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0

那一天大概是洛陽百姓永遠忘不了的一天，衝天的火光，讓人膽寒的喊殺聲，兵器碰撞的冰冷的聲音讓人連呼吸都要屏住。

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的戰役爆發的十分迅速，沒有給人準備的時間。在所有諸侯都到齊的一天，就兵進未央殿。但是，結果並不是如人意。時間的倉促，諸侯之間各自的計量，使得他們都比不過精心準備的董卓。所以，即使是戰場上一往無前的江東霸王，碰上所向披靡的戰神，還是敗下陣來。

董卓幾萬涼州精銳，挾着無畏的氣勢，在衝天的火光之中，硬生生地殺出一條路來。

東漢洛陽城牆

雖然是已深的夜，但修知道剛剛經歷過和董卓對陣，真正有睡意的沒有幾人。抬頭看了看站在城牆之上向下看的那道身影，修的唇角微微拉平。其中內心最複雜的，大概就是會長了吧。

沿着台階一級一級地向上，修看着曹操依舊和往常一樣挺直的背影，莫名就是看出了頹喪的意味。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就是那麼奇妙。如果說修因為五虎將的單純和正義了解兄弟，因為戀人的相互靠近了解阿香，那麼會長，明明是那麼複雜的人，明明總是將自己的想法掩在深沉之中，但是，修就是覺得，他可以明白會長。不是因為呼延覺羅家對人心獨有的敏感，只是，一種默契吧。

“會長……”不過是短短的一段台階，修很快就走到了曹操身邊。像往常一樣站在曹操左側，修側頭看着曹操，叫了他一聲，沒有再說話。

其實修上來的時候曹操就知道了，畢竟修並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腳步聲。而根本感覺不到武力指數的人，被曹操允許靠近的也只有一個。曹操並沒有回頭，只是在修叫他的時候，明明不想說話，還是開了口，語氣意料之外的平靜。

“孫總長的傷怎麼樣了？”

早上的戰鬥，所有人都不願做出頭鳥，而在五虎將請命之前，那個總是那般自信到張揚的男子站了出來，眸中的戰意如手中的銀槍閃耀。那樣一個男子，雖然是爭霸天下的對手，但比起其他人，更令曹操敬重。

而且，雖然是落敗了，戰神和江東霸王的對決又怎麼可能不精彩。即使是現在有些低落的曹操，想起來目睹的那場戰鬥，也不禁熱血沸騰。

“孫總長沒有事，只是傷了手臂。華佗說，會昏過去只是因為力氣耗盡而已。”

說起孫策，修似乎還可以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沉重。那時候，走下戰場的孫策，帶着染血的手臂，攬住了修的肩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了他的身上，在玩笑般說著‘我很厲害吧’之後就沒有了聲音。等到修查看的時候才發現，這個似乎戰無不勝的孫策，竟是暈了過去。

“是嗎，那就好……”曹操低低地應了一聲，之後就沒有了聲音。

就在修以為會和會長沉默一晚的時候，曹操開口了，“劉兄，之前我就說過了吧。我曹家富可敵國，我登高一呼便可攻城掠地，而這盟主腳下的洛陽之地，也多是我曹家土地。但是，劉兄，你看看現在的洛陽……”

修的心裏一沉，即使不看，他也知道現在洛陽是個什麼樣子。

董卓在突圍之前為了製造混亂，暗中派出士兵在洛陽各處放火，雖然他們立刻反應過來努力施救，但是損失還是造成了。現在的洛陽，那裏還有昔日繁華的景象，焦黑的土地，絕望的百姓，散發出的，是頹喪的感覺。

“有一次我出門的時候，一位老人家死在了我面前，被一位洛陽世家子弟當街打死的。而就在他死之前，我還給了他一個饅頭，他還笑着跟我說，他孫子有東西吃了，但是，就因為被人看不順眼，他被打死了。”曹操只是低聲說著，這些話他沒有和別人講起過，或許是今天的景象觸動了他，他告訴了修。

“後來我去看了他的孫子，然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困苦的人。他們甚至沒有一件禦寒的衣服，幾天只能吃上一頓飯。這就是盟主治下的繁華，這就是堆砌起來的安寧。從那天起，我就決定，我要爭霸天下，我要給百姓一個安穩的生活，但是……”曹操的目光落在那黑灰的地面，總是平靜中帶着自信的眼神少有的茫然起來，“這就是我給他們的安穩嗎？我們之間的爭奪，也許毀掉的就是他們一輩子努力攢下的積蓄，也許是孩子的希望。我真的可以給他們……”

“會長，你可以！”曹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修打斷。曹操側過頭，就對上了修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讓人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會長，我們不能說今天的事我們沒有責任，也不能否認我們帶來的戰爭給大家帶來了痛苦，但是，如果將全校盟交給董卓，一切都會持續下去，我們能做的，就是記住今天看到的，盡我們最大的能力，早日結束這樣的局面。”

曹操並不是心裏軟弱之人，選擇了這條路，就有了覺悟。之前因為都是和其他人背地裏勾心鬥角，引起的衝突也是小範圍的，所以雖然有了覺悟，但親眼看到想要守護的人因為自己而處於痛苦之中的感覺，畢竟和想像的不同，有再多的心裏準備也不行。所以，曹操才會陷入短暫的迷茫。修並不擅長安慰人，但讓會長走出來，已經足夠了。

“是啊，早日結束這樣的局面……”曹操的目光再次迸出光彩，直直地看向修，“劉兄，你願意與我一起嗎……”

修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勾起淡淡的笑，“好。”

如果，他真的可以的話……修看着曹操重新意氣風發的樣子，把視線轉回了城牆之下。會長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好的霸主吧，只是，他大概不能見證這個過程了。

修突然打開siman拿出了小黃蜂，曹操有些詫異地看了修一眼，隨即沒有說什麼，輕輕地倚着城牆一副靜待修彈奏的模樣。

手指撥動琴弦，從修的手下流淌出的，不是平靜地安撫人心的音樂，而是帶着常人無法理解的覺悟的激昂的音樂。曹操知道這首歌，雖然沒有聽過幾遍，但那樣的音樂，只一遍便足以記住——以戰止戰。

本就難忘的音樂，在這個夜晚聽起來，更加令人感觸。曹操把視線投注在那個閉着眼睛似乎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的身影上，眸中閃着複雜的光。

在看過今天的景象后，他更能聽出這音樂之中的，彷彿用戰火和鮮血堆砌起來的覺悟和堅定。只是劉兄，譜出這樣曲子的你，到底又有着什麼樣我們不了解的過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