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人類是災,地獄為解

277 人類是災,地獄為解

細碎的藍色光芒若隱若現,仔細望去,原是細小水流在空中浮動。.しXS520.COM

靴子不知何時毀爛了去,露出瘦而勻稱的腳踝,腳型纖長,腳弓稍高,隱隱可見細膩皮下深處細小的血管。然而正是這樣一雙堪稱完美的玉足,此刻染滿血跡,凸出腳踝骨處,分別有一個可怕得血窟窿,幽黑鎖鏈貫穿蠕動着,彷彿一條滑溜溜的游蛇,倒退出洞口。

“你竟然是覺醒者!”身軀豁然一震,望着那周身漂浮了藍色水流的孤寂背影,危珏滿臉驚恐,心臟突突狂跳,絕望哀嚎:“怎麼可能有人同時擁有覺醒者、異能者雙重身份?!”

“等待審判。”藍光溫潤地淌動着,似乎是歡悅,水光漫天間,帶起少女的風衣、狐裘,以及黑髮飛揚飄舞着。她仰頭望了望暗紅天空,輕聲說:“煎熬吧。”

“七階之下。”

“真是弱。”

隨着一股無形氣浪迎面暴盪而開,雲汐轉動頭頸回望了危珏,她腳下燃燒着一圈炙烈炎焰,旋即猶如蓮花般驟然拔升了起來,猶如一朵怒放火蓮,於吞天火光之中,那雙無情藍瞳模糊不清。

氣溫漸漸暖和,危珏卻咽了咽唾沫,只覺口乾舌燥,腳底之處,驟然火光衝天!

“啊!!”火人驚聲尖叫。

漆雕拓從斜坡滑了下。雲汐隨手扯丟脖頸纏繞的鎖魔隕。

“我很抱歉……對不起,先天異能資質上的遺憾讓我在之前那般場景……威壓鎮得步子也邁不開。”漆雕拓神色歉然,半垂着眼皮,毫無血色的臉頰上嘴唇是慘白,輕聲說。

他神情隱忍而悲痛,哀悼般垂着雙臂站在雲汐身旁,沉默不語,素來挺直的背脊此刻竟略微駝了些。而雲汐身上尤為顯眼的手腳腕處血洞,竟在微弱藍光滋潤下,逐漸癒合了去。

靜無的結局。漆雕拓趕來幫忙,那樣渺小實力又能怎樣?

“是、水系異能力嗎?”久聽不到回答,漆雕拓微微抬眸,見少女細嫩脖頸上的傷痕也在消失,小心翼翼地詢問。幽暗眼底閃爍着肉眼不可見的光芒,他面容傷感,轉過頭凝望着坑坑窪窪的洞,慘白臉色更加白去了幾分。

好!

又一變異異能……壓抑住心中泛起的喜悅,解下麾絨低首憑弔着。

鎖鏈掉落到掌中,雲汐鬆鬆握着它,充耳不聞。

“快走吧。”漆雕拓臉色沉重,咬了咬嘴唇,泣血般悲壯道:“剛剛的戰鬥波動肯定被各方捕捉到,女皇陛下現在四面楚歌,已經無暇保你了。”如斯大動靜辰韻寒都沒來,甭管是不是真,不能放過這最佳撬動時機。

雲汐低垂着眸,無動於衷。漆雕拓臉色不忍,嘆說:“就算現在你回去,但渡過這次難關之後……”

“苟延殘喘的待在女皇陛下身邊,想要這種行為最後是拖累,還是……”嘴唇緊抿漸漸失去血色,漆雕拓強定了定神,徒然又變得咄咄逼人,“又一次幼稚守護?”

“第五贇恨你,晟睿也千方百計滅殺你,各方大勢哪還能容你?”他淺淺嘆息,神情又是不忍,輕訴:“破曉城這座囚籠中,又能有多少機會,成長為一名世家意味上的強者。”

身體狠狠打着冷戰,漆雕拓猛甩了甩頭。

懷中抱了麾絨,漆雕拓自虐一樣不願意披起,話語鏗鏘決然,“蒼鷹,必將翱翔天際。”

“若不趁此飛翔,便只能折翼!”低厚堅定的聲線回蕩着,浩瀚無情,逼視着少女的斂眸不語。

此情此景,此話……不言而喻。

雲汐一臉麻木地轉頭看着漆雕拓,那神色恍若僵硬。藍眸來回掃視着,薄唇卻也愈發抿得慘白。

被第一次瞧見的藍眸注視,漆雕拓身子微頓,將舌尖話語盡數咽了回去。那雙湛藍之眸,他竟從中讀出了荒草萋萋,水冷風清……那裏面毫無人類情感可言,甚至雁過無痕,掀不起一絲波瀾。

