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黎明
待黛玉和尤氏、迎春回到賈母的院子時，尤氏和迎春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尤氏立刻白了一張臉孔，簡直無法想像王熙鳳若是回來發現大姐兒不見了該是個什麼樣子。到時，別說是王熙鳳要鬧，就是事情傳出去，恐怕寧榮二府這些姑娘們都沒了好名聲。
尤氏被氣的臉色發白，一跌聲的吩咐人將那些打吊子牌的人都控制起來，又要大張旗鼓的派人去府里各個地方巡視。黛玉攔住了尤氏：“大嫂子莫慌，如今咱們都在外祖母的院子，外面也折騰不出來什麼了，不如咱們今日就在這裏安置，等明日外祖母和二舅母回來時候再行定奪。”
尤氏恍然，如兩府一個說的上話的人都不在，若是出了事兒，連個拿主意的都沒有。尤氏忙道：“還是林妹妹想的周到，我都被氣糊塗了。”
黛玉輕笑：“不過是大嫂子剛剛聽到消息有些慌亂而已。”尤氏看着黛玉的樣子，似乎已經瞧見了當初賈敏理家的風采。尤氏進門晚，沒有遇到賈敏當家的時候，但從賈珍等人的口中還是不難感覺到，當初整個寧榮二府對於這位大姑娘，都是十分敬仰的。
迎春是沒有這種感嘆的，低聲道：“咱們還是先去瞧瞧大姐兒吧，她小小的年紀，經過這一番變故可不要被嚇到才好。”尤氏自然認可，黛玉這才看了紫鵑一眼。
紫鵑低聲道：“大姐兒在琥珀的房間，如今琥珀和晴雯嫣紅正在守着。”黛玉點了點頭，這才和尤氏、迎春一起去了琥珀的房間。琥珀的房間依舊很暗，並沒有點燈，似乎是怕出現意外。
大姐兒在床上睡的正香，呼吸均勻，不像是有不舒服的樣子。琥珀輕聲道：“剛剛大姐兒醒來而來一次去小解，神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並沒有剛剛被紫鵑抱來時那迷迷糊糊的樣子。還問我為何會在這裏呢?”
尤氏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這一夜就讓她在這裏睡吧。”琥珀應了，這一番鬧騰之下，她自然也知道定是府里出事情了。所以並沒有問什麼，而是讓小丫頭們去收拾房間，讓尤氏等人安置。
尤氏卻拒絕了，為了怕再次發生意外，竟然和黛玉、迎春一起在賈母的正廳里枯坐了一夜。這一夜，尤氏一直在暖榻上假寐，而黛玉和迎春或是下棋，或是玩魔方，或是聊天，竟也不覺得異常的難熬。
黛玉這才知道。迎春讀了不少的書，只是迎春的性子卻是那種記在了心裏，卻說不出來的性子。所以在曹公的筆下，這位木訥的二姑娘，竟然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黛玉輕笑：“二姐姐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竟然熟讀了這麼多的書，怪不得一見到二姐姐，就覺得二姐姐有一種淡然超脫的意味，原來這才是根本原因。”
迎春被黛玉誇的有些不好意思，臉色都紅暈了起來：“林妹妹快別誇我了，我都要臊到椅子下面去了。”黛玉看着迎春的樣子輕輕嘆氣：“不過，二姐姐這性子可真要改一改。雖然很多事情不是二姐姐造成的，但對於自己手下的人也該約束才對啊，如今這賭局的事情，旁人少不得還是會認為二姐姐御下不嚴。”
迎春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也跟着重重的嘆氣：“林妹妹不知，這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太難了。”
黛玉也知道，在榮國府這樣的氣氛下，想要管住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嬤嬤是有些不容易。但她還是給迎春想到了法子：“我這裏倒是有個餿主意，就怕二姐姐覺得苦，不肯作罷了。”
迎春有些急迫的看着黛玉：“林妹妹快說吧。我哪裏是那種吃不得苦的人。”黛玉這才笑了出來，悠悠的說道：“古人有句話說的好，兵精不在多。我覺得這些老嬤嬤之所以如此趾高氣昂，又日日閑得慌，不過就是咱們身邊的人太多了。若是二姐姐有這份心，不如趁着這次機會，將自己身邊的丫頭婆子送走一些，只留下些能幹又衷心的，以後二姐姐豈不是要輕鬆很多。”
迎春萬萬沒想到黛玉給她出的竟是這樣的方法，這樣的法子，換做榮國府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說出口的。要知道讓一個閨閣姑娘裁人，那可是代表了身份和地位上的不認同。但迎春見黛玉一片真摯的眼眸，又覺得黛玉完全沒有輕視自己的意思，不然今日春丫的事情，她也不會出手相幫了。
