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你看,時機終於成熟了。”阮糖淡淡的話語響在耳邊,不含任何喜怒。

沐小木卻忽然聽不清聲音了,無論是滂沱的雨聲,還是阮糖寵辱不驚的平和,她都聽不見,忽然想起那人肆無忌憚的笑容,無端的升起心酸來。

“隨仁佈局了這麼久,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阮糖的聲音離她很遠,“他定然是採取行動了,不然皇帝不會這麼果斷與堅決,接下來的幾天,朝堂大抵是要大換血了,人人自危,保護好自己吧。”

“阮糖……”沐小木的情緒似是有些不穩,“若是沒有我,他不會落到這等地步吧。”

“這很難說。”阮糖道,“畢竟,我也不了解他。”

“那他會怎樣?”沐小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興許很難死。”阮糖攤開手,道,“畢竟恨他的人太多,大抵要留着一口氣,多折磨些時日。而且他黨羽眾多,要肅清也需些時日,要留他做個牽制。”

沐小木心口堵的更難受了。

“就沒有什麼辦法能救他了么?”沐小木咬牙道。

“沒有。”阮糖很快回絕,道,“你也不要胡來,你要知道,你的胡來,只會加速他的死亡。”

“我……”沐小木眼眶一紅,強忍着沒有哭出來,只道,“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阮糖見她難受,也不忍說什麼刺激她的話,只是伸手環住她,虛虛一抱,卻終究沒將她攬在懷裏。

“這不怪你。”阮糖安慰道。

雨勢驟而急,滿懷着惡意砸在石板上。

第二日的沐小木十分憔悴,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遠遠瞧去,十分喜感。

“阿木,你這是怎麼了?”子午河畔的施大人正在翻欄杆,瞧見更加死氣沉沉的沐小木,忽然多了活下去的勇氣,急忙從欄杆上跳下來,一把扯住她。

“施大人。”沐小木有氣無力的道,被他輕輕一扯,便來回蕩着。

“阿木啊,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啊?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啊。”施亦拎着遊魂沐小木,滿臉都是興奮。

“施大人,你這一副逼良為娼的樣子,令我很不安啊。”沐小木被他揪着,也跑不掉,只得同他說話。

“怎麼說話的?”施亦將她塞在胳膊底下,跟她一塊兒往皇城走去。

“我錯了。”沐小木忽然一臉認真,表情亦是沉痛。

“哎哎哎。”施亦適應不能,頓時有些尷尬,道,“我同你開玩笑的嘛,阿木你突然一本正經的,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啊。”

“施大人,我真的錯了,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入京,如果我不入京,就不會什麼都不懂就橫衝直撞,如果我不橫衝直撞,湛大人也不會……”沐小木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哽咽着哽咽着又忍了回去。

施亦嚇了一跳,急忙拍拍她的肩膀,胡亂的安慰道:“阿木你別這樣,一副哀怨悱惻的模樣望着我,叫人誤會啊……”

他不安慰還好,越安慰越糟,沐小木似是憋久了,而施大人是最好的傾訴者,為人寬厚善良又溫和,她不知不覺就鬆懈了下來,情緒便洶湧而出。

“怎麼還越說越嚴重了?”施亦緊張不已,看着來來回回的人,又有些尷尬,一個大男人趴在他肩上,一副被拋棄蹂、躪的樣子,他倒不覺得丟人,主要是為了沐小木的聲譽,他這幅丟人的模樣,往後該多尷尬,雖然他名聲已經很糟了,咳……咳……,但是這樣狼狽,委實有些雪上加霜。

沐小木察覺到施亦溫和的拍着她的後背,那種委屈感便愈加發酵,啃着他的肩膀默不做聲的難過着。

“這孩子究竟怎麼了啊。”施亦一邊嘀咕,一邊像安慰小狗一樣拍拍她的腦袋,試圖緩解她的情緒。

“施大人……我很傷心……”沐小木斷斷續續的道。

施亦聞言便一直勸,道:“傷心事嘛總會過去,別太擔憂了。”