毫無希冀之芒,漆雕拓知道,那,沉着無際絕望。

雲汐抬頭望了望天空中翱翔的鳥兒。聽進漆雕拓的忠告了嗎?宛若是為了收集無形的夢之碎片,她靜默着拾起一點一點散落白灰,撿了許久,白皙手掌竟是只沾滿混了白灰的黑泥,藍眸靜靜凝視着,不語。

眾人忍受着灼燒之痛,凄厲嘶吼。

破空聲起,黑油鎖鏈赫然化作冰冷刀刃,旋即帶起一股尖銳勁氣,對着危珏四肢暴砍而下。

斷肢處鮮血還來不及飈射,便是被暴戾青焰蒸騰了去。此刻危珏哀嚎着滾也打不了。雲汐緩慢邁步向上氣不接下氣的危珏,手指透過怒嘯烈焰,捏碎下巴,餵給危珏一點‘恢復藥劑’,空餘那條鎖魔隕便是宛如縫補衣物一樣,進入其身體各處。

血肉癒合,乾柴皮膚重新浮現出水意,體內黑鏈便四處遊動起來。她又揚起另一條幻化之鏈一刀刀地剮。

“吵。”危珏凄喊不止。雲汐輕吐。

噼里啪啦的輕微爆破聲響起,眾人脖頸之處,頓時暴出一團血花。這下所有人都喊不出聲。雲汐一臉無趣,揚身離去。

但是離去,

又要離到哪兒去?她不由頓住了腳步。

沒有溫存,也沒有希望,

是什麼,是什麼讓一切到頭來只剩無盡的絕望?

所有期待都支離破碎化作虛無,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啊!!”最終,竟再也遏制不住。

雲汐放聲悲吼,淚流不止。

漆雕拓默然望着。

——她,於烈焰中誕生。

“這是我半途撿到。”漆雕拓攤開手掌,遞了過去。

他掌中閃爍的晶瑩最終落入了手……是些米粒大小的骨頭碎渣。雲汐的嘴唇哆嗦着顫抖,連着手也在打顫,然而噙着未乾淚痕的藍眸竟是澄澈如洗,毫無波瀾,宛如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她喉間抑不住發出了不甘低唱,這……就是堅持信仰而落下的帷幕。

趙婉琦、小狐狸、甚至存活羈絆——墳墓,她,一個都沒有守護住。

清醒如故、怒種族;愛憎分明、殺無辜。或一怒、或已利,便是讓無辜者之血浸染成海。所以,前者,過往二十多年的信念……在這兒、在平行異世界,都是錯?

雲汐闔眼。

這無情末世界,真的太無情。

“這個。”緊了緊袖中模樣精緻的瓶子,瓶身上異金屬鑲嵌的稜角略有些硌手,漆雕拓抿着唇,及時遞了過去,嘆息:“此瓶是我偶然獲得絕非尋常之物,用它收着總要好些。”

雲汐略略閉眼,手指緊攥着指尖都泛起蒼白,一時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她手掌微傾,掌中之物便是如流沙一般滑了進去。仔細收起裝了微末殘燼的小瓶,她凝視着,淚珠無聲而流……忽爾風起,微微拂過面頰,稍長髮絲飛揚在氣流中,那雙湛藍之眸更是平靜到可怕,彷彿無悲無喜,無生無滅。

將瓶子悄無聲息地收入背包,雲汐緩慢轉回身,旋即手臂輕揮,危珏身上焚燃的烈焰便驟然暴沖而起,滋滋滅絕之聲響徹,白霧裊裊,血肉竟是在迅速失水。而後又忽然伸出纖細玉指,朝他點了點,體表藍光閃爍,赫然湧出一陣水流波動——火焰怒焚,水流滋潤。危珏生不得、死無能,一句求饒之聲也發不出。

狐裘少女冷淡望着四人打滾撲騰,身軀筆直而瘦削。她站在危珏面前,那雙湛藍之眸似乎是看他,又不看他。

“知道痛徹心扉的感覺嗎。”狐裘少女薄唇輕啟。

危珏根本發不出聲,只得哀求地看着她,看着那雙讓他心魂俱顫的藍眸——極致之瘋,狂暴之怒,最終融合成了一種風暴前夕之靜。

這個少女,其覺悟與實力,已然發生質變!

