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章、牛人的九字方針

第六四章、牛人的九字方針

其實,鄧慶林也不是心裏撐不住事的人。

二十年前,他剛剛二十多歲,就是松山市臨縣河縣的縣委辦公室主任,年輕幹練,博學聰明,前途無量,是縣委上上下下對他一致的呼聲。雖然褒獎里不無譏嘲或巴結的味道,那也是因為眾人都知道他即將成為縣委書記的東床快婿,才幹加機遇加靠山等於飛黃騰達,,是個人人都知道的仕途公式,他幾乎擁有了等號前的所有加數,等號後面的結果已經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就在他歡天喜地準備迎娶新娘過門的時候,一場意外的變故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道路。在一次出差途中,他突然發現縣委書記的千金、他的未婚妻別有所戀,早就背着他與一個有婦之夫、河縣小有名氣的煤老闆暗度陳倉、苟且雞毛,情思難割,藕斷絲連。當他看到那對狗男女手挽着手在歌舞廳跳貼面舞,情意綿綿難捨難分的畫面時,他立即傻了眼,年輕氣盛、心如刀割的他在痛苦之餘,當眾宣佈了他要與他的頂頭上司千金一刀兩斷的決心,他實在不能夠容認未進洞房開始就戴頂綠帽子的殊榮,他不顧一切地宣洩憤慨,他毫不留情又毫不留餘地地大聲怒喊,捶胸頓足,擊桌擂凳,摔盤打碗,喧囂聲、撞擊聲飛出門窗,使縣委大樓里所有的人莫名驚詫。

他太年輕了,血氣方剛,頭腦發熱,感情衝動,眼睛裏容不下小小的沙粒。出馬就是一槍,橫衝直闖,一心想把天撕破。可是他忘了,天上不但住着偷情的七仙女。而且還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坐在那儼然然不可侵犯的位置上,容不下偷情的七仙女就是讓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難堪。聰明才子的腦殼是被氣昏了,就偏偏忘記了有個處事原則叫“投鼠忌器”,他不知道做出的事情比傻瓜還笨。

縣委書記的千金奮起反擊,使出的招數卻是豬八戒倒打一耙。她又哭又鬧,聲言自己堅決要與鄧慶林斷絕關係,說過去不了解他,現在才明白鄧慶林為人太輕浮、暴躁、狂妄、野心太大。說他在和她耍朋友期間,不知道談情說愛。而把大部分時間用來狂妄地抨擊上至中央下至省市縣的許多現行政策,尤其是對縣委縣政府的許多領導人大放不恭之詞,說這個老不堪用,說那個不學無術,說某某長既摳門又貪婪經濟問題嚴重不清,說某某副書記與小姨子明鋪暗蓋關係曖昧和辦公室小女子摟摟抱抱拉拉扯扯,說某某老副什麼長、某某老副書記是屁事幹不了的木頭是只知道享受刀頭供品而從不為人負責的泥菩薩,是聾子的耳朵——擺設??????一堆又一堆查無實據又不能讓人不信的檢舉揭發材料送到縣紀委的案頭,於是那些揭了疤痕捅到痛處的焦惱難言的什麼長們副長們副書記們,很自然地結了成統一戰線。成了一條戰壕的戰友,抓住那些並不是直接指向自己的“政治言論”,眾口一詞作出決定:鄧慶林政治上輕狂幼稚,不能和縣委保持一致,與現行政策有抵觸,不適宜再在縣委辦公室這個重要部門工作??????

鄧慶林被無情地趕出了縣委大門。當他來到新的工作單位——市環衛所當清掃工時,他才冷靜下來,他才開始檢討自己在政治上的不成熟,承認自己太幼稚太單純太可笑了。你鄧慶林不是讀過《資本論》嗎?馬克思是怎麼說的?婚姻本來就是與政治緊緊綁在一起的私有制的產物。這件事情如果稍微冷靜一點。也不至於摔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憑自己的本事是完全有能力設計出許許多多攻防自如。足可以保身的辦法來。可是晚了,世上沒有後悔葯賣,當個事後諸葛亮有什麼意義呢?恨只恨自己太撐不住事了。小毛頭兒一個,無頭蒼蠅一隻,顧頭不顧尾的袋鼠一頭,滑稽、可笑。可是一切都晚了,不可補救了,自己釀成的苦酒只有自己去把它喝完。可惜他他讀過那麼多的書,《婚姻與家庭》、《論策略》、《進一步,退兩步》、《**傳》、《左傳》、《孫子兵法》、《三國演義》、《赫魯曉夫傳》、《**與**》、《金陵秘聞》、《政治家與陰謀》,而《三國演義》和《孫子兵法》中的很多章節它能夠倒背如流。他曾經把諸葛亮當作自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楷模,但他更欣賞曹大丞相,他認為阿瞞公的膽識與策略更具有實用性、可操作性,當然就具有科學性和可學性。他有太多的抱負與追求,甚至具有“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要把地球撬起來”的自信。可是這一切的一切,,一夜之間,倏忽哉,之乎者也亦焉哉,竟成南柯一夢矣!

