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一章 飈戲與入戲
她急促地退了一小步，呼吸間帶上細小的顫抖，語氣卻近乎絕望：“是你們在找我？——還是你在找我？”
林成松不為所動，盯着她彷彿盯着一隻獵物，冷冷地道：“這有什麼區別？”
方芷承認自己有一點驚訝了。
不愧是上一世的反派之王！
雖然他現在的演技仍然青澀，但說話之間的氣質卻獨一無二，難以模仿！而瀕臨變異的男一號，幾乎不需演繹，彷彿就是另一個他自己！
從她變化演繹方式的那一刻開始，方芷承認自己是被激起了一點鬥志了。
她忽然也想認真試一試。畢竟如果不出意外，這尚還青澀的反派之王，將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成為與她配戲的男一號！
她忽然站直了身體，讓眾人都精神一振。
方芷的眼神變得極為陌生。
她的聲音變得清冷無情：“你從前都不會這樣跟我說話。”
林成松機械地說：“從前我們不是敵人。”
方芷靜靜地站在原地，聽到這句話，好似微微一怔，又好像並沒有反應。
半晌，她的唇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不不不，我們現在也仍然不是敵人。”方芷的聲音里忽然帶上一絲神經質的笑意。
她既嫵-媚又殘酷地說：“你不是想知道區別么？我告訴你區別。”
她慢慢地走近了林成松，俯下身湊近了那雙無機質的眼睛，唇邊吐出的話語逐漸輕到只剩氣聲，極盡嫵媚-妖-嬈，彷彿引-誘，又好像已經動-情：“我不跟你們一路……可是我離不開你，我做夢都想呆在你身邊……”
方芷的眼角挑起一抹似有似無的輕-薄的艷色，水光從她的眼底漫上來。
林成松卻忽然接不下去了。
他接近透明的琥珀色的眼睛猛然睜大了，玻璃一般的瞳孔里彷彿浮光掠影地閃現了一片空茫。
一直表現得強硬粗暴的未來反派之王竟然向後瑟縮了一下。
眾人也驚得說不出話來，大廳中一片寂靜。
方芷臉上仍然帶着嫵-媚的笑容，聲音也情絲百轉，誘-人至極。
而與此同時！那蘊含著星塵的丹鳳眼裏竟然湧出了大顆的眼淚，劃過猶帶笑容的臉頰，驚心動魄地砸在了林成松的肩上！
笑容、墮-落、引-誘、妖-艷、與天真純潔的眼淚！
林成松就算是再冷酷無情，他畢竟也是個男人！
肩上的眼淚彷彿透過層層衣料燙傷了他，讓他幾乎剋制不住退縮的欲-望。他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記得接下來的台詞是什麼！
他親手塑造的女二號，好像正站在他的面前質問着他，引誘着他墮-落，同時以天真的眼淚告別並肩作戰的過往。
他甚至已經弄不清楚，自己在寫這一段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如此矛盾又痛苦，天真又墮落！
他只能粗-暴-強行將自己的心神拉出了戲外，潛意識裏排斥着方芷逼人的氣場，不可避免地沉默了下去。
方芷頓了一頓，直起身來。
這一次她有點一不小心入戲過深了，一時之間止不住湧出來的眼淚，便自己默默地站在一邊用紙巾擦。
在她擦眼淚的期間，大廳之中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打擾她。兩個評委和鄭旭文離得最近，早就被她帶入戲中，看她的眼神就好像看着戲中的女二號！
飈戲也是需要搭檔的。而方芷，在鄭旭文配合下的表演已經是登峰造極了，而林成松這從來沒有過任何演繹經驗的菜鳥，卻引出了方芷更為酣暢淋漓的發揮！
孰勝孰負，從方芷的兩場截然不同的戲中就自然見分曉！
鄭旭文臉色青白交錯，半晌都沒有說出話來。
方芷用了三分鐘整理了情緒，還好她年輕，出來試鏡也沒化什麼妝，即使演了哭戲，形象倒還沒問題。
她瞥了林成松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林導以後可要小心喲。這一場是黑暗中的戲，設定你是看不見我的表情的。所以即使你看見我哭，也要裝作沒看見哦。”
眾人才紛紛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個一直表現強硬的女二號可以在這裏哭出來。
因為這場暗戲的設定是，男主角看不見她的樣子和表情！既然只能憑聲音分辨，那麼男主的冷酷無情就順理成章，女二號的眼淚就更加令人心疼到骨子裏去。以至於後來人們評價這位女二號，總是認為這場戲，就是她由正轉邪的關鍵轉折點。她掉的眼淚，代表她終於與正義和天真告別。
此時，方芷卻覺得自己已經在這裏呆的夠久了，決定速戰速決完成最後一步。
她很是輕鬆地站在林成松面前說：“林先生，您已經決定了出演男一號吧？我也覺得您演比較合適。既然如此，您不就得一人分飾三角，自編自導自演了？”方芷皺起眉一副不贊同的樣子說，“您也看見了，做演員，您雖然很有天賦，但是咱們要磨合還得花時間呢，再加上您還得完善劇本，事兒這麼多，導演那些瑣碎的事情太浪費您的時間了，不如交給別人去干吧。”
林成松今天從方芷那裏收到的“驚”已經太多了，以至於他現在都有點回不過神來，下意識地問：“交給誰？”
