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一美人
第4天,太陽如常升起,八點后,吃完早餐(只有我一個人吃,那三隻傢伙都在旁邊看着,那滋味……)天色突變,陰雲密密的遮蓋了天空,狂風捲起落葉,漫天灰暗。
阿瑞斯好像有點不同,不似昨天兇巴巴的樣子,一直坐立難安。
阿芙看看他,又看看老赫,漫聲說:“回去吧,叫你呢。”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我聽的糊裏糊塗,可是老赫的表情好像輕鬆點,阿瑞斯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橫空劈下一道閃電,幾乎近在眼前。
阿瑞斯的眼睛通紅,如血漿在流動。
他突然站起來,走到窗前,抬頭靜靜的看着天空。
他雖然只是靜靜的站着,可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全身都在動,都在抗爭——抗爭不知名的某物。
他緩緩的推開窗,踩一隻腳到窗外,然後,另一隻腳也——踩了出去!
雖然我知道他是神,可是,面對這詭異的情景,我必竟還只是個凡人,頓時目瞪口呆。
阿瑞斯凌空立於窗外,狂風閃電,好好的清晨卻四周漆黑。
他的戰袍被風吹起,烈烈聲響,讓我的窗染上一片血紅。
他的長發像燃燒的火焰,遮住了他的臉,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忽然他轉身,血紅的眼注射向阿芙,阿芙微笑着頜首,嘴角卻不自禁顫抖。
阿瑞斯大力甩開戰袍,將眼看向天際,血紅的眼中突然出現紅色光源,直射天邊,光源出現的一瞬間,阿瑞斯的身體,順着它的方向,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上飛升,轉眼消失。
他從懸空到飛升(飛升?白日飛升)僅僅有一分鐘的時間,我卻似乎經過了一年,不置信、震驚包圍了我。
阿瑞斯飛升的一刻鐘后,陽光重新出現,天清氣朗,似乎剛才的狂風閃電只是一場夢。
此刻,連我這樣麻木遲鈍的人也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我的腦子出了毛病,這些天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我是不是得了神經病?我瘋了?
老赫拍拍我的肩膀,溫和的看着我——這牛頭怪,阿瑞斯一走,他立刻回復正常。
不知為什麼,我的眼眶突然濡濕,心裏有很委屈的感覺,卻說不出來。
阿芙走過來,把我的頭抱向她香而軟的懷抱:“親愛的,對不起啊,我們打亂了你的生活。”
我想問,你們,你們是誰?到底是你和阿瑞斯,還是你和老赫?卻問不出口,只覺得鼻頭酸酸。
我是怎麼了?
老赫扭開了電視,播報員說:30分鐘前,沿海北岸赫拉颱風抵達本市,請做好相關防禦措施。
赫拉?
我充滿疑惑,看向老赫。
老赫輕輕點了點頭——這牛頭怪,似乎不用說,他總能第一時間知道我要問什麼。
播報員繼續:……被美譽為第一美女的香香,本次下塌的酒店門前擠滿了粉絲。與普通的明星不同,香香小姐的粉絲群中,既有我們常見的青少年,更有各界要人、商界名人、甚至文化界泰斗,第一美女的氣勢果真與眾不同……
“第一美女?”阿芙笑了笑:“誰封她的?”
我也不禁笑了下,再智慧的美女,聽到有人比自己美也有反應啊,呵呵。
阿芙用手指勾住一縷秀髮,低低的垂着眼瞼,忽又抬眼看着我:“親愛的,我美嗎?”
魔鏡魔鏡告訴我,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我點點頭,想一想,又搖搖頭,再想一想,又點點頭。
阿芙嬌笑:“你一下點頭一下搖頭,我到底是美還是丑啊。”
“美,當然美!可是又不止是美,這個字太簡單了,怎麼,怎麼足以形容你……”我有點不懂形容,第一次覺得面對這樣的絕世美人時,會讓人辭不達意。
阿芙眨眨眼,做一個傾倒狀,十分趣致可愛。唉,這女人,風情萬種,連我也禁不住為她糊塗,何況男人。我在心底,第一次原諒了老赫的愚痴——要割捨她,是不可能的吧,雖然她完全沒有心。
阿芙靜了片刻,低着頭想了想,忽然笑着問:“這個第一美女是來剪綵的吧?”
我獃獃的點點頭——看,還說老赫呆,我在她面前,又何嘗不呆?