善飛的老鷹失去了翅膀,竟不如一隻落湯的雞母;威風凜凜的山中之王猛虎到了寸草不生的沙灘上免不了被小家犬一頓羞辱。

這回,鄧慶林仔細地分析了自己所面臨的形勢,他真正開始變得聰明了。他知道他在河縣得罪的絕不僅僅是一兩個人,那個心狠手辣的“千金”所做的一切,已經讓他得罪了縣裏所有掌權者,這就是說,這些人隨便說一句話,合在一起幾十隻他於死地的尖端武器,在和縣,他已經跳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雖然孔聖人早在兩千多年前就說過“唯婦女與小人為難養也”,自己也在好多年前就讀過這句名言古訓,過去可就是沒有當回事去領會它研究它記住它應用它,這次終於吃了女人和小人翻手雲覆手雨的苦頭,頃刻之間,女人和小人們就把一張大網變成一口巨大的黑鍋扣在了他的頭上,再掙脫那張網絕砸爛那口鍋絕不是一年兩年三年五載所能夠輕易成功的事情了。“政治上不可靠”,那條沉重的尾巴只要栽在他的屁股上,很可能是一個終生的記號。在和縣這幾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無論他走到哪裏,都只有一輩子夾着尾巴老老實實地做人的份了。

可是鄧慶林畢竟是鄧慶林,他並不甘心。他知道自己絕不只是一個清掃工人的材料,儘管他口頭上從不看低工人農民,可是他心底卻認為若只滿足於當一個好工人或做一輩子莊稼漢,完全不需要那麼多的學識和智慧,要證明自己,要做一個真實的自我,他必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鄧慶林決定從頭做起。仗着自己年輕身體壯實,他每天起早摸黑。專揀最最臟最長條件差的地段去打掃,專找拉架子車搬垃圾桶一類最重的工作去干。所里大娘大嫂多,身體條件有局限,架子車拉不動,他就把這拉車活包了,下水道空間小上下困難他第一個鑽進去,在下面一干就是好幾個小時,哪裏的垃圾桶漏了,他不顧吃飯睡覺熬更守夜把它補好,那裏的化糞池不通。他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清理??????所里工友們包括所長在內上上下下對他另眼相看,連續三年被評為先進個人。

這下他有政治資本了吧,他應該往上爬了吧。別人都這樣認為,可有一個人不往這方面想,這個人就是鄧慶林。栽過跟斗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想在河縣一步一步出人頭地,門兒都沒有,可以說比登天還難,他這樣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吃苦在前享受在後不講價錢不計回報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的目得只有一個:他要獲得全所人的好感和支持。關鍵時刻不阻攔他的行動。

他已經取得了預定的效果。艱苦的勞動換來了成熟的條件,他認為差不多了。機會到了,老天爺也會垂憐於他幫助他了,他該行動了。

這天早晨。所長老金大姐剛在辦公桌前坐定,鄧慶林就來到了她的面前,雙手捧着一份調動申請要她簽字蓋章,所長感念於他平時的表現和融洽的人際關係,實在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拿過申請就把字簽了章蓋了。

於是,鄧慶林跳出了河縣這張大網,扔掉了這口大黑鍋,調到了老同學羅光輝當常務副縣長的鎮南縣,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當了科員。

當了科員的鄧慶林吸取了在河縣的教訓,他和羅光輝的交往十分謹慎。這其中原因之一是防止別人說三道四,給羅光輝帶來不好的影響,掣肘他的行動,當然人家是常委常務副縣長,你一個科員讓外人看來應該有一定距離,自己也應該掌握到分寸。他根據朱元璋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和毛老人家的“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教導,為自己制定了“多工作少說話不出頭”的九字方針並付諸實踐,一段時間后,包括局長在內的所有同事都覺得鄧慶林這人工作踏實、積極能幹、少言寡語、不講條件、嚴己寬人、不出風頭、不拉山頭、能吃苦頭,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同志好乾部好哥兒們“三頭”幹部。

提拔提拔,一是自己要爬,二是要有人提。正當鄧慶林獲得局內所有的人認可,具備向上爬的動因時,羅光輝在換屆選舉中也上了,官銜前面去掉了“常務副”三個字,另外加了“縣委第一副書記”七個字,加七減三,由原來的“鎮南縣常務副縣長”變成了“鎮南縣縣委第一副書記、鎮南縣縣長”。羅光輝上了,標誌着鄧慶林也要上,俗話不是說“一人有福,帶攜一屋”,羅光輝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燒到人事方面,鄧慶林也被這一把火燒上了鎮南縣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黨組副書記、副局長的位置上。

當了副局長的鄧慶林依然遵循他的九字方針,與局長緊密配合,不居功,不諉過,勤勤懇懇做事,夾着尾巴做人。久而久之,連縣委書記也打消了“他是羅光輝的人”這個先入為主的概念,漸漸地對他也有了好感,並且隱隱產生了對他提拔培養的念頭。在選拔對有培養前途的幹部縣際交換鍛煉的工作中,縣委書記親自提名把他交換到松山市公務員局掛職任副局長,當時松山市的同一職務比鎮南縣高半格,交換任職實際上讓鄧慶林向上長了半格。可見縣委書記對他賞識和栽培。

