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大人,您應我一聲可好?”沐小木依舊跪在他腳下,直起了上半身,不滿的道。

“你要我應你什麼?”湛然終於開口了,許是方才飲過酒,此刻的聲音低而暗啞。

“應我……咦……”沐小木晃悠悠的摸了摸腦袋,尷尬的笑笑,道,“我忘了。”

“那便回去想。”湛然不欲與她多言,直接下了逐客令。

“不行。”沐小木眼睛一直,道,“我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兒,你別催我,我再想想。”

“我不會應你,你走吧。”湛然打斷她。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沐小木爬到他面前,拽住了他的褲子,髒兮兮的手印便毫不留情的印了上去,他卻絲毫沒有在意,沐小木昂起頭,道,“我膝蓋疼。”

湛然垂下視線看着她,表情是她看不懂的複雜。

“我真的膝蓋疼。”沐小木鬆開他,不知道思緒又想到了什麼地方,嘴裏直念叨疼疼疼,念叨着念叨着,竟然哭了起來。

湛然伸出手,勾過她的腦袋,她便順勢撲在了他的膝蓋上,嗚嗚的不住哭着,眼淚將他的褲子盡數打濕,他卻沒有推開她。

“不給我酒喝,也不讓我見你……”沐小木一邊說一邊哭,怎麼都止不住,“施大人那麼好的人……”說著說這,哭的更加厲害。

“既然叫我滾,就離我遠一點兒,明知道我放不下,做什麼要這麼折磨我。”沐小木含含糊糊的哭道,“我竟是再也見不到施大人了……”

湛然的手指按上她的腦袋,任由她一邊說一邊哭,沒有打斷她卻也沒有安慰她,直到片刻后,她不再說話,只是小聲嗚咽后,才抬起她的臉,仔細的看了她半響,道。

“你不要再來煩我了,好不好?”

沐小木的臉尚擱在他掌心,聽到他的話明顯一個瑟縮,醉意似是少了幾分,眼中滿是怯意。

“對不起。”沐小木將腦袋抽出他的掌心,黯然的道。

“宜嗔。”湛然開口喚道。

“大人,有何吩咐?”宜嗔推門進來,躬身行禮。

“把沐大人送回去。”

“是,大人。”宜嗔應了一聲,便往沐小木這裏走,沐小木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歪歪扭扭的拱拱手,道,“不勞大人掛心,我自己能走。”

“宜嗔,路上當心。”湛然沒有理會她,只是繼續吩咐宜嗔。

“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沐小木情緒又上來了,惱道,“我自己能走。”說罷,就自己往門口走,手臂卻被後面的人拽住了。

“不要碰我。”沐小木使起了性子,那人卻沒有鬆手的意思,一使勁將她拽進了懷裏,冷冷的道,“你鬧什麼?乖乖讓宜嗔送你回去。”

沐小木卻望着湛然,掙扎道:“下官有罪,不該靠大人這般近,大人放開我。”

湛然眸光一沉,卻驀然發現懷中的人有些不對,方才她倚着他哭的時候他就發現不對了,可他當時以為她只是喝多了,這時候再一抱,才察覺那滾滾而來的熱度不同尋常。

而懷中的人還在兀自掙扎不休。

湛然望她一眼,便將打橫她抱在了懷中,全然不顧她的鬧騰,直接往門外走去。

沐小木貼在他懷中,只覺得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哭累了也鬧累了,酒勁同生病後的睏乏一起湧上來,她不由得又往他懷中鑽了鑽,不知不覺便闔上了眼皮。

湛然抱着她從二樓下來,途徑大堂的時候往靠窗的那個位置上看了一眼,發現那裏早已沒有人了,桌上泡着的熱茶也已散光了所有溫度。

他略一擰眉,便跨出了門去。

……

沐小木覺得腦袋、四肢沒有一處不疼,酸軟無力,彷彿每一根關節都被人拆散了,源源不斷的熱浪幾乎將她淹沒,她覺得很難受,卻掙脫不開,彷彿有人按着她的四肢,驀然一點冰涼落在額頭上,舒服的她幾乎要呻、吟出聲,那點點冰涼又貼上了她的臉頰,最後溫柔的落在唇上,小心翼翼並且含着一股子花草的清香。

沐小木模模糊糊的,又睡著了。

沐小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天空仍是亮的,屋外傳來水流的聲音,似乎是有人正在絞帕子,不多會兒,那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阮糖?”沐小木有些詫異,迷迷糊糊的往四處去望,竟是在阮糖家裏,她明明記得好像不是這樣,難道病糊塗了所以出現幻覺了?

“是我。”阮糖滿臉擔憂的走過來,將帕子擱在了她的額頭上。

“哦。”沐小木應了聲,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捉着了他的手,道,“我睡了多久?今天是什麼日子?”

阮糖知道她要問什麼,將她的手好好的塞進毯子裏,道:“你睡了一晚,還有兩天。”

沐小木一聽,眼眶仍是不由自主的紅了。

“你的燒也快退了,接下來我有些事情要忙,你能自己照顧自己么?”

