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媽媽,南兒回來了
依山傍水的楊樹灣,風景依舊迷人,東面的山坡上,一座孤零零的墳堆矗立在那裏,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也許好久沒人修整,墳頭上長滿了荒草,邊上的小樹都有小孩腿那樣粗了,山上風大,時而會發出陣陣嗚咽的聲音,像女人在哭泣,很瘮得慌。
今天好特別,墳前突然出現了兩個城裏模樣的姑娘,年齡不相上下,稍微大一點的女孩,高高的個,長得很漂亮,文文靜靜的,很有氣質,身上散發出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高貴。
此時,女孩好像很傷悲,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跪在墳前,嘴裏不住地念着,“媽媽,南兒來看你了,對不起,我來晚了,媽媽-----”哭聲哀怨悲傷。
另一位女孩,長得很秀氣,白裏透紅的臉上,有一雙很靈氣的大眼睛,雖沒有先前女孩的氣質,但也不乏是一大美人。奇怪的是,看着跪在墳前女孩痛哭的樣子,她卻出奇的平靜,一滴眼淚都沒有,面色凝重地看着墓碑,臉上偶爾閃現出一絲埋怨。
覺得差不多了,她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女孩,輕輕地說:“好了,媽媽知道你沒忘了她,一定很高興。”
叫南兒的女孩,此刻,擦乾了眼淚,抬頭眺望一下遠方的村落,十多年了,夢裏的家鄉就在眼前,還有門前的那條河,是那樣的熟悉,和歡兒捉魚的情景恍若昨天。
十年前,彎彎曲曲的小河裏,經常出現兩個小女孩的身影------
歡兒正在水邊翻開石頭想看一下有沒有魚兒,她喜歡夏天在水裏玩,挽上褲腿感覺它的清涼,就好比進入骨髓的那種透徹,那種爽快。
在水面上恍惚看見自己那亂草似的頭髮,像有一條魚鑽進去了,要不然姑姑總是教訓着說:“那麼大的孩子也不拾掇拾掇,看以後誰喜歡你!”
但歡兒不在意的,她的心還在這清澈的水裏,在那狂野的山上,也在媽媽的童話故事裏呢。愛怎說就怎說。是啊,十來歲的孩子知道啥啊。姐姐南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蹲在岸邊,仔細的數着小罐里的魚兒?每當這時候歡兒總是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指使着姐姐拿罐兒,拿鞋子-----。因為姐姐最怕下水了,更別說摸水裏的石頭。
南兒最膽小了,最怕的是石頭上沾的那個水蛭,聽老人說水蛭會順着皮膚鑽進血管里吸人的血,一直到吸干為止,所以南兒不敢下水的。往往這時候歡兒會嗤之以鼻的說:“膽小鬼,你看它粘上你就狠勁的拍,它就掉下來的”。
這時候的南兒仰着頭,認真地聽着歡兒的演說,像崇拜英雄一樣地膜拜着自己。看着姐姐信服的眼神,她很想笑。南兒是個文靜的女孩,每次遇到人的時候也會羞澀的一笑,雖然是姐姐,什麼事情都得歡兒帶頭去做,她只能縮在妹妹的背後等着歡兒的命令。
歡兒就不一樣了,她和南兒是兩種性格。一個是膽大潑辣,什麼也不怕的假小子。而南兒文靜中帶着乖巧,見人會臉紅,說話很小聲,喜歡在頭上紮好多的小辮子。歡兒不會,她不喜歡長頭髮。在村子裏是有名的假小子。
更討媽媽歡心的是南兒學習好,媽媽說什麼就聽什麼,所以比歡兒少挨了好多的棍子。
夕陽下山,姐倆載着勝利的果實浩浩蕩蕩地回家去了。今晚一定給媽媽做一鍋鯽魚湯,好好給媽媽補補。爸爸走了好多年了,說是上遠處去掙錢,但一直沒有音訊,有人說爸爸發財了,還有人說爸爸去煤礦遇險了,被黑心的礦主埋在裏面了。但歡兒不信,他寧願相信爸爸掙大錢不要他們娘仨了,也不願想最可怕的後者。
隨着歲月的流逝,爸爸的臉孔越來越模糊了,歡兒就使勁的記着,她要記着爸爸,萬一有一天在路上碰到,爸爸忘記了怎麼辦?姐姐比歡歡大一歲,從來不說爸爸,歡兒想,也許姐姐怕媽媽傷心吧!所以也學姐姐盡量不提爸爸這個詞。
她愛看鄰居家電視裏的孫悟空,霍元甲。別人都說,送子娘娘一定把歡兒和村頭那個姓孫家的小子送錯了,那小子才是你家的呢,每當聽到這些,媽媽都苦笑了一下。歡兒知道,媽媽心裏一定想到爸爸,她總覺得爸爸的離開與歡兒的出生有關,如果歡兒是男孩,爸爸一定不會走的。但歡兒始終不這樣認為,心裏在想:“不會的,爸爸看她的眼光是慈祥的,要不然為什麼還給她取名為歡兒呢?”
回到家以後,媽媽剛從田裏回來,由於這幾天咳嗽,感覺媽媽的背又彎了好多。吃飯的時候,歡歡說:“媽媽,我明天不去上學了,我力氣大,能幫你很多的,再說了,上學我也考不上大學的-----”
“胡說,必須上學。像你舅舅那樣一定走出這山溝-----”媽媽打斷了歡兒的建議。
歡兒吐了吐舌頭,知道媽媽的經又要念起來了,舅舅始終是媽媽教育姐兒倆的榜樣,舅舅年輕時候就考上學走了,聽媽媽說在歡兒很小的時候回來過一次家,很風光,還拿着照相機呢,給每個人都照了相,可是不知怎地,照完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照片當然也就沒看見過。
於是歡兒在不知不覺中就開始盼望起這個舅舅了,在潛意識裏,她更想看看舅舅到底有多風光,看看照片里有沒有自己。
日子就這樣在期盼着爸爸回來的年頭裏慢慢的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