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越獄
不但不對坤青大哥的另眼相看感恩戴德，厲強反而大大咧咧的蹲在了廁所地上。
香港的監獄廁所是傷害案和殺人案的多發地帶。這裏有兩排抽水馬桶，隨便那一個都能塞進厲強的腦袋。
這對坤青的權威無疑是一種挑釁，坤青手下的小弟，已經對他忍無可忍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們都出去，我有事要和王強兄弟商量商量。”坤青絲毫也沒有生氣的意思。
廁所里只剩下坤青和厲強。
厲強有種要被坤青的千金目光恩倒在地的感覺。
“你是警方的卧底對不對？”
厲強彈簧一般從地上跳起來，驚叫道：“不是，我不是。”
“我有可靠地情報，你的名字不叫王強，你叫厲強，是個小偷，香港的警察找你來做卧底的，沒錯吧。”坤青歪着脖子扔給他一隻駱駝牌香煙。
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穿越脊柱竄入厲強的頭頂，可他還是努力的保持了鎮定，一把接過香煙。
“有沒有火？”厲強的腰桿挺直了，眼神如一把出鞘的軍刀，閃爍森冷的光。他已經準備好和坤青拚命了。
坤青摸了摸口袋。
厲強下意識的盯着他的右手。
“其實，你比我還要倒霉！“坤青摸出了一個打火機，給他點煙，一邊說。
厲強腦門上的細汗不可避免的滲透了出來：“你想殺我？”
“正好相反，我要救你，你要認清敵我，真正想害你的可是香港的混賬警察。此時此刻，只有黑社會可以救你。”坤青一邊說一邊笑，這笑容和他恐怖的容貌一點也不相稱。
“我本來就是小混混，不怕入黑社會，以前有幾次想加入三合會，還沒人收我哩！頂你個肺！”
“我收你，你來做我小弟好了！”
厲強脫口而出：“大哥你腦袋燒壞了，我是卧底，來抓你的，你不殺我？”
坤青笑道：“憑你？抓不住我的，還是做我小弟吧。我們合夥來玩一次香港警察。你和警察合作沒前途的。”
厲強失笑：“和你合作就有前途，你能讓我做港督嗎？
“草，港督有什麼好，你有無腦，你跟着我混，日子會比港督還要瀟洒，我保證。”
厲強瞪着眼張着嘴，環顧四周，苦笑道：“在這裏？”
坤青神秘一笑：“總之我已經識破了你，你抓不到我，就要一輩子留在這裏，不如和我合作。”
厲強擺出一副看慣江湖爾虞我詐的市井模樣，苦笑道：“坤青哥，你就乾脆直說吧！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你這樣關照我，一定有事情給我做。就像外面那些死警察一樣。”
“你會開鎖對不對？”
“小偷都會開鎖。”
“你的技術是香港最好的，我聽外面的人提起過，你可以打開任何一種保險柜的密碼鎖和門鎖。山頂那些富豪的豪宅你幾乎全都去光顧過，沒有什麼門可以攔住你。”
“也不是，有些電腦鎖我就打不開！”
“這個不用你操心，小三可以對付電腦鎖。”
“說這麼多還不知道道坤哥你叫我做什麼？”
坤青湊近他的耳邊悄悄地說：“越獄！”
厲強嚇得差點腦血管爆裂，驚愕的看着他嚷道：“越獄？”
“小聲點！”坤青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巴：“你想一輩子留在這個鬼地方嗎？告訴你，要不是我提前交代過，你這樣的小白臉，屁股早就開花了。”
厲強下意思的摸了摸屁股，滿頭大汗連連點頭。
坤青拿開手，凝重的說：“干不幹隨你，反正你休想從我身上獲得任何情報，沒有情報，外面的人絕對不會救你出去的，嘿嘿，別怪我沒提醒你，警察的話能信，母豬都會上樹。就算你搞到了情報，他們也不見得就會履行諾言。所以——”坤青用他那對狠辣的眸子看着厲強：“所以，你只有越獄這一條路走，自己想清楚吧。”說完扔給厲強一支煙，蹺着拖鞋踢踏踢踏的走了出去。
