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而賀君麒,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胸口竟滿滿都是鮮紅的指痕印,被清水漫過,還有些瑟瑟作疼。
那種疼痛直接漫過他的肌膚,滲透進心臟最深處……
揪得他的心口,一陣陣發憷。
果然,有時候女人狠起來,男人真的……有些無法招架。
這段婚姻,從開始之際,就是一段錯誤……只是,當她提出要結束這段傷痛的過錯時,他卻明顯的……
捨不得了!
是啊!他甚至於,更想,就這樣,一錯到底!
可是她呢?
“簡姿妤,到底是什麼可以讓你如此絕情的就放棄這段婚姻……”
真的是因為他葉天琪嗎?你與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真的,只是你口中那所謂的,簡單的朋友關係嗎?!
賀君麒迷茫了……周一,中午時分,姿妤約了依依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里見面。
“姿妤,你真的想通了?”
依依抿了一口杯中的白開水,不可置信的問着對面雙眼紅腫的姿妤。
“算吧……”姿妤點了點頭,強擠出一抹笑容,“不想通有什麼辦法,他不愛我!再死賴着他,好像說不過去了。”
“那他的答案呢?你說離婚,他怎麼說的?”
“他……”被依依這麼一問,姿妤一張媚惑的面龐上露出幾許羞憤的潮紅,但更多的是憤怒,損罵一句道,“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勤獸!”
竟然用那種無恥的招數羞辱她!
“可你這表情……”依依揶揄的覷着她,打趣道,“我怎麼覺得昨夜是個——四溢的夜晚呀!”
“——四溢……”姿妤嘲諷的笑笑,“傷痛四溢才是!哎……說來也挺悲涼的,我就那麼一開門,一不小心就聽到了他跟他媽說他愛着凌一瑤的事實,而娶我……也不過只是一個幌子!呵……有時候一不小心聽到了些實情,再回頭看自己所堅持的東西,簡直就像是一場鬧劇!”
姿妤一邊搖頭,一邊自嘲的笑着。
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手中溫熱的咖啡杯,心下卻是一片冰寒。
“對了,天依,我記得月有個朋友是專門打民事離婚案的律師來着!有時間幫我聯繫聯繫他。”
“你不是吧?離個婚還準備鬧上法庭?幹嘛?你可不是個會跟人家爭分財產的女人?”依依用手肘碰了碰她,有些擔憂。
“想分財產,那還得先離婚才行吧?那混蛋根本不願離!他竟然還說就要捆着我,捆到哪天他心情好了說不定就把本姑娘給放了!”姿妤說起這話時還一陣咬牙切齒。
依依怔鄂。
還別說,這話說得確實是挺混蛋的,留人的招數也挺賤的,不過……
“姿妤,姓賀的不會對你日久生情了吧?”
像她這麼獨立而又堅強,人格魅力更是無可擋的女性,要虜獲一個男人的心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姿妤失笑,“天依,你就別安慰我了!算了,咱不提他了,提起心煩,你記得幫我把律師聯繫好就行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愛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隨風……”
忽而,姿妤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老闆的電話。
“姿妤啊?現在在哪呢?”
“就在樓下咖啡廳呢!怎麼啦?張總,需要我馬上上去嗎?”
“恩!你趕緊收拾一下,陪我去會個客戶,我們約了十二點半在蓉和會面!現在只剩下半個小時了,得趕緊!”
“好!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姿妤同依依道了個別就匆匆離開,只是走之前還是不忘提醒她記得幫自己聯繫律師的事兒。
看來這女人真是離婚心切!又或者說,不願再給自己一個退縮的機會吧!
一路上,老闆都在叮囑着她和另外一位公關秘書,“你們可要記住了,今兒這是個上百萬的大客戶,這個案子我們是志在必得!小妤你就負責把我們公司的設計理念這些吹得天花亂墜一點,小七你就負責陪,把人家客戶陪吃陪喝的整高興了,這合約估計也要到手了!行了,我也就交代這麼多,反正你們可都不是新手了!自己到時候可懂得圓滑處理!”
“張總,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好!小妤,有你這話,張總我這懸着的心也算放下來一大半了!讓你陪我來簽這合同鐵定是錯不了!”老總讚許的語氣毫不掩飾。
姿妤笑,“張總你太抬舉了。”今兒的客戶是位大台商,中年男人,年紀約莫四十來歲,雖不像一貫的台商老闆那樣大腹便便,但一眼便也知是個富貴之人,他成熟的眉目總是沖姿妤笑着,那笑意染着太多複雜的情緒,讓姿妤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飯桌上大概人人都看不出來了,這台商對姿妤有意思。
“來,小妤,陪劉總喝口酒!”