她就像一塊寶光流動的美玉,我們,我們不過是古老山石,比起她來,想不呆,想不醜,簡直不可能。
阿芙又靜了一靜,她並沒有說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過問了一句,又沒頭沒尾——她說話似乎總是沒頭沒尾——卻好像在說一件好為難的大事,牽心扯肺,千迴百轉。
我要是個男人,真恨不得撲在她腳下回答她個一萬遍:是是是是,她是來剪綵的,是是是是……
那絕世美人忽然又輕輕笑了一聲,半調笑,半認真的說:“不如,親愛的,我去會會她。”
我呆了一呆,反應過來:“啊,你說什麼?”
“我想去會會她,就今天,她剪綵的時候。”
宴會廳中亮如白晝,衣香鬢影,酒香四溢。
這原是個紅酒嘉年華。
這家著名的酒廠今年推出了一款窖藏多年的紅酒,特別請了號稱第一美人的香香來剪綵。
我跟在阿芙身後走向大廳時,全場的燈剛剛暗下來。
阿芙從頭到腳包着她的玫瑰紫色長袍,長長的捲髮也被收攏起來,就連臉上也蒙了絲巾,沿路走來,卻依然吸引到許多目光,連我這樣反應奇慢的人,也發現,僅僅是她走路的姿態,也已經美不勝收。
暗燈,台後有一束聚光燈打下來,聚光燈下,司儀出場。
司儀也是個美人,頭髮高高束起,戴大顆的耳釘,閃閃亮。
司儀說:“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最傾慕的掌聲,請出我們今晚的嘉賓——第一美人香香小姐!”
掌聲雷動,聽得出來,都是發自內心。
這美人,在電視雜誌上就見得多了,真正見到本人的機會,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司儀身上的聚光燈滅,後台升上一面粉紅色的羽扇台,每一枝羽毛都輕輕顫抖,隨着顫抖,有絲絲音樂飄出。
一把又滑又清甜的聲音也飄出,雖未見人,只聽聲,也知道她在笑:“晚上好,我是香香。”
身邊的阿芙輕輕說:“大珠小珠落玉盤。”
她在說香香的聲音,又清又脆,甜而不膩,果然是第一美人,確有不同一般的架勢,這人還沒有出場,氣勢先壓下一半。
羽扇兩側走出兩名高挑的美女,手上各執着一條雪白絲巾,盈盈跪倒在羽扇前。
廳下四周議論紛紛,有人在猜香香是左邊這一個還是右邊那一個,有人說,傻啊,當然都不是,正主還沒出場呢。
在議論中,音樂忽停。
數百人的宴會廳,所有人的呼吸都像隨着音樂的中斷而中斷,靜的連掉根頭髮也聽得到。
緩緩的,有一隻細細高跟鞋的雪白玉足從羽扇后伸出,輕輕的放在地上,腳尖提起來,點一下,音樂響,也一下。
腳尖再點一下,音樂也響一下。
“嗒嗒嗒”隨着那尖尖的腳尖,音樂也漸漸起舞,廳內的所有人,都似乎迷醉於這樣的節奏,身體不由跟着晃動。
大廳內突然出現濃濃香源,瀰漫在每個角落。
音樂也舞到最激烈的音符,羽扇豁然展開,追光燈下,一束粉黃色的纖細身影如羽毛般旋轉着出來。
旋轉如蝴蝶輕舞,百花怒放。
轉至台前,輕輕如羽毛墜地,舒展開雙臂,盈盈一禮。
這一亮相,有紋有路,有形有款,頓時將司儀這樣的美女比的無地自容。
廳內掌聲雷動,有人大聲的喊好,亂作一團,美女的力量果真不容小窺。
此時,大家才有機會去看她的相貌。
確實是個美人。
白膩的皮膚,高挑的眉,閃閃生輝的眼,紅而欲滴的嘴唇。
五官精緻,挑不出任何缺陷。
顧盼間,眼波流轉,所到之處,男人的眼睛都在放光。
最重要的還不是她的長相,而是她臉上一股懶洋洋,帶點傲氣,不甚起勁的一股氣息。
雖然在行禮,雖然舞動的認認真真,可是,她似乎並不太在意,沒什麼勁頭的樣子。
好像一隻關在籠里的金絲雀,不得已而舞動,不得已而展示,其實心裏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男人的征服欲立即上升,台下一些大腹賈已經眯起眼睛,肚內大致在盤算價錢。
酒廠總裁激動的上台與她握手。
她只懶洋洋伸出一隻手指尖,輕輕碰了一碰,立即彈開,好似總裁手上有傳染病源。
總裁卻不以為忤,似乎倒深感榮幸。
男人,哈哈。
總裁再接再勵:“香香小姐美艷不可方物,能擔任此次的開幕嘉賓真是讓盛會更添光采。”
香香挑起半邊唇角,算是笑了一下,連聲也懶得出。
司儀酸溜溜的上來搭話:“香香小姐品嘗過我們新推出的紅酒,有什麼感受要和大家分享嗎?”
