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湛然・貴人事忙
“我這是在幫你。”施亦推着抗拒的沐小木往裏走,一邊喋喋不休的道,“你瞧你一個好好的俊俏少年郎,總是自己一個人,這可怎麼是好?你不着急我還着急呢。”
“我不急啊。”沐小木真急了,奈何抵不過施大人的熱情似火,仍是被拽着一步步往樓上走。
樓里鶯鶯燕燕,早已糾纏在了一起,處處花紅柳翠,香粉撲面。
“施、施、施大人,這種事,深夜的時候我可以自己來,不勞您破費啊。”沐小木急的要哭出來。
“說什麼混賬話。”施亦看來經驗老道,老鴇陪着笑,兩人都不用說話,只是眼神交流一番,尚書大人就拖着沐小木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三層。
圓拱型的木門精巧別緻,施亦一揮手便推開了門,將沐小木往裏一推。
沐小木嚇的不輕,心想真是沒看出來施大人是這種類型的。裏面黑燈瞎火的,連盞燈都沒點,她一頭霧水,施大人不是給她點了個姑娘么?難道姑娘見不得光,所以不點燈?正兀自揣測,施大人緊跟着關了門,黑燈瞎火的就握上了她的肩膀,把她往牆角一推。
“啊!”沐小木就要叫,被施亦一把捂住嘴。
沐小木腦袋徹底渾了,她直嗚嗚的表示自己不是這個類型啊,她不要為了升官發財出賣*啊,施大人,你感受到了我高潔傲岸的思想了么?不要霸王硬上弓啊,強扭的瓜不甜啊。也不知道腦子不好的施大人有沒有領悟她的意思,捂住她的力道倒小了許多。沐小木驚魂甫定,就聽施大人喃喃自語,“臉怎麼這麼軟,比蘇默那臭小子好多了啊。”
沐小木的臉皮立刻紅的發亮,所幸漆黑一片,施亦並未發現。
施亦再次把腦袋湊了過來,沐小木劇烈的掙紮起來,“不要啊不要啊,施大人不要啊。”正喊着,卻感覺到施亦把她的腦袋一按,貼上牆壁,神秘兮兮的道:“你聽聽看。”
沐小木將信將疑,略微分了些心神過去,這才靜下心,就聽見那邊“嗯嗯啊啊”叫的正歡,這下再也耐不住,又羞又氣的大力把施亦撞開,惡狠狠的瞪着他,一張薄薄的臉皮紅的要滴出血來。
兩人正在黑暗中僵持着,門卻忽然被一把拉開,有人衝進屋來,瞬間點亮了油燈。屋子裏驟然亮了起來。
“荒唐。”痛心疾首的喝聲傳來,沐小木看去,臉色鐵青着立在那的正是蘇默。
而另一人手裏抓着一串葡萄,吃的甚是愜意,只是略微揚起的眉毛昭示着他的壞心情,“我說小木,這傢伙是整個熹王朝最不靠譜的男人,而我是督察院最靠譜的男人,你跟他混,還有沒有出息?”他眉眼落拓不羈,眼波掃過盡顯風流,又道,“嘖嘖,你看看你們這傷風敗俗的樣子。”
沐小木這才發現剛才掙扎的太過劇烈,衣衫凌亂不堪,再看自己紅彤彤的臉頰,真是有口難言,而施亦則一臉開心的望着蘇默,道:“你怎麼來了?”
蘇默強忍怒氣,好歹還記着眼前這個不爭氣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他往前走了兩步,立在施亦面前,他身材高大,比施亦高了半個腦袋,雖是下屬,但沉默冷硬的樣子令施亦也滯了一滯。
“施大人,你再胡鬧也該有個限度。我日日跟在你身後,替你收拾這些爛攤子,你可知我也是會累會煩的?你到好,正事辦的一塌糊塗,還有空來這裏……來這裏……”蘇默氣急。
施亦呆了呆,一臉茫然的望望林賢,又望望蘇默,最後定格在沐小木凌亂的衣衫上,無奈的攤開手,道:“你們究竟在說什麼啊,還有阿木啊,衣服穿穿好,衣衫不整的像什麼樣子。”
林賢從鼻孔里送出一個哼,蘇默氣悶的扭過頭。只有沐小木按下氣惱,好心替他解惑,道:“施大人,我不是你想的那麼隨便的人,還望大人自重。”
“你們你們……你們都胡思亂想些什麼!”施亦品味了半天,手指抖了抖幾乎戳在蘇默臉上,“臭小子,你跟了大人我這麼多年,大人我是這種人么?再者說了……”他一扭頭,指着沐小木,又道,“大人能看上他么?”