想到這裏，迎春點了點頭：“林妹妹說的是，看來我是要想些法子了。”
黛玉知道迎春還是不會完全按照她的方法做，不過她該提點的，該幫忙的都做到了，至於其他的事情，就不歸她負責了。但迎春的貼身丫頭司棋卻認為黛玉說的很在理，暗暗的把這件事情記在了心理。
很快的，東邊的天色就亮了起來，整個榮國府從低迷的狀態也開始慢慢的活躍起來。黛玉站在賈母的正廳，看着院子裏來來往往掃撒的丫頭，聽着她們的嫣然笑語，覺得這個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了。原來沒有賈敏和林翾在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變得如此難熬。
想起林翾，黛玉不由得輕輕上揚了嘴角，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林翾了，不知道他在弘文館學的好不好。迎春走過來，挽住了黛玉的手臂：“天已經大亮了，那在黑夜中才出來的宵小之徒也應該消停了。我和尤大嫂子在這裏等着老祖宗，林妹妹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黛玉疲倦的伸了伸手臂，知道自己林家的人在在這裏獃著也不像話，便輕聲道：“也好，我回去梳洗一下，換身衣服就回來，辛苦二姐姐和尤大嫂子了。”迎春笑道：“瞧你說的，是辛苦你了才對。”黛玉安靜的笑了，這才帶着自己帶來的一大票人，回了清芷院。
一回到清芷院，雪雁就急匆匆的迎了出來：“姑娘可算回來了，這一夜可急死我了，想出去瞧瞧，偏生院門都鎖了，香凝姐姐也是，也不知道派人回來給我送個信兒。”
雪雁這一頓唧唧喳喳的話語，頓時讓黛玉和香凝、紫鵑等人都笑了出來。林大娘道：“還是咱們雪雁姑娘嘴皮子利落，這一夜的疲倦都被沖走了。”
雪雁頓時小臉一紅，笑着挽住林大娘的手：“大娘又笑話我，我可是不依的。”黛玉笑着看了雪雁一眼，問道：“院子裏可有什麼事兒嗎？”
雪雁搖頭：“沒有什麼事兒，倒是一大早簡姑娘就派人送來了姑娘的葯，說讓姑娘一定儘快喝下，喝過這次葯，整個療程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黛玉這才想起，今日是自己喝葯的日子，嘆道：“恩，我知道了，一會兒就端上來吧。”林大娘道：“我馬上去吩咐廚房弄些吃的來，姑娘還是先用過早飯再吃藥才好。”
黛玉點了點頭，突然有一種還是回家好的感覺。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得越來越熟悉，甚至越來越值得信任了。黛玉覺得，自己在紅樓里的日子，過的越發的得心應手起來，如果不算榮國府這個大麻煩在的話。
待黛玉洗漱完又吃了早飯，等了半個時辰吃好葯時，已經臨近中午了。賈敏和王夫人等人已經護着賈母先行迴轉，此時已經到了寧榮街了。
黛玉一聽，忙吩咐紫鵑道：“咱們也過去吧，讓香凝她們都在家休息，你就跟我辛苦一趟。”紫鵑笑道：“姑娘說的什麼話，這自是紫鵑應該做的。”
黛玉笑着，任由香凝等人給自己披上大氅，才由紫鵑挽着，帶了兩個小丫頭往賈母的院子裏走去了。黛玉看着紫鵑的樣子，不知為何就想起晴雯來，笑道：“我昨日瞧那晴雯也是好的，出了那麼大的事兒，竟然還冷靜的很，絲毫沒有自亂陣腳。”
紫鵑微微一笑：“姑娘有所不知，那丫頭也是個身世坎坷的。當初是賴嬤嬤見她伶俐才從人牙子裏面買了她，後來老太太喜歡她的針線，賴嬤嬤這才送給了老太太。也許是年幼時經歷的事情比較多，所以便膽子大了些。”說道這裏，紫鵑又想了想，才道：“不過，那丫頭性子烈，是個不肯吃虧的。如今到了寶二爺房裏，稍微受了委屈便會大發雷霆。”
黛玉哦了一聲，她自然知道晴雯爆碳似的性子，卻萬萬想不到紫鵑會在晴雯爆發的前面加一個受委屈的定語，要知道黛玉可認為晴雯素來是個不會吃虧的，也吃不了虧的。
而紫鵑卻依舊道：“其實我們都知道晴雯的性子，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寶二爺房裏的丫頭又豈有一個好相與的，左不過晴雯還是想用自己的壞脾氣，給自己一些保護罷了。
黛玉點了點頭，並沒有評價紫鵑的話。誰知兩個人才走到院子的門口，就見晴雯正在厲聲罵一個小丫頭，那樣子還真有些囂張跋扈的樣子。而襲人正在一旁拉着晴雯，一副和事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