方芷抿着唇滿意地笑了，裝模作樣地想了想說：“我有一個信得過的朋友，我們合作過，她是絕對沒問題的，林先生您看怎麼樣？”她已經自作主張地把“林導”這個稱呼換成了“林先生”。
林成松有點懵，表情空白地問：“什麼？”
方芷連忙道：“哎呀我們就這麼定了！我回去就聯繫好，林先生您滿不滿意，等見了面談一談我們再說，好不好？”說完點了點頭算是招呼，腳底抹油就風一般地走出了大廳。
林成松：“……”
鄭旭文：“…………”
——
從試鏡廳出來以後，方芷就輕描淡寫地通知杜恩“可以找雪莉姐談一談了”。然後就開始掰着手指頭算：“我是不是只剩下一個小年夜的演唱會就可以休息了？謹言說他媽媽不喜歡過年，連林叔都要回家，所以每年過年都只有他一個人，這怎麼行呢！今年帶他到我家過年你說怎麼樣？”
杜恩都被她搞懵了，說：“這麼快就聯繫雪莉是為什麼？”
方芷瞪大眼睛說：“事情都解決了唄。”然後三言兩語敘述了一下事件的經過，表示她已經搞定了，其他事情都不用杜恩操心。
杜恩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那個林成松，竟然被忽悠得親自上陣出演男一號！
這不科學，難道這個看臉的世界已經無藥可救了嗎！方芷進去了頂多二十分鐘就把一切都搞定了？他這個經紀人忽然覺得沒有用武之地了怎麼辦！
心裏雖然這麼腹誹着，杜恩仍然認真地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莫名的不對勁，追問道：“你確定？做導演他不行，做演員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人！況且他脾氣古怪，極其固執，如果到時候他那個男主角出了問題，你會非常吃力的！你想清楚了嗎？”
方芷輕描淡寫地說：“相信我的直覺，男一號就是他本人的投影，我帶動他的情緒會非常輕鬆。”
“這……”杜恩面露遲疑。
劇本他已經想辦法了解過了，這麼說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可為什麼聽方芷這麼說，他卻更加覺得有些不安……他一開始就對林成松的觀感很不好，所以才極力反對方芷接下這個劇本。而林成松做事又不講情面，如果將來起了衝突，方芷的境況會愈加艱難。
杜恩的臉色愈發凝重起來。
看來要儘快把雪莉找過來插手這件事。
方芷安慰了他兩句，眼神卻微微一沉。
杜恩在擔心的事情，她大致清楚，但她覺得不成問題。真正令她覺得有問題的……是另一件事情。那是她直到剛才與林成松的配戲中才發現的。
想起那雙無機質玻璃一般陰冷的眼睛，方芷向後靠在了座椅上，抱着手臂微微眯起了眼睛。
希望是她杞人憂天了，如果不是，她得再加小心才行。
一時間車裏兩個人各懷心思，倒是沉默了一會兒。
杜恩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想方芷最初的提議。
“等一下，你想把唐謹言帶去見家長？”
方芷一愣，半晌磨磨蹭蹭地說：“哎喲~~不是見家長那麼嚴肅啦~只不過是覺得他不能過年太可憐了……”
杜恩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你一上午跟他發短訊聊天就是在聊這件事情？”
方芷警覺：“你偷看我手機了？”
杜恩腹誹：你把手機丟我懷裏來的時候怎麼一點都不緊張？嘴上安慰她：“沒有，我就瞄到了一眼哆啦A夢，其他的什麼也沒看到！”
方芷裝模作樣地哼了一聲說：“就算你看了也沒什麼。”
杜恩失笑，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想起來了，上次你不是問我容清的事情嗎？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少爺，圈子裏都少有敢惹他的，你如果對他感興趣，恐怕有點麻煩咯。你問問你們家哆啦A夢，那臭小子倒是能跟容清說得上話。”
方芷先怒道：“什麼叫我們家臭小子？人家沒有名字的嗎？哼，臭大叔。”
杜恩啞口無言。
方芷貧嘴成功把大叔斗-倒，這才開始問起正事兒：“這麼說，容清還有點背景咯？”
杜恩嘿嘿笑道：“不然你以為呢？就算他唱得再好，能夠以19歲的年紀坐上歌神寶座，還能沒有人替他保駕護航？”說完又開始操心，“阿芷，你單純對這個人好奇也就算了，打交道就免了。你將來也不靠唱歌吃飯，咱們有一個唐謹言就夠麻煩了，聽哥一句話，追星有風險，謹慎做事，聽見沒？”
方芷卻沒能回答他，只能苦笑。
她是什麼人啊？連搶個戲都要前瞻後顧，力圖一擊必中，一勞永逸的人，當時想要救容清雖然只是一時衝動，頭腦發熱，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天，她還能不開始仔細計劃音樂節時候的事兒？
事實上，早在半個月前，她就開始着手實行部分計劃了。
計劃既然已經開始，就不能夠半途而廢了。有些事情甚至涉及到她的前世，連跟杜恩也不能細說。
想到這裏，方芷抬眉笑了笑，對杜恩說：“杜恩，你送我去個地方。到了之後，你就可以先回去了，把車留給我，到時候我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