嬌,還有秋蟬三人一起回長安,半路卻遇上了劉義的埋伏,秋蟬和念奴嬌眼看就要命喪劉義之手,李陵急了,乾脆就殺了劉義。而念奴嬌和秋蟬為了不連累李陵,便沒有來長安。
“要我說呀,女孩子想的就是太多了,九嫂,你說呢?”末了,李陵還不以為然地問陳嬌,“我可是有聖旨的。”
“不是她們想得太多,是你,想得太少,”陳嬌嘆了口氣,李陵這孩子,太莽撞了,他無力地撫了撫額,“張湯,你來跟他說,他犯了什麼罪。”
“喏。”
張湯精通律法,將李陵所犯之罪一一說來,私自殺人加上假傳聖旨,李陵這次,只怕是在劫難逃。
陳嬌跪坐在榻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李陵是李廣的孫子,李廣和李陵在劉徹即位的事情上都出過力,這次殺的人又是劉義,於情於理,她都得幫他,可是……要怎麼幫呢?
殺人償命,這是律法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寫着的;而殺人之事,又是證據確鑿,這事情……轉圜的餘地,實在是太小。
“張湯,你有沒有什麼辦法?”陳嬌看了眼沉默的張湯,“有就直說。”
張湯搖了搖頭:“大漢律法,是蕭何丞相當年定的。雖然這些年文帝和景帝都完善了刑罰,但殺人償命,一直都在第一條,我也沒有辦法。除非……”
“除非人不是他殺的?”陳嬌明白了張湯沒有說出口的話,“和他在一起的,除了念奴嬌,就是秋蟬,一個是徹兒的心上人,一個是李陵的心上人,拉誰來都不合適。李陵要想活命,只有逃命這一條路了。”
郭舍人自告奮勇:“要不然……去找找東方朔?你們不願意去,我去!”
陳嬌正要開口,卻被張湯搶了先:“我說的是國法,不是妖法!國法面前,不管是東方朔,還是西方朔,一樣是束手無策!為今之計,只能按娘娘說的做了……”
若有所思地看着又重新做低頭沉思狀的張湯,陳嬌轉了轉手中的茶杯,看來,張湯對東方朔……成見頗深,就是不知道,這成見,究竟是為公還是為私。
“阿嬌,你說呢?”
劉徹將求助的目光停留在陳嬌身上,卻見她也是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而且,剛剛張湯提醒了我一件事——念奴嬌身上,還背着一條人命的吧!你若是想納念奴嬌,得先替她父親平反,這樣,她殺劉信父子的事情,才可以一筆勾銷。可惜……現在你根本沒法替她平反,殺人之事,也沒法推到她身上,李陵……只能聽天由命了。”
正在幾人為李陵的事情發愁,山東六百里加急送來了厭次侯劉義身亡的消息,並在其中要求嚴懲兇手——欽差李陵。
不得已,李陵只得收拾了行李,打算回家向家人告別之後再逃亡。陳嬌想勸,但看他一片孝心,還是沒阻止。誰知,正是李陵這一次的優柔寡斷,讓他最終還是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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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湯一行人離開之後,宣室殿裏只剩下陳嬌和劉徹兩人。
“阿嬌……”劉徹小心地問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生氣?”陳嬌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你做錯了什麼嗎?”
“我……我想封念奴嬌為貴妃,你……不生氣?”
陳嬌啞然失笑:“你是皇帝,有三宮六院,我這個皇後為你納妃本就是應該的。只是剛剛李陵說念奴嬌看上了東方朔?我只擔心,要是她不想當你的妃子,你難道要強搶民女不成?”
“別和我提東方朔!”劉徹氣急,“我想讓他當朝廷棟樑,他卻偏偏要當清客,連念奴嬌……都看上了他,難道我這個皇帝,還不如一個算卦的?”
陳嬌抿了抿唇,止住了嘴角的笑意:“東方朔此人,我在厭次見過,溫文儒雅,多才多藝,是文人,可又不像一般的文人。念奴嬌見慣了風月,對東方朔有所青睞倒也不奇怪。東方朔身上……有一種……怎麼說呢?是只有經歷過風浪的人才會有的一種魅力。”
“阿嬌你是不是也喜歡他?”劉徹的聲音里,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酸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阿嬌答應會幫她納念奴嬌為貴妃,可他一點都不高興,反而希望阿嬌發一頓脾氣,罵他一頓,不讓他納妃。阿嬌不生氣,他好像……
更氣悶了。
作者有話要說:以後看內容提要,如果內容提要改了就說明替換~\(≧▽≦)/~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