老總笑着將紅酒遞到姿妤面前,扔了一記深意的眼神給她。
姿妤接過,大方一笑,“劉總,這杯我敬您!還望往後我們有更多同桌吃飯的機會。”
姿妤這話里,其實是帶着某種暗示的,她是打心底希望公司能把這個大單簽下來。
“有有有!以後機會絕對多得是……”台商高興得很,看着姿妤一口飲完杯中的酒後,自己也一口乾盡。
“哎呀,張總啊,你這得力助手,我可真是欣賞得不得了啊!”台商打着一口的台腔毫不掩飾的向眾人表述着他對姿妤的喜愛。
姿妤喝了酒,頭雖然有些些的暈乎,但還是聽得懂他這話里的意思,忙陪笑,態度多了幾分該有的距離,“多謝劉總看得起我姿妤!”
“這是哪的話!”台商笑着,眼底露出幾分婪欲,“我要有小妤這樣的得力助手,我這輩子可是什麼都滿足了!張總,我是真心羨慕你啊!”
姿妤心裏譏笑,果然,男人的嘴裏全都是沒有下限的謊言。
“小妤,要不……你跟了我吧!”忽而,姿妤只覺手背一熱,台商那雙滿是繭子的大手就緊緊的握住她的小手,手心裏全是濕濕黏黏的汗水,染在姿妤的手背上,讓她一陣厭惡。
只是,這邊包廂房的他們,卻不知道對面早就坐着另外一群人!
正好在與客戶談方案的賀君麒,才一瞥眼,就從簾縫裏瞅見了姿妤那張泛滿潮紅的面頰,他肯定,這女人又喝酒了!
然而,當視線落定在那緊扣的雙手上時,他審度的眼眸瞬間被寒冰覆蓋,接下來,他所有的思緒和眸光都落定在了對面那桌的人身上,再也挪不開去。
“賀總,賀總?”左助理喚了幾聲失神的賀君麒。
賀君麒回神過來,劍眉緊蹙着,臉色很是難看。
“賀總!文總在敬您酒呢!”左助理壓低聲音好心的提醒他。
“抱歉!”賀君麒忽而起了身來,禮貌的道聲歉,“先失陪一下。左助理,替我好好招待着文總他們。”
不等對面的客戶回神過來,賀君麒已黑着臉,踱步往對面的包廂房而去。
“小妤,你跟着我,這合同我立馬就給你簽了,你看成不成?你放心,你跟着我,往後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他的手,越握越緊,而另一隻手就開始大膽的往姿妤緊閉的雙腿上爬。
姿妤嚇了一跳,才要推離,卻忽而聽得“嘩——”的一聲,門帘被掀開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
有人進來了!帶着一種極強的冰寒和怒意,如風一般卷了進來。
甚至於,來不及待姿妤掙脫,就見一條結實的手臂忽而操起了桌上的紅酒瓶。
“砰——”
重重的一聲悶響,驚心動魄。
姿妤嚇得瑟縮了一下,一偏頭,就見身旁那——自己的台商此時此刻早已頭破血流……
鮮血,染着紅酒從頭頂漫下來,有些觸目驚心……
玻璃,碎了一地!
包廂里,所有的人都徹底懵了!
而唯有,站在她身旁的賀君麒,卻從容淡定得絲毫不像是始作俑者的人!
寒澈的眸子居高臨下的盯着一臉懵然的姿妤,眼底射出來的冰稜子如若是要將她生生刺穿一般,但,他最終只是緊抿薄唇,什麼話也沒多說。
“賀……賀總……”
張總慌了手腳,沒料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般局面。
“你……你是誰?竟然敢對我動手……”台商因流血過多,說起話來還有些虛。
賀君麒理都沒理他,凜冽的眼眸一偏,落上張總那張略顯慌亂的面龐。
只見他不停的朝身旁的小米招手,“快,小米,打……打120……劉總流血過多……”
“是是……”
“張總……”賀君麒不緊不慢的開口,說話間泰然自若的至褲兜里掏出一個支票本,涼涼的問道,“這頓飯讓你損失多少錢?我賠。”
他知道,這女人鐵定是來同自己老闆談合同的,而這合同顯然已經因為自己的出現而弄砸了!但他不想讓這女人在公司里難做!所以,這錢,他出。
賀君麒的話,讓身旁的姿妤鄂住,卻也讓對面的張總驚訝萬分。
見他們都不說話,賀君麒才試探性的問道,“兩百萬,夠不夠?”
