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魔鏡魔鏡告訴我

第十八章 魔鏡魔鏡告訴我

八點正,鬧鐘準時響起。我萬分不情願的睜開眼睛,像往常一樣摸索着按熄鬧鐘——二十五歲前,起床是件很容易的事,三十歲之後,必須要先痛苦的醞釀十分鐘后,才能掙扎着起來,不像是休息了一晚上,倒像是被人打了一晚

十分鐘后,我出現在洗手間的鏡子前

我瞪視着鏡中的人,頭髮散亂,眼神迷濛,膚色灰敗——這就是我

“加油啊!”我衝著鏡中人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算是開始了新的一天。

回到辦公室,差五分九點,三口兩口喝下一杯酸奶,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氣,算是回了魂——這簡直是所有OL的寫照,不過回魂湯各有各的不同,有人喜歡喝咖啡,有人喜歡喝紅茶,我的習慣還算比較健康的

“熒惑老師!”房間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小張,芳齡二十一歲,不需要喝回魂湯就能工作的年紀,我的助理。

“有事?”

“沒有……”她有些囁嚅,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口。

我一驚,不得了,這小妞要辭職?!——天底下的老闆都怕員工辭職、客戶中止合約,姥姥的這兩件事就是黑白無常,小小企業負責人夾在這中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說。”我盡量放緩聲音——女上司的溫情牌,不見得萬試萬靈,不過還是有點小效果的。

她又猶疑了一下,怪哉,這個世代的女生,即使說起床上三十六式也不至於如此千迴百轉,她這麼難開口,倒不像是要辭職了。我心頭一松,切,愛說什麼說什麼,只要好好給我開工,一切好商量。

她猶疑再三,終於瞪着我說:“老師,今天所有員工都說你變年輕漂亮了好多,我進來看看。”

我一時不知她這是誇我還是有事求我——自從我做了這個部門的負責人,被她們私下裏形容為鐵面無私的“老巫婆”,似乎已經和“年輕漂亮”這四個字絕緣已久了。

小張看我不相信,有點急,不得我指令,居然繞過桌子來站到我面前,兩隻大眼睛盯着我的臉,上下左右仔細看。

我一把推開她:“你神經啦?失戀啦?不想干啦?”

她疑惑的張大眼睛,無辜的而驚疑不定的問:“老師你難道不知道?你真的變漂亮好多啊!從我剛才進你房間到現在,一分鐘而已,你都更漂亮了!”

我決定不理她:“神經,去工作。”

小張居然不響應,聲音尖利的說:“老師,你自己去看,你的眼睛變成淺紫色了!哪有中國人有這樣顏色的眼珠!你自己去看!”

我愣了愣,紫色?我揉揉頭,不對,不對不對,紫色……是不是我見過什麼紫色的東西?我怎麼覺得這種顏色對我來說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可是不可能啊,我不是天天在這裏上班嗎?我辦公室除了白色就是黑色,沒有第三種啊。

小張從書桌下翻出一面小鏡子,遞到我面前,舉起,與我的臉呈平行狀,我無可奈何的看向鏡中人——慢着!怎麼鏡中並沒有出現那個臉色灰敗,眼角有淺淺皺紋的疲憊女子?!——天!鏡中的女郎,分明是我,卻又分明不是我!

好年輕,好漂亮!

皮膚緊緻,眼睛有層薄薄的紫色水霧,發色充滿光澤,絲絲柔順貼服——這是我?!

我瞪目結舌的站在那裏,不知怎麼辦好——返老還童的妙事天天有無數女人幻想着,可是,當它真正發生時,我居然有些莫名的緊張和恐懼,似乎這樣的美麗並非幸福而是悲哀——更何況,我甚至並不止是返老還童,我居然,居然,變的比我自己美艷的多了!

最恐怖的是,我和小張同時發現,此刻的我,和上一刻的我比起來,會有明顯的變化——更年輕和更美艷!

下一刻和這一刻的我比起來,又有變化!

天吶!

小張拚命的搖我的手臂:“老師,老師!求求你快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是去了韓國整形嗎?是去了瑞士打羊胎素嗎?”