厲強蹲在地上，做大便狀，摸出打火機點着了香煙，大口大口的吸着。
小三從外面跑進來，同樣蹲在地上問：“強哥，你想的怎麼樣？”厲強衝著他臉上吐出一大口煙，鬱悶的說：“枉費我把你當成兄弟，你小子一點也不老實，居然瞞着我。”小三被嗆的劇烈咳嗽，雙手一個勁的扇風：“強哥，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我哪敢輕易的說出來。我們犯的都是終身監禁的罪過，不這樣做，那裏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來吧，強哥，我們需要你的，外面的MM和美酒都在等着你呢。”
小三眉飛色舞，甚至有點雀躍，好像監獄的大門是敞開的，獄警都是他的兄弟姐妹一樣。
“怎麼走，說走就走，外面至少有幾十隻獵犬，幾百個獄警守着，瞭望塔上還有機槍步槍鐵絲網，怎麼能出去？
小三一雙小眼睛笑的眯起來：“只要你點個頭，此事便OK了，所有的事情我們都能搞定，就差一把鎖了。”
厲強皺着眉頭說：“什麼樣的鎖！”
小三正了正深度眼鏡，說：“就是普通的鐵鎖，不過稍微大一點。”
厲強失笑道：“那你們何必等我來，把它砸開不就好了，耍我呀？”
小三悻悻的說：“要是能砸開早就砸了，問題是不能砸，出一點動靜都會驚動獄警的。”
“哦，說的詳細一點。”
“強哥，是這樣的，在你來之前，我們已經研究了很長一段時間，把監獄裏情況摸熟了，有一條道路，相信是可以脫逃的。強哥你想不想聽？”
厲強明白小三的意思，如果他聽了，就等於是加盟了這次行動，如果要退出，可能有殺身之禍。想了一下，厲強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小三有點興奮的拍着他肩膀說：“強哥，監獄裏有個死角。”小三警覺的看了看門口，那裏有坤青的四名手下守着，所有的囚犯都不能上廁所，有尿也得憋着。
“監獄分為ABC三個區，A區與C區之間，有一丈高的圍牆相隔，中間夾着一個足球場大的草坪地帶，專供囚犯放風、出操之用。草坪上有籃球場。C區是辦公區，那裏的防範措施相對較低，而且晚上沒有多少警衛，我們想辦法到那裏去。”
小三繪聲繪色的說，厲強則認為他在扯淡！冷冷的問道：進來的時候，我早就看過了，A、C之間隔着有兩米高的鐵絲網，鐵絲網通着高壓電，根本過不去，你這是痴人說夢呢。”
“OK，沒有問題，強哥，鐵絲網不是問題，高壓線更加不是問題，這樣子的話，你干不幹。”小三瞪着眼睛問，眼珠子差點跳出去旅行。
厲強苦笑道：“當然幹了，這等於上帝放我出獄。可是，鐵絲網明明就在那裏，怎麼能視而不見，難道飛過去呀？！”
小三冷笑道：“我的底細強哥你也是清楚地，搞電子技術是我的專業，我可以設法讓高壓電斷電一個小時，想走的人，就利用這一個小時逃走。”
厲強嘆了口氣，站起來，沒精打採的說：“還是痴人說夢。”
小三怒了，跳起來說：“怎麼是痴人說夢，這辦法絕對萬無一失。”
“辦法的確是可行，可是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你要切斷電源，必須去總機房，可是總機房在B區，你去不了的。”
小三突然笑道：“強哥你真是聰明，其實這就是整座赤柱監獄的漏洞所在了。總機房本不該建在那個地方的。”
“什麼意思？”
“強哥——”小三再次湊到厲強耳邊說：“明天我割脈自殺，B區是醫療區，他們一定會把我送去那裏。”
“即使到了那裏，你也沒有機會接近電腦主機？恐怕你的血要白流了。”厲強深深地嘆了口氣。