這個姓劉的台商,他認識!確實是個手上握了不少大工程的主,大概隨便一個案子也是百萬以上,所以,賀君麒只憑着自己的認知而猜測着。
“夠……夠夠,當然夠!”張總忙點頭,臉露喜色。
賀君麒隨手在支票上寫下幾個零,又道,“張總,我把她帶走了!”
說完,也不等姿妤作答,他一伸胳膊,霸道的拽過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賀君麒,你帶我去哪裏!”
賀君麒腳下的步子很快,身上的戾氣也很重,重到讓姿妤有些恐慌。
但,他帶她離開的方向並不是餐廳的出口方向,而是,洗手間?
姿妤詫異,“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進來!”賀君麒拽她。
“這裏是男廁!”姿妤忙抵抗,“賀君麒,你這個暴君!神經病!”
然賀君麒哪裏肯給她抵抗的機會,一把拽過她,連推帶抱的就將她扯進了男洗手間去。
打開水龍頭,拽過姿妤被台商抓過的手,擱在冷水下沖。
“賀君麒,你幹嘛!”冬天的水,冷得像冰,凍得姿妤直叫,“好冷啊,你快點放開我!”
“洗乾淨!”
賀君麒臉色難看得像冰。
姿妤大概明白了這男人的意思。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姿妤這次不再抵抗,乖乖的給自己洗手。
而賀君麒只冷冷的在一旁盯着看,但神情卻格外認真,彷彿在審查着她的雙手是否真的已經洗乾淨了。
“賀君麒,你會不會太較真了點?”姿妤簡直是好笑又好氣。
“簡姿妤,你最好認真看待這件事!”賀君麒的態度冷凝,卻是一本正經。
“那他還在我腿上蹭了兩下呢!我現在是不是也要把我腿也洗了?”
賀君麒陰翳一笑,“你提醒了我!”
“喂!你別亂來!我開玩笑的,他還沒碰到我的腿啦!”再說,隔着這麼厚的褲子呢!大不了回家以後她把褲子消消毒唄。
賀君麒終究還是放過了她。
領着她從男洗手間裏出來,惹得過路的人頻頻回頭看,姿妤真是窘得就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鑽進去。
“賀君麒,你剛剛給我們老闆兩百萬幹什麼?你錢多到沒處花啊?”姿妤一顆心還系在剛剛那兩百萬上,一想到那些扎堆的‘0’,姿妤就一陣痛心疾首,雖然不是自己的錢,但那也是賀君麒的血汗錢啊!
“砸了合同的補償費!”他答得簡明扼要。
其實,他只是不想讓這個女人往後在公司里沒有立足地而已!因為她把這麼個大案子攪了,他老總還敢器重她嗎?!
“砸了這合同不是我們的損失,沒能跟我們這麼優秀的團隊合作,是他們的損失!再說,今兒理虧的本來也是他們,這錢我沒讓他給我賠就不錯了!結果還讓你賠了這麼多,真是……”姿妤想想都覺得氣悶。
賀君麒不說話,只是看着她的目光越漸柔和起來。
“你倒是挺自信!”
“我這是相信我們的團隊實力!對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的?你在這邊吃飯嗎?”
前兩天還鬧着要離婚的兩個人,現在又像沒事人兒一樣的聊着天,如不是今兒賀君麒幫她出了手,又為了她虧了兩百萬,或許現在她理都不想理眼前這個男人,當然,一碼歸一碼,即使兩人現在可以心平氣和的聊天,但那也並不代表就可以不離婚了。
婚姻,維繫點是愛情。
光這一點,他們之間就非常缺希!
“恩!跟客戶談點事。”賀君麒回她。
“哦……”姿妤點點頭,“那你去陪客戶吧,我跟張總收拾殘局去。”
“簡姿妤!”賀君麒叫住她。
“幹嘛?”姿妤回頭。
“記住,你已經是個已婚婦女,不要隨隨便便就讓人家摸手揩油!還有,你只是個設計師,不是什麼公關更不是什麼陪酒女,請你認準自己的定位,懂了嗎?”賀君麒一本正經的提醒她。
姿妤宛若是認真的思忖了好一會,才道,“確實!名義上說我是個已婚婦女,不過,別人可不知道,對我有點想法倒也實屬正常!還有……賀先生,提醒你一句,我這個已婚婦女,很快就會變成……單身少女了!拜拜……”
姿妤招招手,訕訕一笑,離開。自從那次鬧了離婚之後,姿妤就像是徹底鐵了心似的!
