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妹妹
◇◆。10妹妹
十一月就已經這麼的冷了,身體被風一吹就有要倒的趨勢。沈憶看了看時間,現在還早。這幾天她一直流連在晚桁公園,很晚才會回去。她穿的校服很薄,即使是杏色的大衣也給不了她多少溫暖。不過即使如此,也比不上心裏來得冷了。可能她有時候就是喜歡這麼折騰自己,把自己弄得相當逼仄。甚至都忘了自己是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裏,過着什麼樣的青春。
就像上個月的文藝表演,她最終沒有去參加合唱,秦晨也沒有找林小言,舞台上就只有他一個人抱着一把結他唱歌。當時沈憶看了心中生起了一些愧疚,後來又知道,當初秦晨去找林小言也是因為她的事。是林小言一心想跟沈憶和好,找不出借口,只好向秦晨求助了。不過後來沈憶打了白心瑤,林小言最終還是沒能和沈憶和好。
自以為是的報復,結果傷害了許多人。那時候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又小氣,活該如此。
報應也很快就來了,那周星期五去林溪衡家裏。一次好好的鋼琴課被自己攪黃,隨後跟林溪衡鬧翻。
那時她不小心在一本林溪衡很看重的琴譜里翻到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女子穿着雪白的長裙站在樹底下,笑顏如花。
沈憶看到照片一下子就呆住了:“真像,比我姐長得還像我……”她頓時就知道了這個女子的身份。背後也用金色水溶筆寫着兩個大字「安莎」。
沈憶的手漸漸一緊,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堵着慌。原來林溪衡一直沒有忘記她,一直留着她的照片,還將她的照片放在最看重的琴譜裏面。
恰好這個時候,林溪衡從陽台進來,看見沈憶手上的東西,一下子就吼道:“你幹嘛動她的東西!”
那幾個字像針一樣生生扎進了沈憶的心裏。不是「我的東西」,是「她的東西」。
原先心臟突突直跳,她還沒見過生氣起來的林溪衡,但這次他真的是生氣了。她傻傻的拿着照片,手僵直不能動。最終冷冷的笑了:“果然就是因為我長得像她對吧?我……是她的替身?”
“替身?”林溪衡生氣的臉漸漸變冷,最後冷冷的說出一句話:“不,你不可能。”
你不可能。
什麼意思?不配?
氣溫在那一刻驟然變成零度。他們彼此沉默,不驕不躁的呼吸勻散在空中。哪怕,她想,哪怕這個時候兩個人大吵一架都比這種情況來得好。
林溪衡深吸了口氣,對她說了一個字:“走。”
很好,那就走。這種關係就到此為止。
奪門而出后她才開始急促的呼吸,大步大步的離開這裏。以後再也不來景蘭庭苑,不不,最好是連景蘭區都不要涉足。
忽然心頭猛的一疼,淚水生生落了下來。很突然,突然得沈憶自己都被嚇到。她還是哭了。
那一路上她的腦海里都沒能忘記那張照片以及照片上那個女子的樣貌,那襲刺目的雪白長裙。
天真,笨蛋,傻子。她自己這麼罵自己。最好,最好以後都不要再見到這個人。
走到半路,沈憶又想起了自己寫的曲子落在他家裏。那些曲子本來就是要給他看的,還沒來得急聽他有什麼評價,兩個人就……
算了,反正那些曲子現在對她來說也已經沒用。即使是自己花了很多心血,犧牲了很多時間寫的,但是現在在她看來,那些曲子還是不在自己身邊的好,不然估計也會撕爛了扔到廬月河裏。
這件事還沒緩過來,家裏的另一件事情更讓她如遭雷轟。
她抹乾了眼淚,強意笑了笑。回到家后,一陣壓抑的氣息逼來。母親如同石像的坐在餐廳的椅子上,一聲不吭的坐着,不言不語,臉色陰暗得可怕。而父親站在陽台外面,腳下有好幾個煙頭,同時自己手上也抽着煙。沙發上,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孩,綁着高高的馬尾,生硬的坐着沙發一隅。
發生了什麼事?她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問母親?不,母親這個樣子,估計也不會說什麼。
沈憶顫顫的朝父親那邊挪步,同時瞥了幾眼沙發上的女孩。長得很漂亮,眼睛大、睫毛長,小嘴抿着。
來到父親身邊,沈憶輕喊了一聲:“……爸?”
父親手上的煙一抖,頭僵僵的轉過來,蒼白的臉強行扯出一絲笑:“啊,憶兒……你,回來了……?”
“嗯。”是回來了,平日裏這個點回來一定會被罵,現在看父親的樣子倒好像是希望她在外面多停留些時候。
父親拉過沈憶的手,來到沙發上那個女孩的面前:“憶兒,她是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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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好冷。”沈憶往自己手上呵了呵白氣。這一個月來她過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有時候不吃飯,有時候吃了上頓不吃下頓。一天基本都不在家,她討厭回家,害怕回家,害怕家裏的氣氛。
同學見到她,都心疼的說她最近瘦得可怕,臉色白得像紙。
秦晨也看不下去了,他每天都能見到沈憶在晚桁公園的長椅上發獃,一發獃就是呆好幾個小時。他就不再管什麼之前的芝麻小事,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什麼事都沒有。”沈憶刻意躲避他的目光。淚水卻又在眼眶裏打轉。
“你別這樣,你這樣,對身體不好。”從小到大也不是沒見過沈憶犯這種病,但這次卻是最嚴重的一次,“你告訴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當然知道他不會說出去,小時候她跟人打架,還是秦晨頂的罪。
所以在這一刻,她也終於剋制不住,抱住他就大哭了起來。
雲清是她妹妹的名字。那個突如其來的妹妹。她原本沒有姓,就是叫雲清,她母親姓雲。不過她現在叫沈雲清了。她的母親,當初作為一個勾引父親的小三,由於一次父親的失誤而生下了這個孩子。他們發生關係的那天,正是母親懷胎五個月。
也就是說,這個妹妹比沈憶只小了五個月。現在她母親過世了,父親把她接回家。
父親一直溫善的對沈憶說:“那是你的妹妹,爸爸知道對不起你們,但你能不能接受她?她的媽媽已經……”
接受,可以。但馬上接受就不可能。沈憶心裏很壓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母親後來罵她都會順帶扯上沈雲清,說沈雲清一定長得很像親娘,都是一副狐媚子樣。對於母親這點,沈憶很排斥。她忽然發現,母親依舊選擇留在這個家,難道就是為了和一個小姑娘抗爭嗎?
沈憶不否認自己對沈雲清也有偏見,但母親說話又確實太過分。目前她還不了解這個妹妹,畢竟與她相處不多。她暫時還像一個客人,話不敢多講,飯不敢多吃,東西也不敢多碰。唯有父親一直笑臉對她,希望一家四口能夠快點融入。
沈雲清學習很厲害,比沈憶厲害多了。她比沈憶早讀了兩年書,很早就學完了高中的課程,現在正在讀外貿。
有一個比自己優秀的妹妹在自己家裏,使沈憶很不是滋味。
她又一次覺得自己差得可以,甚至想自我放逐。
有時候她想,如果現在沒跟林溪衡鬧翻的話……算了,想了也是白想。她跟林溪衡徹底結束了。
她想沈雲清應該不是來搶父親的,估計也不是搶財產,父親本來就沒多少財產可以搶。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跟這個妹妹的生活,還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