小三對厲強的輕視十分反感，冷哼了一聲，突然從身後掏出了一把九毫米轉輪手槍，卸下槍管，露出六發黃澄澄的子彈，手指在轉輪上一蹭，發出沙沙的響聲。
“有了它就行了。”
厲強驚駭的說：“你哪來的這個東西？”
小三得意洋洋的說：“強哥你是第一次住監獄吧，其實監獄並沒有你想的這麼封閉，只要你有錢，基本上什麼都能買得到。”
“這麼說，你們打定主意要越獄了？”厲強問道。
“不然怎麼樣，一輩子生活在這個鬼地方，每天吃那些讓人反胃的食物，被人像狗一樣呵斥，只能在夢裏和小妞交媾。我早就受夠了，我要出去，過人過的日子！”小三越說越激動，抓着厲強的肩膀來回搖晃。
“好吧，我答應和你們一起越獄。不過，我具體能做什麼？”
“太好了，強哥，是這樣的，D區有一道一丈高的大鐵門，大鐵門上有個小鐵門，平常人們都是從小門出入的，入夜的時候，小門會上鎖。你只要在五秒鐘內把鐵鎖打開就大功告成了。”小三眼中閃爍這強烈的希望之光，就像是除夕夜天空綻放的焰火。
“五秒鐘？為什麼只有五秒鐘？”
“因為瞭望塔上每晚固定有一人在值班，塔樓上有探照燈，燈光會旋轉着照向每一個角落，所以你只有五秒鐘，五秒鐘之後，你就會被人發覺，到那時候警笛大作，誰也別想走了。怎樣，有沒有把握？”
厲強皺緊了眉頭說：“可你要怎麼走？”
小三吸了口氣說：“我可能會趕上你們，也有可能永遠也走不了。所以，我有件事要託付你。”
厲強擺了擺手說：“這個辦法不好，我們在想個好辦法，或許可以通過假釋出獄。”小三激動的說：“別傻了，像你我這樣的人，根本沒可能假釋的。除了越獄沒有別的出路。”厲強咳嗽了一聲道：“可是越獄以後怎麼辦，我們沒有了身份，也沒法子工作，留在香港整天東躲西藏，跑路又沒錢，恐怕要死在大街上。”
小三說：“這個你不用擔心，坤哥說過，他有個大寶藏，只要挖出來，我們這輩子就不愁吃喝了。”
厲強的內心有種被閃電擦亮的感覺，跟着問：“大寶藏？什麼大寶藏？”小三搖頭：“我問過了，坤哥不肯說。不過，坤哥這人向來是不說謊的，對於他的人品江湖上有口皆碑。”厲強緩緩的點了點頭：“你跟坤哥說，我幹了。”
參加越獄的一共有五個人，包括厲強、小三、坤青。另外兩個都是三合會的大哥，一個叫傻彪，另一個叫吳昊。
這些人全都是終身監禁。
罪名最輕的是傻彪，他開了一家財務公司，放高利貸，人家還不起錢，他就砍斷了男人的雙手，逼着女人接客還債，結果那女人是個烈性子，趁着馬仔不注意，跑到西九龍警察署門口自殺了，案子鬧大了，O記找三合會的當家要人，老大們頂不住，只好讓他跑路，可是O記收到了消息，一早埋伏在碼頭，把他抓了回來。弄了個終身監禁。
吳昊，人稱搖頭吳，主要做搖頭丸的生意，他在尖沙咀區有五家卡拉OK，每天賣出去的藥丸，要用車載斗量，不知道有多少青少年因為他的毒害變成白痴。前些年，十四K的紳士勝拉他下水搞可卡因，因為利潤是搖頭丸的幾十倍，搖頭吳一下子就陷了進去，一躍成為全香港最大的毒品中轉商。人怕出名豬怕壯，這下子把掃毒組、O記全都招惹來了，終於有一天，他親自去接一批貨，在碼頭遭到了掃毒組的埋伏，人贓並獲，被抓到了赤柱監獄。本來他註定是要唱一輩子鐵窗淚的，沒想到坤青有了越獄的念頭，抱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想法，搖頭吳表示全力加盟。
坤青這人做事頗有些雷厲風行的氣勢，一旦達成了共識，下一步就是考察地形，分析敵情，一刻也不閑着。本來，搖頭吳和傻彪，都自持身份，有點不服坤青這個菲律賓佬，可是，經過坤青的一頓深入淺出面面俱到的分析，兩人為了出獄也只有心服口服的表示配合了。
為了不引起獄警的懷疑，幾個人都是入夜後才開始商量。轉眼三天過去了，一切事宜都準備就緒。