開始拒絕在家裏做飯,拒絕早上起來替賀君麒準備任何早餐,甚至於是一個烤麵包她都不樂意,也開始拒絕替他系領帶。
總之,從前她習慣為他做的事情,現在一件也不做,理由很簡單,忘不了一個人就是因為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而現在只要自己不習慣這個人,那麼將來等到離開的那一天,她也不至於會悲痛萬分。
所以,她只是為自己築起了一層厚厚的保護牆而已!
而這天,姿妤卻難得為賀君麒下了一次廚,而且,特別豐盛,這倒讓賀君麒很是意外。
“賀君麒!”
才一拾起筷子,姿妤就喊他。
她咬着筷頭,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瞅着他,隔了半會,才道,“其實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說。”賀君麒簡明扼要,也不抬頭看她,只顧着低頭吃飯。
似乎很久沒有吃過她做的飯了,隔了這麼些天再吃起來,味道似乎較於從前更加鮮美。
姿妤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唇,咬了咬嘴裏的竹筷,最後似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道,“我打算搬出去住!”
一句話,她幾乎用了這輩子最快的語速,唯恐自己會隨時後悔一般。
她為什麼要搬出去?其實這個問題她很認真的思考過了,理由其實很簡單,還是為了……讓自己慢慢的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是啊!遲早是要離婚的,又何必還像現在這樣同住一屋檐呢?姿妤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更多的是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只會越陷越深……
終於,賀君麒從碗中拾起頭來,賀染的魅瞳一瞬不瞬的盯着姿妤看,目光如炬,卻又似刀子一般,鋒利無比。
隔了很久,薄唇輕啟,噙着濃濃的警告意味,“簡姿妤,你最好……適可而止!”
他的話,讓姿妤瑟縮了一下。
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堅持,“賀君麒,我是認真的!真的,我的態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認真過!”
只因為……
她親耳聽到,他說,他愛凌一瑤!那樣一種厚重的愛從他的嘴裏溢出來,瞬間就將她所有對他的執拗統統擊垮……
她開始深深地質疑,她的這份愛,是不是還有堅持走下去的意義……
賀君麒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下一瞬,“砰——”的一聲,直接扔了手中的碗筷去,“簡姿妤,你再敢提這事,我就掐死你!”
他冷聲說完,轉身就直接上了樓去。
“砰——”的一道重重的闔門聲響起,他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裏,從那之後,一夜便再也沒有出來。
他沒有開燈,任由着漆黑的夜光,將他孤寂的身影深深籠罩。
他站在落地窗面前,一支煙接着一支煙不停的抽,飄渺的煙霧將他深深籠罩着,投射出悲涼的影子,漆黑的煙瞳里染着晦澀的眸光,格外沉重。
他微低頭,又重重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煙……
心口,悶得他,格外難受!如同被濃煙嗆到了喉嚨一般,又辣又疼。
其實,他討厭像這樣毫無節制的抽煙,但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麻痹他此時此刻這顆憋悶燥郁的心。
最近,這個女人一直不停的同他提關於離婚的事情!而他,從不給她正面回答!
而剛剛,她說她要搬離這個家,賀君麒才知道,這一次她真的認真了,而且非常認真!可是,面對她要搬離的問題,他卻發現自己竟然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後,他竟然那麼可笑而又無奈的用那樣一句無力的話威脅她,“再敢提這事,我就掐死你!”
呵!大概這種話,真的只有幾歲的小孩子才會講出來的吧!樓下
姿妤悵然若失的坐在餐椅上,看着還未開動便已經涼去的滿桌子菜,心底,隱隱作疼,像是正被千萬隻蟲蟻——咬折磨着一般,難受得讓她不禁紅了眼眶。
今天,滿桌子都是他愛吃的菜!