“施大人你每回尋死的時候,也沒人攔你,你是如何跨過這道坎的呢。”沐小木不忘取經。

“額……”施亦尷尬的眨了眨眼,道,“因為我總覺得還有尚未完成的事……人民需要我……熹王朝需要我……”說完嘆了一口氣,總不能說自己畏高畏寒還怕黑吧,實在有些拎不上枱面。

“大人真是思想深刻。”沐小木讚歎道。

“哪裏哪裏。”施亦謙虛的滿頭都是汗。

沐小木抑鬱着,施亦哄着,兩人小聲的聊着,路人遠遠望去,只瞧見兩條纏綿的人影,別的倒看的不大真切,只是仍舊鄙視的搖了搖頭。

沐小木抽抽搭搭的跟施亦撒歡,正說著,施亦忽然沒聲了,她不由一陣錯愕,還未回頭,手腕便被一把拽過,一使勁,就被拉進了男人的胸口。

“這就是你拚命從我那跑出來的原因?”湛然明顯賭氣的聲音嚇的沐小木打了個激靈。

“湛……湛大人……”沐小木結巴道,抬頭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和隱隱鬱卒的眼睛。

“湛大人?”施亦沒心沒肺的道,“您來的可真巧,阿木正傷心呢,您給安慰一下?”他很快就把沐小木賣了。

湛然眉毛一挑,意味不明的看向沐小木。

“我沒……沒傷心。”沐小木的手腕還被他握在掌心,身子亦被他困在胸口,這姿勢比方才的還要曖昧,心頭渾渾噩噩,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只道,“大人您怎麼還往外跑?”

施亦心頭一跳,立刻插嘴道:“蘇默肯定找我呢,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說完就跑,毫不含糊。

子午河畔上行人並不多,昨天的落雨持續到午夜便停了,今日的天空格外湛藍,連子午橋也煥發出新鮮的樣子。橋頭的白色石柱上落滿了殘留的水珠,陽光一照,五彩繽紛。

沐小木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這般拉扯,往日的湛然也甚為顧慮,並不會在人前這般,但今日的他跟往常不太一樣。

“你說什麼?”他握着她的手,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

“額……”沐小木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大人此刻不應該顧慮一下么?”

“顧慮?為何要顧慮?”湛然比她高出太多,說話的樣子又十分傲慢,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腔調,沐小木不由得有些氣悶。

“大人的境況,我聽阮……咳……咳……”沐小木察覺到他暗下來的眼睛,急忙改口,“我自己琢磨出來的,也有所了解,如今大人不應該考慮一下如何避過此劫么?”

“你是在擔心我么?”湛然垂下頭,尋着她的眼睛,眸中倒影着她的模樣。

“大人落到如此境地,於我很有關聯,我心下愧疚,只是……”沐小木說著說著便察覺到不妙,剛要閉嘴就發現自己突然離開地面,驚嚇之餘只好抓住了湛然胸口的布料,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被他抱了起來,一時之間又羞又窘。

“大人……你別這樣,我……我……你……你……”她手足無措,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哼。”湛然冷哼一聲,將她打橫抱在懷裏,道,“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沐小木兀自掙扎着,紅着臉道:“大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您這樣,不合……”

“我的日子不過幾日光景,放縱一下又何妨?”湛然打斷了她,快速丟出了一句話。

沐小木脊背一寒,密密麻麻的出了一身冷汗,立刻便停止了掙扎,道:“大人方才說什麼?”

“我的境況,你不是已經了解了么?”湛然嗤笑道,“那麼,方才說的,你該能聽懂才是。”

沐小木頭腦一陣發懵,此刻的陽光微暖,軟軟的光矢擦過湛然的發間,落在她的眼睛上,她本能的閉上眼,又很快睜開,喃喃的道:“最近有些奇怪,為何大家都喜歡同我開玩笑?”

頭頂的湛然沒有回應她,只是那雙眼睛卻如曾經一般孤傲自負,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與恐懼。

見湛然沒有回應,沐小木也只好沉默,沉默之後心裏愈加煩悶與堵塞,只得再度開口,道:“大人當真沒有辦法了?”

