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先決條件
耶律學古的部族全部人口攏在一起不過才數千餘人，所有帳幕依次交錯，雖然佔地不少，但是相對驛站車隊來說還是有些局促了。不但無法容納林定等全部入內，便是耶律旺再三邀請，林定也只是微笑不語，弄得耶律旺不禁有些尷尬。
游牧之人素來豪爽，縱是家中再有艱難，若是有了貴客上門，說不得也要擺上些肉食烈酒相待。若是客人不肯盡興，便是對主人的最大羞辱。如今連兩位長老都因為林定的到來而死於非命，在所有族人的心中，自然是將驛站車隊的位置看做最尊貴的地步。可是面對林定的婉拒，耶律旺非但沒有感覺到羞辱，反倒慚愧的不敢開口。
驛站車隊之中，清一色都是嶄新地四**車，不但高達寬敞，便是油漆顏色也都晶亮耀人。相比之下，那些族人的帳幕破舊狹小，縫補痕迹交錯縱橫，在馬車的襯映下，便是連狗窩也不如了。便是客人不說，自家也沒有強邀的底氣。
林定呼喝了幾聲，九十輛馬車依次驅動，貨物車輛在中，護衛車輛在外，片刻之間，在部族帳幕群落之外，便是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城郭。更讓耶律旺和所有族人目瞪口呆地是那些輜重車輛。
護衛們在車上去了許多木板出來，將幾輛輜重車圍攏搭建，竟是以車為牆，在眾多車輛之中搭出一間碩大地木屋出來。雖是簡約，但是門窗具備，連台階都不曾缺少。和帳幕比較起來，不次於精美地殿堂。
一干遼人早看傻了眼，都覺得那兩位族中長老死得實在是不冤枉。連運送貨物都帶得這般豪屋出來，身份還能低微了么？便是耶律旺沒有當機立斷，砍了他們的頭顱，自家族人也要憤怒地將他們撕成碎片。得罪這般大人物，不是生生給自己部族找死么？
耶律旺口中不覺發苦，面上火燒火燎的難受。難怪當日將軍在王少面前苦苦哀求。人家這樣的做派，可不是活在天堂一般么？轉眼偷望自家處處帳幕，耶律旺突然之間在心中涌過濃濃地痛楚。
同樣是一般地活着，同樣是一般地勞作辛苦，如何相互之間的差距可以大到如此地步？自己也曾多次隨同將軍到宋境之中劫掠，便是財物也不知往家中送了多少。可是無論自己再怎樣不惜性命，也劫掠不來這般光景。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耶律旺已經看到身旁的族人雙目發直，狠狠地盯着那棟精美的木屋，直如野狼一般。很多人口中不知覺滴淌下長長地口水，連胸前都弄濕了好大一片。可是沒有一個人難堪遮掩，只顧了定睛張望，喉中乾咽之聲時時可聞。
“林將軍見笑了，末將抖膽懇求，無論如何，也要請將軍莫要嫌棄，到我們部族之中享用些酒食，全看在我家將軍面上，委屈林將軍了。”耶律旺萬般無奈，厚顏央求。生養於斯的故土，今日望在眼中，實在是一種巨大地羞愧。
便是自己，也從未感覺到自己的家園竟是這般破舊簡陋。這一瞬間，耶律旺心中便如電光火石般涌過一個念頭，縱然是令自己羞愧萬分，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阻擋。這便是我的家么？這便是我流了許多血汗拚命供養的家么？
縱是再多難堪，耶律旺也要開口相邀。臉面、尊嚴、血性，縱是將所有的一切都拋棄了，也要搶在前面懇請林定等人進了部族之中。若是等人家自己將飯食也擺了出來，便是自家將軍到此，只怕也沒有臉面再開口。
耶律旺不用去看，便知族中最多只是吊了羊只烘烤，除了鹽粒再無其他佐料。族中貧苦已久，哪裏會有許多材具，這便已是最好的招待之物。自家人雖看着快活，可是隨了林定吃過幾次車隊飯食，耶律旺實在沒有了任何勇氣。縱是人家再不計較，你能夠厚顏央求，逼了人家放着美食不用，來啃食你這肥膩油重的粗物么？
若是人家在部族門前當真全數用了自己的東西，沒有接納部族的招待。傳揚出去，自己部族將會成為草原之上最大的笑柄。便是自家將軍，也要折盡了臉面。便是棄職而去，也不能洗刷這般絕大的羞辱。
無論如何，耶律旺也要央請了林定在自家部族之中作一回賓客。這不是顧及自己顏面的時候，倘若整個部族的聲名受損，便是再有十條性命，也無法承擔這般嚴重的後果。