“**疼痛,這只是初初之等。而且如斯膚淺的東西,你的心一定是不會隨之痛苦吧。”藍眸依然是平靜,宛如溫話家常,狐裘少女的藍眸輕凝着他,乾淨蔚藍,眸光猶如鏡面一般無濁,竟是讓危珏心尖竟泛起一陣陣冷寒顫慄。她輕說:“靈魂毀滅,無盡輪迴地終止。”

圓是美滿。

“如果我卡住你輪轉的命運之輪——就這樣壞掉了呢。”

圓是毀滅。

“沒有來生,沒有希望,更沒有你心中僅存那一絲可笑滑稽的僥倖。這樣的死亡舞曲。”

伴隨着少女輕語飄渺,危珏腦海轟隆大震,驟然捂頭尖叫,卻怎麼也叫不出聲!

靈魂,赫然不斷膨脹爆炸!

“我會一路見證,你也得仔細品味。”

雲汐蹲下了身,看着危珏苟延殘喘的模樣。

“吶,看看遠處風雪那遙遠的彼方,雪花飄搖,你的來生好漢之夢,正在逐漸破碎。”也不管是不是真有此一夢,她指了指遠方,輕聲說。

“白光閃閃,是希望之芒。”雲汐歪了歪頭,有些憐憫地看着他,“不過我在你身邊,這希望地顏色。”薄唇輕輕發出‘嘭’的擬聲,“破碎了呢。它現在變成絕望之色。危珏,抬頭看看天空吧,看看這漫天飛雪的世界,都渲染着絕望色彩。”

“死亡,是終點。”

“不過通往終點的路,非常,長。”

危珏神色憤怒,旋即猛然伸出手臂,對着她狠狠抓了過去。雲汐起身巧妙避了過去,徒留一抹形影相弔的瘦削背影於白色世界——攜着一種沉默到詭異的安寧,光看着背影,都會讓人不寒而慄。

危珏仰頭髮出一陣長長的無聲凄吼。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有人……”藍眸情緒是寂靜,漆雕拓看雲汐寡言不語、忍隱一切的樣子,卻感覺她隨時會在下一秒爆炸,又似乎永遠觸碰不到那個臨界點……他眼底精光暗閃,面上卻是咬了咬唇,神色扼腕地甩了鍋,道:“走吧,時間緊迫。”

雲汐抬起手腕,皮膚細膩而柔軟,水元素治癒傷口時便也洗滌了污漬。她動了腕骨關節,疼痛刺骨,只皮肉癒合——都是無言。她死死咬緊牙根隱忍着,臉頰細小青筋浮動着。她的藍眸是冷清,心,枯寂得生冷……心口忽然湧上了無限空痛,旋即蔓延四肢百骸,宛如毒素的陰涼感透骨而出,沾染上雙膝便也使其漸漸失去力氣。她快要撐不住軟下膝蓋了。

「別跪,阿汐。」

單腳倏爾撐地,雲汐聽了耳畔輕輕的熟悉柔聲,彷彿星火墜落燎起衝天火光,萬千情緒山頓時呼海嘯着席捲而來——僵着背脊,小腿顫抖着,全身抽搐着,甚至唇瓣都在哆嗦着,而膝蓋,竟聽話的未曾觸地。

「你不能跪,跪是軟弱無能,是屈服。」

「我的主人,你不是這樣的人。」

“可……”雙唇劇烈抽搐,雲汐痛苦得蜷身,仰天長嘯:“啊!!”

「已經跪下了一次,不可以。挺直背脊吧,我的無良主人。」

淚水無聲滑落而下,雲汐想痛苦宣洩,想嚎啕大哭,然而藍色眼眸就像是木然了一樣,任憑精神上撕裂折磨,任憑**喧囂着痛欲,任憑淚水滑落,那雙眸子,那眼神,都無法在藍色瞳眸中泛起波動。

「阿汐……」

「阿汐,不要哭。」彷彿有柔軟如水的聲音,又迴響耳畔。

那是……小狐狸的聲音。

剎那憶起往事,藍眸無痕,心卻大慟。

為什麼身體會不由自主地顫抖?為什麼肌肉會像打架一般不斷產生怪異地痙攣?為什麼要像個骨折患者一樣的肢體扭曲?為什麼她竟控制不了軀體?

為什麼?

為什麼啊??

“啊!!”自製如她,此刻竟是控制不了仰天凄嘯着,放聲長吼着……雲汐雙目平靜,面龐卻因悲慟絕望而劇烈抽搐着,抽搐到疼痛着、渺小着、無助着,一點一點割裂皮膚感受着……

「不要哭啊……阿汐……」

「一定會陪着你的,無論多少次輪迴,我都會陪着你的。」

「吶,下一次,我是絕對、絕對不會死。」

這就是可怕得現實,看着這樣子的雲汐,漆雕拓仰頭微閉了閉眼。

“無權,無能,無勢。”現實中,俯瞰着神智狂亂的雲汐,漆雕拓目中無情,漠然相訴:“此,乃末世宗罪,罪不可赦!”