我終於理解她的異乎常態——同樣的事如果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管她是皇帝,我也一樣一定忍不住要去問她求一貼化腐朽為神奇的仙方!——可不知為什麼,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居然並不開心

我忽然想起一些什麼,可又並不清晰,問小張:“現在的第一美人是誰?”

小張眼珠子幾乎脫眶而出:“老師要去奪第一美人的稱號?”

“不是。”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是誰?”

“香香啊,一直不都是香香。”

“是香香?”我呢喃:“一直是香香?”

“對啊。”小張說:“從來就沒有女人比她更美啊。老師不是真的想……?”

我忽然又想起別的事,急急問她:“樓上的泰拳道館呢?”

“泰拳道館?”小張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臉上又羨又妒:“什麼泰拳道館,我們樓上一直都是那家商貿公司啊。”

我有點糊塗,覺得事情不太對頭,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頭,反覆的想了想,還是沒有頭緒,只得罷了。

到下午三點,我已不得不正視自己的變化——我的“蝶變”(聞訊而來無所不在的記者給這事起的名字)已經驚動了整棟商廈、整個社區、整條街、整座城市

本市最著名的神經外科權威稱之為——分泌異常引起的神經腺體重組

遺傳學權威稱之為——突發性基因優化

整形科權威稱之為——仿真瞬間完美再塑,並都稱我的變化是他們這個學術領域的突破性進展

總之,一時之間,我便成了風雲人物,打開電視台,每個新聞都在報道我的蝶變

無數人在驚嘆我的美麗,並放了我過去的照片上去做逐一對比,從眼角的一條細紋到嘴唇的色澤、牙齒的排列,從身材的曲線比對到毛髮的發質檢測,甚至開始有相術師、星相師、紫微命斗師逐條逐條開始從我舊時的相貌上去分析今天的變化運勢

我的親朋友好友從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我身旁——說是要親眼見證我的蝶變——他們有些人身上穿着公司新推廣的產品文化T恤,有的就乾脆把斗大的新產品掛在身上隨時把商標翻到外面最顯眼處,並時時與記者推敲我的蝶變關不關他們的產品事

總公司停掉了我的職務,推广部的總監和顏悅色的徵詢我要不要替公司做形象代言人

也有電影製作公司來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演藝圈,並承諾可以為我量身訂作一套大片如何如何

我剛開始非常不適應,覺得煩不勝煩,看着鏡中的自己,我越來越不覺得我是我

聽到所有人都開始說我是最美的女人,我總覺得事情不對頭——我確知我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是最美的女人

難道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一切都不太對頭。

我的形象被做成各種各樣的吉祥物,四處兜售,網上評測夢中情人,我以黑馬的突發姿態位列第一……更獲得了令人驚訝的殊榮——各國領事館爭相宴請我,並邀請我成為他們的榮譽市民

我一向不敢低估外形的力量——所謂人完全可以貌相,海水卻不能斗量——可是我再也想不到,一個人的外形變化,居然會引起這樣大的社會效應。一個人的外形漸近完美,居然可以獲得所向披靡的力量。

我漸漸適應了爭相的追捧,卻仍然覺得這事不可思議——我到底是怎麼突然變成這樣的呢?是什麼樣的力量使我的身體產生了這麼奇妙的變化?為什麼我對這樣突然發生的事並沒有手足無措?反倒似隱隱掌握了其中玄機?為什麼我總是會莫名的感覺到傷心,萬念成灰的傷心?

說真的,我寧可放棄這所謂絕世的美貌,我想換回多一些智慧

我正在胡思亂想,身邊突然傳來一陣笑聲我回頭一看,馬路邊,站着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金色的似陽光般明亮的短髮,碧藍的似海水般清湛的眼眸

“你是誰?”

少年一笑:“姐姐,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阿波羅啊。”

“阿波羅?”我不由笑了:“你怎麼不叫太陽之子呢?”

少年說:“我本來就是啊。”

“你真會開玩笑。”

“宙斯大發脾氣,說近幾天都不見你,赫拉說你無故不履行職責,要問罪呢,芙姐姐你快回去吧。”

“你在說什麼啊,聽不懂。”

我轉身向住處走去,少年遠遠的在我身後叫:“姐姐,你真的忘了你是誰嗎?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啊姐姐,你快回去吧!”