她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替他準備,只為了想要留下他最喜歡的東西給他……
他不知道,這一頓飯,卻賺了她多少眼淚,一想着往後或許再也沒有機會替他下廚,心底那種酸澀感簡直如同洪水泛濫一般,狂涌而出。
其實,她多想告訴他,她不想離婚的,她也不想搬離這個家……
可是,離婚和搬家,不是遲早的事兒嗎?現在的婚姻和同居生活,僅僅只是一出‘暫時’的美夢啊!
夢碎了,破了后,她該怎麼辦呢?再次背負着自己對他重重的愛,承受着那樣的萬丈深淵,以及遙遙無期的黑暗生活嗎?
她怕自己到那時,入戲太深,無法自拔,最終將自己親手打入十八層地獄!
自己對那個男人漸漸加深的愛情,她太清楚了!再下去,她的愛,只會越積越厚重,她怕……怕自己背負不起那樣的分離!
所以……該斷的時候,就斷了吧!至少,現在的她,還有絲絲的理智存留着!
這是她最後所剩無幾的自我保護圈了!
起身,深呼吸一口氣,擦一擦眼角的淚水,卻發現,淚水竟是越擦越多。
最終,所幸不管了,任由着它們瘋狂往外涌着,開始收拾桌上的殘局。
飯菜,她都替他留着,熱在鍋里,不管他是不是還吃。
她不知道,往後,她是不是還有機會再這樣同他一起同桌吃飯,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機會同他做這樣一頓豐盛的晚餐……
一切,就在這裏終止吧!
*
翌日,姿妤以搬家為由,向公司人事請了一天假——
她的行李其實很少,翻來覆去的就那幾件衣裳。
依依倚在門沿邊上,靜默的看着房間裏的姿妤,“姿妤,這次你會不會太衝動了點?”
“不,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姿妤扣好行李箱,提起來,卻發現,很輕。
在這個家裏,她真的沒有什麼!也更沒有什麼是承載着她與那個男人回憶的東西,除了她的小賀賀和小麒麒,還有,脖子上的這根同心圓的項鏈。
伸手,觸了一下……
彷彿是被割疼了一般,指腹顫慄了一下,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將脖子上的項鏈取了下來。
這是他送給自己的唯一一件禮物,但,畢竟不是她的!而且,她敢打包票,這個男人一定不知道鑽石同心圓的意義!
當項鏈離開脖頸的那一剎那,姿妤的心,抽痛了一下,有些尖銳。
那種感覺像是,如同被人用鋒利的刀子,生生的在她的心口上剜下了一塊肉一般!疼痛難耐,心底更是空虛得讓她一陣悵然若失。
“趕緊走吧!”姿妤飛快的收拾行李,甚至於來不及回頭再去看一眼裏面空虛寂寥的場景,她拉着依依飛快的下了樓來。
依依知道,她在逃避,她根本連回頭看一眼這個家的勇氣都沒有!越是流連就越是傷痛……
留下一張她早已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捧過櫥台上的小魚缸,姿妤便匆匆的離開了這個還溢滿着獨屬於那個男人味道的房子……
行李箱的軲轆在地上‘咕隆咕隆’的匆匆滑過,姿妤只覺得這軲轆宛若碾在她的心口上一般,壓得她的心口,難耐得幾乎快要斷了呼吸……
惹得她,眼淚竟不停的往外涌!
她腳下的步子走得飛快,如若身後正有千萬隻兇狠猛獸在追趕着她一般,直到最後,她幾乎是小跑着出了小區的門來。
“賀太太,又出差呢?”
保安大叔熱情的同她打招呼。
一句賀太太卻讓姿妤渾身微微一僵,很久,才牽強的擠出一抹笑容回他,“是啊。出差……”
如果真的只是出差,那該多好!
“走了!”姿妤不敢再多做停留,拉着依依便往外走。
夜天橫的車停在了小區外,見她們出來,他忙下車來接行李,“就這麼點東西呀?”
依依瞥了自己老公一眼,示意他別說話,夜天橫悻悻然的收了聲去,也沒再多言一語。
車上,依依陪着姿妤坐在後座,手緊緊握着她的,試圖將自己手心的溫暖全部都傳遞給她。
她真的很冷,很孤寂……
落寞的身影,倚在車窗上,黯然的眼眸沒有絲毫的焦點,只是,渙散的看着窗外那一晃而過的雪景……
這個冬天,尤其得冷!