「所以下一次,我想守護你。」

“可是我守護不了你!近在眼前我都救不了你!我眼睜睜看着你們慘遭殺戮,看着你們死了也不得安寧!”稍長黑髮垂將下來,遮住了臉顏,雲汐低着頭悲戚大吼:“無論世界多麼恐怖,無論它多麼殘酷……我都無所謂。這一切都沒有關係……我還有你,我有你們啊小狐狸……”

“小狐狸……小狐狸……”

倏爾輾轉低笑,背脊抽動。

“我知道我什麼也戰勝不了。”猛地攥拳,牙齒緊咬着,嘶啞說:“我努力了,拼着命的努力了!一次次、一次次……敗北,我比誰都明白……我什麼都做不了。辜負所有期待,捨去生命、捨去一切、捨棄殘存的尊嚴,最後……”迷茫哽咽,“依然迎接着……”

絕望。

「阿汐……」

淚水無聲滑落,彷彿是虛脫了一般,雲汐輕閉上眼,制止腦海響起的溫柔聲音。

求你了,小狐狸。

不用再擔心我,我一個人很好,你可以放心的。

我不會遺忘,我已經足夠堅強,請你,最後再信我一次。對我安下心來可以嗎?我希望……你死後安然閑逸,享生前不能享,被世界溫暖以待。

而不是……耳際響起了噼里啪啦爆破之聲。

漆雕拓頓時沉了眸。

“戰鬥。”輕。

“戰鬥。”輕聲。

“戰鬥。”一雙無情湛藍之眸,忽爾緩抬,冷靜盯視着漆雕拓,雲汐此刻神情淡漠得猶如死了一般寂然,輕聲問他:“你說,我,為何而戰?執利劍,劍尖,對誰而斬?”

叮鈴鈴……

腳掌忽爾一跺,在雪裏遺留下一個血色腳印,五條黑黝黝的鐵鏈被震到了半空,陽光下反射着細細碎碎的冷光,旋即猛然合而為一,最後落入纖細白嫩的手掌。

漆雕拓緘默,視線追蹤雲汐一把捏了鐵鏈,然後垂着手臂拖行眾人至懸崖邊。少女挺直的背脊在廣闊天地中襯托得尤為瘦弱,黑油油的鐵鏈垂在腳側,邊界的風略微有些大,她的風衣在氣流中搖擺不定,彷彿風中蒲葦,孤鳴堅韌。

“強者無懼,弱者地獄。”帶着鹹味的風吹拂而過,撩起額前髮絲,雲汐迎沐朝陽,藍眸倒映着這片海闊天空,如秋日晴空一般明凈,低語:“是我錯了。”

這個世界,無須固執。

固執,是克制的溫柔。

溫柔——引來殘忍的導火索。

不該改變嗎?不該憎惡嗎?如果敲響虛無的焚寂對戰是罪惡,那麼隨波逐流地順從命運,就是正義?

好痛苦啊……

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如果今後也依然是這樣,

不認同。

不可能認同!

弱小如斯,弱小得什麼都拯救不了。弱者,只得哭喊,只得眼睜睜看着珍視一切化為灰燼,渣齏漫天……薄唇逐漸勾勒起一抹細微弧度,藍眸遠眺着海空——你們珍視着這個易碎的世界是嗎?

這個世界……實在太醜陋了。

焚寂之日。

痛苦刻畫入骨,靈魂俱滅,便,一起墜入地獄。

一絲熹微晨光,徒然劃破黎明,整個世界頓時亮了起來。海鳥振翅而飛,赫然飛躍了海天邊境。清晨海風微微攜了絲冷意,雲汐腳踩積雪,臉容沉靜,繽紛絢麗世界中,藍色眸底倒映了荒蕪之界,彷彿凋零冷落,無生無滅。而漆雕拓隨着雲汐的視線轉了眸,嘴角竟不由勾勒起一絲淺微弧度,他的眼中,此刻赫然直視着曙光,刺目灼眼,展望無限!

藍眸漠然瞥了漆雕拓一眼。他的臉頰立馬僵了。

不,是這個世界,錯了。

這個充斥着猩紅之色、骯髒腐臭的世界……藍眸無情無欲,目視遠方,她薄唇輕啟。

“我欲滅世。”

絕望、滅亡。

讓世界,完完整整地,一個兒不剩地,感受痛楚。

咔嚓!

彷彿響應了瘋魔少女號召,空間之中,散發著濃烈邪惡氣息的圖騰黑蛋,豁然碎裂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末日七年Ⅰ心霧瀰漫》正文完。努力改文中……

*字修改章還在注入,以下是有背景填充的章節:42.44.45.46.47.48(版圖簡介).49.50(破曉之變簡要).56.5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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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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