香香這下連笑也沒了“唔”了一聲,當是回答,眼睜似乎突然間轉移到了頭頂上。
這個樣子,卻換來又一陣掌聲。
身邊阿芙“咕”一聲笑出來,悄悄對我說:“早知道男人毛病多,沒想到多到這種程度。”
我回以一笑。
她說:“我要出去了。”
老赫看她一眼,站開一點,長袍無風而動。
滿場的燈光突然大盛,所有關住的燈光都在一瞬間打亮,連牆角一隻小小壁燈也發出從未有的光亮。
大廳內連一點陰影也找不到。
同一瞬間,阿芙的長袍自身上脫落,長長的紫色捲髮垂落如幕,她低垂着眼,站在人群中央。
人群中有數人驚呼,“啊”的一聲過後,再無半點聲響。
人群自動散開,將阿芙團團圍在中心。
阿芙的美渾然天成,沒有半絲作偽和刻意,沒有半分作做和傲氣。
人們常說,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沒有完美,只有更美。
看到阿芙的一霎時,相信大家的審美統統倒塌。
最美,完美——她就是。
在那一霎時,光亮大盛,香香濃裝的面孔暴露在燈下,厚厚的粉裝脂琢的痕迹,無所遁形。
而阿芙,阿芙是不同的,永遠只靜靜的站着,全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我看到好多人伸長了手指想觸一觸她——也許只是想觸一觸她所帶來的空氣。
我看到好多人呼吸也停頓下來,似乎怕將她吹走——熱了怕化了她,冷了怕寒了她,風大了,她也許會飛走了。
我看到好多人目瞪口呆,像被點中了穴位,動也不能動。
我看到好多人眼淚也落下來,不可自控,哭的像個孩子——美到極致,是多麼恐怖。
我看到好多人在不住的揉眼睛,將眼睛揉的通紅,表情是嚴重的不可置信——我了解他們的感覺,這從天而降的女神,美麗與浪漫綜合,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還不是一樣不知所措。
只有一點,阿芙,並沒有激起男人們的佔有欲,他們只是靜靜的——不得不靜靜的,像一個孩子看着天上出現的炫目彩虹,帶着仰慕,帶着神聖,帶着滿腔所有的愛戀,帶着多年未有的珍惜,靜靜的,靜靜的守在她周圍。
這樣的感覺,無法形容,我想,如果有流彈從天而落,也會有人願意為她擋着,為她生為她死,甚至不求她看多一眼微笑一下——美到讓人,無欲無求。
香香,唉,可憐的香香。
她已從阿芙出現的那刻起,變成一個村姑。
阿芙輕輕抬起眼眸,漫聲說:“聽說這裏有第一美人,我來看看。”
阿芙的聲音並不清,也並不脆,甚至不太亮不太清晰,卻帶着股說不出的魅惑,如黑夜中一隻柔滑溫暖的手,輕輕撫摸於你的胸前,有點暗啞,有點不清晰,卻無比誘惑。
她這溫文的一句話,說的無比輕,無比柔,卻如一波強烈的攻擊,直衝到香香面前。
香香從未碰到過這樣的場面,也怔住了。
燈光下,阿芙穿着一件半透明綉着紫色玫瑰花瓣的長裙,纖毫畢現。
長長的捲髮垂在身上,遮住了大半重要的部位。
她每說一句話,長發就輕輕飄動,身體就若隱若現。
這樣的透明,卻全無一絲流於俗氣。
阿芙全身上下流動着一股靈動的氣息,她只靜靜站着,睫毛也似在跳舞。
她根本不用動,已有千言萬語。
她的香氣不似香香那樣又濃又艷,而是似有還無的。
似蠱的味道,似乎早已於千億年前深深植於場內每個人的頭顱中,待見到她的一霎時,復活。
每個人都圓圓的睜着雙眼,仰望的、迷惑的、怔怔的看着她。
她不是一個女人,不是一個美女——她是一個神。
愛神。
我看着這天地間唯一的愛美神,全身都不禁起了一層寒慄。
太美了,美到極限。
讓人不敢靠近,只能仰望而已。
廳內燈光如炬,阿芙站在燈火輝煌下,卻似乎有更強光源射出。
圍繞在她身畔,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
她抬眼一看,接觸到她目光的人,忽然往後縮了縮,不止是自慚形穢,更多的是極度仰慕而自然生成的距離。
香香忽然間淚流滿面,委頓在地上。
我想起阿芙說,她要和第一美女鬥豔。
何用斗?
哪裏有得比?
一個是天上,一個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