湛然將她抱在懷裏,略一使勁,將她擱在了身後的欄杆上,頭頂是蒼藍的天空,腳底是湍流的河水,沐小木有些畏高,此番十分沒有安全感,心裏發慌。

“害怕了?”她坐着,湛然立着,他卻只比她矮上一分,稍稍抬頭,便能對上她的眼睛。

沐小木想說什麼,卻知道他不會答,總是顧左右而言它,索性沒有開口。

“怎的,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湛然雙手扶在她身體兩側,微風吹起了他們的長衫,短暫的起伏之後,又軟軟的垂墜下來。

今日的天氣格外好,洗過的碧空沒有一絲雜質。鳥雀低低的掠過湖面,帶起一陣漣漪又很快飛向遠空,連綿不絕的垂柳纏綿動人,一片鮮艷的綠色浮遊起來,宛若無邊的雲海。

沐小木的視線險險掠過湛然的頭頂,他一身藏藍長衫,俊逸瀟洒,背後的白色圍欄襯得他清晰穩重。

他漫不經心的樣子,比這個清晨還要慵懶。

“大人不曾擔心過么?”沐小木終究忍不住。

“擔心?”湛然哼笑道,“擔心有什麼用?”

沐小木無奈,知道他勸不得,便也罷了,道:“大人,過會兒人便要多起來,我們走吧。”

湛然一把拉過她的手,牽着她往前走去。

“……”沐小木掙了掙,絲毫掙不開,道,“大人……這般不妥吧……”

湛然走在前面,甚至沒有回頭,他拉着她緩緩踱過子午河,踩着青綠色的綠蔭,慢悠悠的往附近的未央居走去,口中道:“反正我也時日無多了,你就乖一點兒,可好?”

沐小木很無語,這位大人可明顯不像時日無多的樣子,但她沒的選擇,只得點了點頭,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開口,那人輕飄飄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若是開口,便撿些我愛聽的。”

沐小木哽了一下,將準備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斟酌再三,在他穿過垂柳的時候,道:“我擔心你。”

湛然愉悅的笑了起來,牽着她的手,毫不避嫌的往前走去。

路上行人並不多,只少數幾人,但瞧見此種境況,也是駐足觀賞,面露驚奇,沐小木一路都垂着臉,只覺得麵皮燙的幾乎要燃燒起來。

湛然見她態度不錯,也並未為難她,只是這般目中無人的行在路上,委實有些驚心動魄。沐小木一路提心弔膽的被湛然牽着,好不容易到了未央居,總算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卻被一道驚呼打斷了。

“湛大人……”來人手中的摺扇一展,頗有些受驚過度,目光掃到沐小木的時候更是目瞪口呆,“小木……”

沐小木抬頭一看是林賢,後面還站着施亦和蘇默,恨不得一頭撞死。

那頭施亦對着沐小木揮揮手,又扭頭對林賢耳語,道:“我說有意思吧。”林賢一副知音的表情點點頭,道,“果真是有好戲看。”

沐小木望着那三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臉頓時有些黑。湛然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樣。

後頭林賢一副惋惜的樣子對施亦耳語,“湛大人這是做出決定了?”

“大概是的。”施亦略一沉思,望着已經轉身上樓的湛然,點了點頭。

“哎,先前還對小糖那般,這就又選了小木,男人心,果真是海底針,莫測啊莫測。”林賢嘆息道。

施亦深以為然,同他一起為阮糖感到心痛。

蘇默一副受不了的模樣,將他倆一把推開,往大堂走去。

樓上的湛然則將沐小木一路拉進了隔間,反腳帶上門,又一把將她抱起來,惹的她驚呼連連,直接將她抱上了軟榻。軟榻臨着窗,絲絲陽光透過窗欞,將室內照亮。隔間裏只有一張小小的木桌,鋪了錦緞,房間大而通透,軟榻則柔軟舒適,躺兩個人亦有餘地。

湛然將沐小木擱在軟榻上,二話不說便去扯她的衣服,沐小木大驚失色急忙護住胸口,喊道:“大人有話好說啊。”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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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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