我怔一怔,我是誰?這的確是個困惑我的問題,不過,我都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我又沒失憶,我的事,我還不清楚嗎?

回到家中,門外守着四個人,一般的個頭,穿着整齊的制服,戴乾淨的白色手套

我問:“又是什麼事啊?”

其中一人說:“熒小姐,我們是送請柬的。”

大紅的描金請柬,有點像舊時人家喝喜酒時用的東西

翻開一看,居然沉甸甸的,旁邊一人說:“這種純金和紅玉鑲嵌的請柬,是我們少爺給最尊貴的客人用的。”

純金?紅玉?

太誇張了吧。

請柬里寫着一行字,龍飛鳳舞的,我一個也不認識,只看懂最後的日期,就是今晚

還真強勢呢,問都沒問過,就鐵定我一準兒會去?

我把那沉甸甸的請柬扔回給一人,說:“我看不懂,也不會去,不送,請回。”

那人臉色一沉,說:“熒小姐,我們少爺不是普通人,不要說普通人,就是各國元首,也要給他三分面子。”

我最近被人寵壞了,脾氣也變的不太好——本來脾氣也就不怎麼好,沒人寵時也一樣,呵呵——我說:“你們家少爺愛誰誰,我不管,也管不着。”

扭頭就進了門,上鎖,開燈,脫下高跟鞋,習慣性的走去鏡子前

魔鏡魔鏡告訴我世上誰是最美的女人

其實,不用魔鏡告訴,我也知道,我的美麗,越來越驚人了

短短的幾天時間,和剛剛開始變化時又有了巨大的不同——我的頭髮也變成了純紫色,暗暗的玫瑰紫,長長的捲髮,低垂至地面。眼瞳似兩隻紫色水晶石,寶光流動……我幾疑自己已經成功變成了另一個人

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心裏卻知道我還不盡美,還差點什麼,差點骨子裏的什麼,說不出來

正在半夢半醒的自我陶醉,大門突然被撞開

一隊全付武裝的男人出現在我家

“你們是誰?”

為首的一人說:“我們來請熒小姐赴宴。”

我驀然明白過來,大聲說:“這可是法治社會,你們怎麼可以亂來!”

他們夜梟般笑。

我被蒙了眼睛,拖至一輛車,約摸四十分鐘后,我被扶了下來

一把陰冷的聲音說:“怎麼對熒小姐這樣不禮貌,她可是我的貴賓。”

接着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我的眼前亮了起來

這是一幢美麗的建築,應該是按歌德式的古堡式樣設計建成

門前有一望無際的花園,其中珍花異草,芳香撲鼻

遠處幾株參天大樹下,有條幽蔽的路

聲音陰冷的“少爺”站在我的面前,不知道身上穿的是套什麼牌子的衣服,只覺得貼熨無比,好似長在他身上似的

他的身後,分兩排扇形排開,站着二十餘個米白衫褲的傭人

名門望族——這是我得出的結論

“少爺”見我四下張望,神色稍霽,上前挽起我的手:“裏面請吧。”

那隻手和他的聲音一樣,又冷又陰,膩膩的,像冰天雪地中的豬油膏

我條件反射般抽出手

“少爺”的臉沉下來,低低的嘿了聲,居然上前一把扼住我的脖子:“你給我進來!裝什麼聖女,你要多少錢,開口不就完了。”

我還未答話,突然天上傳來一聲怒吼:“拿開你的臟手!”一位紅髮男人從天而降,他背對着我,比我高出起碼五十公分,他的背肌寬厚結實,充滿戾氣——似曾相識

“少爺”尖聲叫:“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家?”

那男人握住“少爺”的手腕,微微用力,“少爺”鼻尖滲出豆大汗珠,四周的佣從居然都如被人點了穴道般一動不動

“有我阿瑞斯在,誰敢傷她!”

阿瑞斯?

這三個字閃過心間,心臟位置突然一陣猛跳,似有東西要脫腔而出

我難過之極,心頭刺痛,張口卻吐出一大口鮮血

那紅髮男人猛的轉身,擁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他,有血紅的眼睛,英俊到……不可思議!無法形容!

“芙。”那男人低低的喊,聲音中有濃的化不開的柔情蜜意:“我來了,你再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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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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