林定倒是不以為意，隨口說道：“耶律將軍稍候，林某須將貨物安置得當，才好放心。兩國相爭，林某還是頭次見識到你們遼人民風。將軍厚意，林某自當拜會叨擾，只是莫要嫌了我們人多，吃了你們許多牛羊才好。”
耶律旺大喜過望，一連聲地說道：“只要林將軍肯屈尊，無論多少牲畜，我們部族之中俱是管夠便是。一路之上也吃了你們不少美食，若是不嫌我們烹得粗劣，所有驛站之人，每人三隻大羊如何？請林將軍放心，末將一定不敢怠慢。”耶律旺一顆心總算落到肚裏，感激之下，莫說三隻，便是十隻也是歡天喜地的送了。
林定縱聲笑道：“將軍太過客氣了，哪裏用的了這般許多。如此便請將軍約請幾位族中管事之人出來。我們這次帶的貨物種類不少，究竟怎樣交易，還要你們先看過貨物才好。心中有數了，我們商談起來也好有個章程。”
耶律旺不禁一呆，管事之人已經在你言語脅迫之下殺了，便是頭顱之上的血跡還未曾乾涸，卻到哪裏再去尋找管事之人去？只是這話哪裏能夠說得，耶律旺急中生智，連忙將自己的父親推了出來。
“林將軍，這是末將爹爹耶律和奴，如今族中已無長老，便教我爹爹臨時管事可好？”這種關係可是要提前說明的。耶律旺一路同行，哪裏不知道林定的做派？看似不以為意，計較起來卻是頗為兇狠。萬一有了差錯，也好有個擔待。
林定卻是沒有思慮那般許多，擺手說道：“將軍說笑了。你們部族之中的事務，林某如何能夠說話？既是將軍推了自家人出來，林某自當多加照拂便是。只是貨物甚多，一人只怕難以決斷，還是多請幾位一起商議方才妥當。”
耶律旺幡然醒悟，急聲說道：“林將軍所言極是。爹爹還是多找些人來，大家一起商議了才好。”耶律和奴尚自懵懂，耶律旺已經連推帶拉，拖拽而去。找誰來都無所謂，左右不過是族人自己用了牲畜皮毛交易，礙不得別人痛癢。只是一定要交代了，萬不可在林定面前兇橫，若是惹惱了人家，便是連自己也護持不住。
不多時耶律旺便已迴轉，感激地望着林定拱手說道：“多謝林將軍提醒，末將無知，險些弄出了大錯。”可不是么，自己回到部族之中，不由分說便砍了兩位長老。說起來是宋人逼迫，倒也無甚大錯。可是再將自家爹爹推做管事之人就有點過分了。說句誅心地話，莫非是仗了手中有兵，專門回來搶奪族中權力的么？倘若傳了閑話出來，那便無論如何也洗刷不清了。
林定拱手笑道：“將軍客氣了。此番林某到了貴族，人地生疏，還要仰仗將軍多多護持。若是出了差錯，王少那裏可是不好交代。”
耶律和奴吃了兒子一嚇，哪裏還敢耽擱，片刻之間便領了十數個遼人回來。如今族中已經沒有了長老，只看誰家牲畜多些，人選便有了定數。尤其是如今宋人貨物在望，誰家不是急切地盼望交易。故此都爽快地跟了耶律和奴過來商議。
林定也沒有虛套，直接領着他們在車隊之中周轉解說。這次精心準備的六十車貨物之中，鹽茶糧食佔了多數。其他綢緞布匹，鐵器用具等物種類雖廣，數量卻是不多的。都是王浩和曹剛等人估摸了遼人所需，傾力籌備。
耶律和奴等人只看得眼也花了，心中無不大喜過望。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如今榷市已經停了許久，各個部落之中所需物品都是靠了兩地私販輸運。杯水車薪，哪裏能夠滿足需求？便是自家果腹飲食，都要精心細數了鹽粒使用。誰知今日竟是大批的貨物直接送到門前，若不是自己部族出了耶律學古這般人物，卻到哪裏去找這般好事去？
“諸位可都看仔細了？我們這次只不過是打個前站。所以貨物數量並不是很多。按照我們驛站和學古將軍的約定，我們將在你們部族之中，設立一家店鋪，專門售賣各種貨物。以後你們可以直接在店鋪之中交易互換。”
“與此同時，我們還要在你們部族之中設立一家郵局。只要在驛站你們部族之間，無論你們需要什麼樣的中原貨物，都可以在郵局之中查閱消息，通過郵局訂貨。或者你們向其他部族傳遞消息，運送物品，也都可以委託郵局代為辦理。”林定將各種情況詳細地做了說明。一干遼人聞得如此大好消息，無不歡喜雀躍。
“只是在開始交易之前，王少曾有交代。”林定口風一轉，鄭重說道：“誰家想要和我們交易，須得先將自家所有漢人都交了出來，我們高價贖買。若是誰家藏匿，全族均不得參與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