沐小木不滿,爭辯道:“大人你怎好胡說,你剛才還說我臉蛋軟,比蘇大人手感好。”
蘇默冷眼瞪過來,林賢被葡萄籽嗆到了,直咳的翻白眼。
“你瞪什麼瞪?這是事實。”施亦大咧咧的一擺手,道,“你本來就比他糙,大人不嫌你,別自卑。”
蘇默氣的一拂袖,道:“大人,屬下身體不適,明日去面稟聖上,請旨告老還鄉。”
“大人都說不嫌你了,性格真差。”施亦無奈的搖搖頭。
“好了好了,不要鬧了,尚書大人,你究竟來這裏做什麼?”林賢好歹把葡萄籽給咳出來了,一張俊臉白裏透紅的。
“還不是為了他。”施亦指着沐小木,語氣竟不似開始那般輕快了。
“是為了湛首輔命她查的那樁案子?”林賢下意識的望向沐小木。
“可不是。”施亦攤開雙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道,“當真是個難題。”
林賢蘇默均都沉默不語。
“卷宗可有打開看過?”施亦正色問道。
“這宗案子在我剛來督察院的時候就看過了。”沐小木回想道,“當時也覺着有些不妥,尚未細看,便……”沐小木想起湛首輔帶着譏誚的笑意,便苦笑着住了口。
其他三人也是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提那個人的名字,無端的破壞了和諧的氣氛。
“說的是香語樓的林紫姑娘行刺中軍府李三公子的事。”沐小木用手指戳戳腦袋,努力回想,
“林紫勾/引李三,妄圖以色/誘之,嫁入李家。最終未能如願,便逼死了李三的正室,刺殺李三,所幸李公子並無大礙。林紫便被壓入大牢,秋後問斬。”
“記性不錯,就是這樁案子。”林賢吃葡萄吃的正開心,抽空插了一句嘴。
“香語樓?”沐小木忽然福至心靈,道,“莫不是我們現在在的這家?”
“沒錯。”施亦點頭。
“那案子跟我到這有什麼關係?”沐小木狐疑的瞪着施亦,沒好氣的戳戳牆壁,“跟我們做這事又有什麼關係?”
施亦斜她一眼,不答話,就聽那邊高喊了一聲,“李公子好生厲害,奴家受不住了。”
沐小木一時之間僵住了。
施亦瞧她臉皮一陣紅一陣白的樣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胸肌,道:“都是男人,遲早要經歷的,瞧你一副雛兒的害臊樣,我看不行還是給你找個姑娘,把這事也給辦了。”
沐小木張了張口,就見施亦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道:“瞧你弱不禁風的,胸肌還挺結實。”
沐小木咬牙切齒,道:“入朝為官,沒個強健的體魄怎麼得了,下官日日鍛煉來着。”
施亦恍然大悟。
蘇默歇了這麼片刻,氣總算理順了,指了指隔壁道:“那位李公子便是卷宗上的李三。你道他人品如何?”
沐小木想了想,又笑了笑,拱了拱手,道:“多寫幾位大人提點,下官不勝感激。我當時翻到這宗案子的時候便覺蹊蹺。林紫不過一介女流,還是絲毫勢力沒有的娼妓,又怎能神通廣大的逼死李三的正室,那位知府大人的千金。並且又在重兵把守的中軍府,刺傷了李三。”
“這樁案子本來就破綻百出。”施亦道,“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瞧的出,可你知道為什麼沒人管么?為什麼李三不過一個小小的中軍都事,卻令所有人都三緘其口么?”
沐小木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那他身後的人……”
“姓隨。”林賢吞下最後一顆葡萄,笑眯眯的拍拍手掌。
若說姓隨且有如此影響力的,那也是有且只有一位。這位大人叫隨仁,聲勢雖比不過湛然,但是走的是不同路線。是一路邊疆廝殺打上來的,戰功赫赫,威名遠揚,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將,並且有文化。
沒有文化的武將說到底也是個粗人,但是這位大人不一樣,他雖是武將,卻是文官出身,性子粗獷又帶着細膩,惹鬧了他雖不一定能在仕途上扼殺你,但在身體上扼殺你卻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而且以他的人脈地位,天子最多賜碗茶喝,勸他修修身養養性罷了。
隨仁不說位極人臣,但是朝中能與湛然分庭抗禮的,也惟他一人而已。兩人暗裏爭鬥頗多,火星四射,明面上,倒是一派和睦。
“隨仁……么。”沐小木念起這兩個字,只覺得喉嚨又乾澀又黯啞,堵的慌,手指收緊又鬆開,鬆開又收緊,卻忘記該說些什麼。
“隨仁是李三的舅舅,他一直很照顧這個外甥,說是拿李三當親兒子亦不為過。”施亦安慰的勾上她的肩膀,聲音低低的,很快就被隔壁的歡愉蓋過。
“這是在逼我做選擇么?”沐小木嘆了一口氣。
“興許是吧。”林賢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開始給自己倒茶。
“若是不查,便是與湛首輔為難,並且公然違抗他的命令,若是查了,必定得罪隨大將軍,而以隨大將軍的脾性,怕是會直接提刀把我砍了。”沐小木略一想便明白了始末,心想湛首輔果然會為難人。“那以諸位大人看來,湛首輔是希望我怎麼選?”
林賢浮了浮茶,輕輕飲了一口便皺起了眉毛,也不知是不是燙的。蘇默摸過茶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便見施亦拿下巴看他,便無奈的搖搖頭,將茶碗遞給施亦,自己又摸了一隻給自己滿上。
一時間,三個人之間茶香瀰漫,熱氣騰騰,竟無一人開口。
“怎麼……”沐小木瞧他三人模樣,遲疑道。
“他才不在乎你怎麼選。”林賢終是開了口,一雙眸子在升騰而起的霧氣里顯得漫不經心,“他甚至連你怎麼做都不想知道。”
“你若真是查了這案子,隨大將軍隨手把你滅了,估計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你若是不查,便是公然違抗他的命令,死不死得了還是個問題。”施亦將茶灌進喉嚨,大而圓的墨瞳掠過一絲惋惜。
“死定了。”蘇默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