姿妤忍不住渾身瑟縮了一下,將自己的棉襖裹緊了幾分。
這模樣看在依依眼底,尤其心疼,依依忙將車內的毛毯蓋在她身上,“姿妤,別凍壞了。老公,把暖氣再打足一點。”依依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帶着些哽咽。
夜天橫至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車後座的兩個女人,忙將車內的暖氣開到最大。
“天依,謝謝你們!”姿妤的聲音,有些嘶啞。她握着依依的手,很緊很緊,那模樣宛若是溺水中的她,緊緊揪住了一塊救命的浮木。
是啊!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那塊支撐着她的浮木了……
離開他,就如同,魚兒離開了水,連呼吸,都變得疼痛……
依依無奈的嘆了口氣,“姿妤,我們之間就別談什麼謝謝了!”
“姿妤,我看你還是別去你那小屋子了,直接住我們家吧!我跟天依其實挺方便的!我們家那麼大,多你一個不多的!”夜天橫還在試着勸姿妤。
“不不!”姿妤搖頭,“你們別留我了!好意我心領了,真的,相信我,一個人住總有一個人住的好處!”
“姿妤,你真的沒關係嗎?可是我挺不放心讓你一個人住外面的!”依依還一臉擔憂。
姿妤笑,即使笑容很牽強,“你就別瞎替我擔心了,你只管保好你自己的胎就行了!我這麼大個人了,完全能夠照顧自己的!放心,放心……”
“好吧!”依依也不再堅持。姿妤的新家是離公司不遠的一個小區,房子不大,大概五十坪左右,但顯然,她一個人住已經完全夠了。
哄了依依和夜天橫離開之後,姿妤一個人坐在行李箱上,看着這個空蕩蕩的屋子,很久很久她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心裏,空空如也,一如此刻這寂寥的屋子。
沒有他的味道的房子,姿妤才知道,原來這麼冷清……
小魚缸還在門口擱着,小賀賀和小麒麒似乎對陌生的環境很敏感,今兒它們的情緒較於從前波動很大,小身子正不停的在水中划動着,姿妤不知道此刻的它是在抗議,還是在歡呼……
心,一片悲涼……
澀然的,讓她,隱隱作疼!
就這樣吧!姿妤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蒼白的臉頰,擠出一抹笑容,告訴自己,“簡姿妤,從今天開始你的舊社會徹底結束了,新生活終於要來了!”
新的生活,新的日子,還有……新的愛情!
這些,統統都與那個叫賀君麒的男人,徹底無關了!
然,姿妤才想到這裏,她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賀君麒!
姿妤猶豫了一下,卻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還來不及開口說話,就聽得那邊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狂吼聲,“簡姿妤,馬上、立刻,給我滾回來!”
姿妤忙將手機拿開一點,以防他的聲音震破了自己耳膜,很久,見那頭終於停止了吼叫,姿妤這才將手機拿回至耳邊,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問他,故作平靜,“你回家了?看見茶几上那張協議書沒有?”
“!”賀君麒一聲咒罵,“簡姿妤,你這次鬧得太過火了!”
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把他心底的鬱火給點燃了!
“看見了就簽了吧!”姿妤低聲勸他。
“你在哪?”電話那頭,賀君麒深呼吸一口氣,似在壓抑着心頭的怒火。
“我已經找了新家住下來了!”
“回來!”他的聲音分貝再次拔高几分。
然,姿妤只緊抿着薄唇,不說話。
賀君麒發現,自己竟然拿這個女人一點辦法也沒有!也是第028章奏般的在扶手上緩緩敲擊着,而另一隻手則拖着他那張邪惑的面龐,撐在扶手上,視線正懶意綿綿的落在剛進門來的她身上。
邪魅的唇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卻又似噙着某種危險的氣息。
這樣的賀君麒,如同妖孽的化身!邪肆,撩人,卻又讓人危機感重重,還非常的難以琢磨!
“你好,賀——太——太!”
後面三個字,賀君麒幾乎是一字一句從唇齒間蹦出來的。
說這話時,他的唇角,依舊是彎着的,卻似又噙着幾許駭人的冰寒,這讓姿妤猜不透此時此刻這男人的心中所想。
不過,‘賀太太’這三個字從賀君麒的嘴裏吐出來,其實還是非常動聽的,至少,讓姿妤聽了有些些的恍惚。
“賀總,我今天是來同你談一談關於溫泉酒店的合約的。”姿妤忙調整心態,不打算繼續與他在私事上糾纏,忙將手中的資料和合同遞給他,“您看看,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探討一下。”
她的態度,真是專業到不行!