鄧慶林到松山公務員局以後,他再一次祭起他的九字方針的大旗,在閆三星先後與前兩任局長對着干,最終兩位局長不得不離開的過程中。他不參與任何一方的詆毀活動,既對局長工作予以大力支持,又盡量搞好與閆三星等人的團結,第二位局長走了以後,一時找不出更合適的人選,松山市委與鎮南縣委商量,鄧慶林繼續留在松山,再長半格擔任了公務員局局長之要職。

當了局長的鄧慶林更加小心謹慎,按照閆三星的話說。走路都怕把螞蟻踩死了,他自己說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曾經多次主動找閆三星交心,希望他們能夠團結起來,給局裏其他同志樹個形象做個榜樣。但是官迷心竅的閆三星口頭上唯唯諾諾、口是心非、陽奉陰違,心裏打着其他的歪注意。

閆三星知道講政治考量、思想水平、工作能力、工作方法、群眾基礎,沒有哪一樣他搞得過鄧慶林,他退而求其次,仗着他么爸給他拿了些錢,經常借故請這個吃飯喝酒洗頭泡腳享受特殊服務,約那個唱歌跳舞打麻將逛按摩院耍小姐無所不為。吃飽了喝足了玩夠了就拿局裏的事說話,各位兄弟,閆哥夠意思吧,像不像有的人?走路怕踩螞蟻吃飯怕噎喉嚨請客怕掏錢睡覺怕打鼾上班怕領導下班怕老婆,吃魚怕掐刺喝酒怕甲醇抽煙怕尼古丁吃肉怕骨頭和是怕打嗝,樹葉掉下來怕砸在頭上,坐汽車怕剎車毀了,坐火車怕出軌,坐飛機怕機長打瞌睡叫乘務員代開。坐輪船怕海盜劫船。走山路怕地震滑坡塌方泥石流,轉公園怕小偷摸包包。逛商場怕恐怖分子丟炸彈,休息時怕天掉下來,住在房子裏怕地陷下去??????閆哥怕過啥。怕哪樣?閆哥啥子哪樣都不怕,就怕兄弟們打電話,只要兄弟們有啥事,打個電話閆哥一定到場,給兄弟們撐起。不是說的話硬是說的話敢說的話,閆哥幾時怕過?天大的事,只要有閆哥在,沒有擱不平的,只要閆哥上去了,閆哥吃肉決不讓兄弟們喝湯,閆哥挨炮彈絕不讓兄弟們挨槍,有閆哥的,就有兄弟們的,閆哥都是兄弟們的,閆哥才不會像有的人那樣溫不溜秋的哈??????

閆三星在一邊說,和他一起操的人在旁邊聽,大多數人心裏說,看你娃兒嚼牙巴骨,我只要吃了喝了玩了,安逸,你娃兒只要肯請,老子們及肯吃肯喝肯耍肯玩兒,至於誰對誰非,老子們心裏有數。也有人跟到諞幾句,閆哥、閆局,我們聽你的,你說左,我們不敢說右,你說你要上前,我們自覺靠後,我們就是希望你上去,哪個不曉得,閆哥上去了,我們也好癩子跟到月亮走——沾光啊!

有人把這些信息傳到鄧慶林那裏,鄧慶林一笑置之。

秘書科長小田推門進辦公室的時候,何偉力和劉明遠正跟市發改局、工信局、商務局的幾個負責人商談工作。看小田的神色,便知道有重要的事情,何偉力微微點了點頭。

小田湊到何偉力跟前去,附耳低語,急促神秘。

何偉力怔了怔,然後對那幾個負責人說:“你們先回去,什麼時候再研究,我叫小田給你們打電話。”

幾個人起身離去,屋裏只剩下劉明遠、小田和他一共三人,劉明遠也說要走,何偉力說:“你不用走,坐下來聽聽。”

何偉力沉默片刻,他問小田:“你看怎麼辦?”

這個時候,主要領導者反而問秘書怎麼辦,其中就有了不言自明的味道,在主要領導人身邊工作多年、已經通曉近臣之道的小田卻不置可否地說:“人都到傳達室了,兩口子的兩口子,還帶了一個年輕女子,一共五個人??????您說,讓他們進來嗎?”

“那就??????讓他們進來吧,年輕女子是老鄧的女兒吧?”何偉力遲遲疑疑地說,眼睛卻看着劉明遠。

“是說的鄧慶林和閆三星吧?”劉明遠不敢肯定地說:“如果是他們的話,叫他們進來舍。”

鄧慶林帶着他的妻子走在前面,後面緊跟着閆三星夫婦和外甥女胡曉燕。

ps:

當了局長的鄧慶林更加小心謹慎,按照閆三星的話說,走路都怕把螞蟻踩死了,他自己說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曾經多次主動找閆三星交心,希望他們能夠團結起來,給局裏其他同志樹個形象做個榜樣。但是官迷心竅的閆三星口頭上唯唯諾諾、口是心非、陽奉陰違,心裏打着其他的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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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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