具體的方案是這樣的：第一，小三割脈自殺，被送到B區后，設法接近主計算機，解除程序，切斷高壓電電網。
第二其餘四人跳牆至C區，厲強負責打開大鐵門上的小鐵門。這一動作必須要在五秒鐘內完成。
第三有人會在適當的時候放一把火，掩護小三逃出B區與大家會合，至於誰會去放火，坤青說自由安排，請大家不要多問。
厲強心想八成是一名犯了貪污罪的獄警。
午夜時分隨着一陣急促的警笛聲響，自殺未遂的小三被拉出監管區，送入了B區醫療區。
大概是小三的轉輪手槍幫上了他的忙，不到一個小時。就在三位殺人如麻的老大，像虔誠的基督徒一樣祈禱后不久，整座赤柱監獄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高牆上鐵絲網發出幾聲噼啪輕響，也歸於沉寂，彷彿驟然被人卡主脖子的壯漢，轉瞬就沒氣了。
監獄裏登時像狐狸闖進了雞籠般熱鬧起來，叫罵聲、嘶喊聲、呵斥聲、奔跑聲響成一片。驚慌失措的獄警，快速的打着了手電，用警棍逼迫着陷於興奮中的囚犯們向中間集中，不時有人因遭受敲打而發出哀嚎。
早已做好準備的厲強、坤青、傻彪、吳昊在亂局形成之前，就順着牆角摸了出去，由於中樞電力系統失靈，赤柱監獄所有的磁卡門全都虛掩着，一推就開。
混亂中，四人順利的穿過籃球場草坪，來到通往C區的高牆之下。
牆高四米，高牆上纏繞着一人高的刺人的鐵絲電網。平常放風的時候，囚犯們都會躲開牆頭遠遠地，生怕被強大的高壓電波及到。坤青就親眼看見過，一隻籃球誤撞鐵網后在瞬間化為灰燼。
“王強兄弟，你的身手利索，你先上去，我們幾個掩護你。”
“沒問題！”就在坤青等三人慌手慌腳的時候，厲強已經確定鐵絲網上沒有高壓電了，因為他看到一隻麻雀在上面跳了幾下，安然無恙的飛走了。
厲強曾經接受過攀岩的艱苦訓練四米高的牆頭對於他來說只是平地一般，兩手在磚縫間一按，後腳一蹬，整個人已經抓住了鐵絲網。鋒利的鐵絲刺破了他的手指掌心，鮮血滴滴答答的淌下來。他渾然不覺，對着身後喊一聲：“快上，再遲就來不及了。”
坤青等人一看鐵絲網不帶電，立即爭相竄上牆頭。厲強靈活如猿猴一般，三下兩下從鐵絲網上翻過去，直直的墜下牆頭，雙腳像釘子一樣釘在地面上，壓低聲音衝著上面喊：“坤哥，快！”
等到四人都下了牆頭，已經過去七八分鐘，身後的噪雜聲越來越大，夾雜着獵犬的狂吠聲。
黑暗中四人貼着C區的圍牆挨近門口，藉著昏黃的月光，隱約的可以看到瞭望塔上支起來的半自動步槍。雖然整座監獄都陷於黑暗中，但塔樓上還有一套應急的照明設備，水桶粗的光線划著圓圈從塔樓上俯視下來，依次照亮C區每個角落。
厲強縮了縮身子蹲在地上說：“燈光循環一周差不多十二秒，我們有五秒鐘時間開鎖，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正說著，突然一個黑影從鐵絲網上跳下來，坤青下意識的喊了一聲：“誰？”
“監獄裏起火了，我們要快點走，幾分鐘之後，電力就可以恢復。”是小三的聲音。
坤青拍了拍厲強的肩膀：“就看你的了。”
厲強笑了笑從囚犯服里掏出兩根細細的鐵絲，咬在嘴裏，用力點了點頭，貓着腰像獵犬般竄了出去，坤青等人緊隨其後。
光線強烈的探照燈從大鐵門掃過去之後，厲強站起來，將鐵絲插入銹跡斑斑的鐵鎖鎖孔。這是最後一步了，生死在此一舉，除了厲強，其餘四人全都緊張的呼吸急促，冷汗流淌。“咔嚓！”一聲輕響，當坤青默數到第五秒的時候，拳頭大的鐵鎖，被厲強扭下來，扔在了地上。小鐵門吱吱一聲，應手而開。
五條黑影魚貫而出，鐵門發出一聲輕響，又被碰上，恰逢探照燈的光線掃過。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