以至於,讓賀君麒邪惑的眉心骨,一陣陣跳躍,有危險的氣息,至他重賀的深眸中流竄而出。
他沒有急着翻她手中的文件,只懶懶道,“用什麼身份來同我談這次的合約?”
他的聲音,冷漠如冰。
眸光掃過她身上,宛若兩把利刀,他冷笑,嘴角泛起絲絲邪意,“賀太太?”
姿妤不着痕迹的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來這個男人對於剛剛她的惡作劇,他非常在意。她笑笑,故作大方,撩了撩額前的髮絲將它們擱置耳後,“賀總,剛剛不過只是一個玩笑而已,還望別當真,我們先聊合約吧!”
賀君麒笑,修長的手指撫過他冷峻的下顎,盯着姿妤的眸光卻格外凜冽,“可怎麼辦?賀太太,我好像已經當真了!”
“……”
姿妤吸了一口涼氣,試圖壓下心口這不斷起伏着的情緒,似緊張,似慌亂,還更多的是……心悸!
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
永遠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眼神,或者一個舉動,甚至於,短短的一句話,就能輕易激起她思緒的漣漪。
……
而這樣一句含糊不清的愛昧話語,更是讓姿妤不爭氣的一顆心砰砰直跳。
“賀總,我們能不能先把合約的事情談妥?”姿妤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思緒,提醒他。
“打算跟我鬧彆扭到什麼時候?”賀君麒根本不理她,兀自抽了一隻薄荷煙出來,點燃,深邃的眼眸緊迫的盯着她看,飄渺的煙霧至他姓感的薄唇間輕輕呵出,迷離了他如海一般讓人難以琢磨的眸子。
姿妤站在那裏,有些泄氣。
顯然,這個男人叫她過來,根本就沒有要同她談公事的意思。
“算了……”姿妤低頭,開始整理自己的資料,“看來賀總今天狀態不佳,既然如此,那合約的事情我們下次再談吧!”姿妤笑笑,收起資料就要走。
“簡姿妤!”賀君麒叫住了她,聲音冷到如同寒冰一般,足以將姿妤腳下的步子生生凍結。
姿妤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回頭,預備舉步離開。
然,步子才一踏出,忽而就聽得一聲叮噹脆響,好似有什麼東西,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腳邊。
姿妤低頭一看,有些詫異,竟然是……那條同心圓項鏈!
“把它拿回去!我看着礙眼!”賀君麒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漠然道。
姿妤的心,微微窒了一秒,下一瞬,蹲下身子將腳邊的項鏈拾了起來,轉身,往賀君麒走了過去,“賀君麒,謝謝你讓它陪伴了我這麼些日子……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它的含義吧?”
姿妤笑問着,唇角卻一陣苦澀。
而賀君麒,冷凝的眼眸,瞬間凹陷幾分。
“拿回去吧!這樣寓意深刻的東西……你我之間,背負不起。”
姿妤將項鏈擱回在了賀君麒的辦公桌上。
賀君麒忽冷忽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桌上那根項鏈,隔了很久,他冰漠的薄唇再一次輕啟,冷撤的問她,“這項鏈,你……要不要?!”
姿妤怔忡了一秒,最終,搖頭,宛若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不要了……”
是啊!既然都已經是要成為過去的東西了,留着它又做何用呢?正如他說的那般,看着……礙眼!
然,根本來不及讓姿妤回神,忽而就見賀君麒抓起桌上的項鏈,推開玻璃窗,“嘩——”的一聲,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從空中劃過,下一瞬,那精緻的同心圓項鏈如天邊一顆最閃亮的流星一般,一劃而過……
閃爍了一下,繼而,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一時間姿妤徹底呆住,眼眸怔怔然的看着項鏈消失的地方,一瞬不瞬,有那麼一秒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既然是垃圾,那就扔掉!”賀君麒漆黑的眼底染滿着難以言喻的怒意。
終於,姿妤回神過來,心口處一陣瑟縮的疼,那裏,彷彿一瞬間被人掏空掏盡了一般……
“出去……”
賀君麒跌坐在休息椅上,冰漠的面龐上染滿着疲倦的神色,眉心斂作一團昭示着他此時此刻燥郁的情緒。
彷彿……剛剛那一個扔‘垃圾’的動作,卻已經耗盡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氣。
姿妤的雙腿,有如千金般沉重。
心,更是悶得如若被大石重重的壓着一般,隨時都有窒息的可能。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