“你去忙吧,我沒事。”沐小木道。

“恩,照顧好自己,我傍晚回來。”阮糖說完,便將煮好的粥放在了她的身邊,又將熬好的葯按分量盛好,在一邊排了一排,做好這一切,他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又給她蓋好了毯子,道,“按時吃藥,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沐小木禁不住叮囑道。

阮糖笑了笑,便走出門去。

沐小木窩在床上,周圍安靜的有些過分,明亮的室內一絲陰霾也沒有,沐小木卻覺得自己籠在一團黑暗裏。

她還想着去見施亦,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也要讓身體快點好起來,所以她只是靜靜的待在床上,哪裏也沒去。

阮糖直到第二天也沒有回來。

沐小木的病已經好了大半,除了發熱傷點元氣之外,其他的不適感已經盡數消散了。她整理好床鋪,又將自己蓋的攤子拿出去曬,之後便跑出了門去。

街上的人一如既往,絲毫慌亂也沒有,對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早上。

沐小木一路往皇城行去,幾乎是小跑到了都察院,結果問了幾個人,都說沒見過林賢,這一個個的,究竟都去哪了?沐小木想了想,還是跑到了禮部,蘇默果然也不在。

沐小木一頭霧水,卻一個能給她解惑的都沒有,她只是隱隱察覺到了不同以往的蕭殺氣氛,彷彿有什麼正在發酵,等待着一瞬間的爆發。

幾處走完都毫無所獲,她便往大理寺獄走去,看看能不能見見施大人,可是那邊依舊把手森嚴,連只蒼蠅都不讓進,沐小木干著急,卻沒有絲毫辦法,只好又原路返回。

如果是三天後,那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明天就是施大人行刑的日子。

沐小木不禁一陣頭重腳輕,待暈眩感消失之後,才行屍走肉一般的回了阮糖家。

而阮糖還是沒有回來。

沐小木一夜未睡,眼看着黑色的天空漸漸泛白,彎月悄悄隱起身形,心裏頭的痛苦與不安越發沉重了。

她籠了籠衣服,往大理寺獄走去,施大人出來的那一瞬,應當是能見到了。

路上仍有些昏暗,腳下的青石板都有些看不清,沐小木走的有些急,好幾次險些絆倒,即便如此,不過片刻后,便也到了大理寺獄門口,她忽然想起上回來的樣子,那個時候施大人雖然也在裏面,卻活蹦亂跑的讓人無奈。而這回,卻連想見都見不到了。

沐小木剛靠近大門,就發現旁邊站着一個人影,一身青衣,隱在暗處。

“蘇大人……”沐小木走上前,幾乎要認不出眼前的人,他狼狽而不修邊幅的模樣,簡直令人心酸。

蘇默木然的望了她一眼,又轉回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牢獄的出口。

沐小木也不再出聲,眼前的蘇默令她不忍看,她安靜的同他待在一處,等待大門開啟的時刻。

兩人就這般立在陰影處,直到陰霾全部散去,天光大亮。又一直等到溫度逐漸上升,太陽升到中天的時候,鐵門才發出了響動。

鐵索在地上拖動的聲音十分明顯,不一會兒,裏面便走出了一隊人,而施亦一身白衣,滿身枷鎖,正在最中央。

沐小木察覺到蘇默的身子一綳,她不由朝他看去,只見他緊抿着薄唇,好像在微微發抖。沐小木深深望他一眼,便朝施亦走去。

“咦,阿木啊?”施亦一愣,抬起臉沖她笑,彷彿還是原先那個活潑的樣子。

“施大人……”沐小木咬着嘴唇,強迫自己笑了笑,眼前的施亦滿臉血污,白衣似是新換的,但從他走路的姿勢可以看出,定是受了不少罪。

“不枉我平時最疼你,還知道來看我。”施亦笑眯眯的。

“是我沒用,沒有辦法……”沐小木哽咽起來。

“不要說了,阿木,這是我咎由自取,你乖乖的,不要胡鬧。”施亦走了一步,卻不知觸到了哪裏,痛的皺起了眉毛。

“大人……”沐小木想去扶他,卻被士兵的鋒利長刃攔在原地。

“不礙事不礙事,不要擔心。”施亦拜拜手,頓了一下,語氣驀然一沉,鄭重的道,“阿木,我要走了。”

沐小木垂着眼睛,狠狠的咬住了嘴唇。

施亦緩緩的走過她身邊,艱難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視線卻又往周圍望去,不知道在找些什麼,發現周圍空空如也以後,表情一黯,苦澀的笑了一笑。

行刑兵催促施亦快走,施亦朝沐小木揮揮手,便緩慢的超前行去,只是那黯然的背影,卻叫沐小木傷心不已。

正當施亦要拐彎的時候,眼前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人,他一身青衣,狼狽不堪,卻站的筆直。

施亦表情一凝,露出了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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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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