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魔都（四）
夙二看到她臉上古怪的表情着實嚇了一跳，九媛黑下臉來，說道：“我就如此可怕？”
“這樣說未免也太自誇了。”
“你！”她的雙手已被綁住，只剩一雙腿倔強的撲棱。
夙二笑出了聲，九媛看他心情大好，便打開話匣子拖延時間，問的不過是些無聊瑣碎的事。夙二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看樣子並不着急殺她。
“那……”她本想繼續寒暄下去，卻被夙二粗魯的截下：“夠了，你足足與我聊了三個時辰的天，我倒想看看你能搬出什麼救兵，現在看來是不會有人救你了。”
九媛見他已識破自己的“詭計”，硬着頭皮笑着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救兵的？天一亮他們就會來了，你……再等等。”
夙二白了她一眼，幽幽道：“不急不急，先將你伺候着。”
天已大晴，九媛兀自藏在劍穗里后怕得很。
昨夜的傷痛仍記憶猶新，夙二自說完“伺候”她以後，她便遭了一頓“毒打”：幾個侍女紛紛拿了牛皮小鞭你一下我一下的抽在背上，九媛就像只無助的陀螺被她們玩弄着，一旁的夙二倒是品着茶欣賞這出好戲。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她才得以抽身。
昨夜被打時背上還不見疼，沒想到過了些時辰這痛感卻越來越強。
她躲在劍穗里，無可遏制的想起了小白，哎，真是奇怪，總是在受傷的時候想起他。
雲渙看着眼前面色蒼白的小白，他的神情與許多年前父皇剛將他撿來時一樣：痛苦、無助，但那絲畏懼卻消失的無影無蹤。雲渙出聲的笑了笑，覺得小白也被這世界磨得硬朗了許多。
小白聞聲睜開眼，看雲渙大哥面色輕鬆，以為自己略有好轉，便問道：“看你這樣開心，是有什麼好轉嗎？”
雲渙像是被他提醒起壞事般的，皺了皺眉：“能有什麼好轉？你自己明明知道的，我魔都之靈氣與你們仙靈不能融合，你卻是無所謂般的要我給你療了這麼多年的傷，如今你已變得魔不魔仙不仙，兩股靈氣時不時沖煞着你。再不找到雪靈來救你的命，你就情着等死吧。”
他的話雖是責備，語氣間卻流露着關懷之意。
小白無奈的一笑，“我又怎麼不想呢？直到了‘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境地。”
雲渙不滿的搖頭，直道：“你自己都不在意，我何必這麼認真的管你的死活！”
一晃已過去了八日，九媛在房裏褪了衣服，雖不能看見背上的鞭痕究竟怎樣，但每日晚上換下來的血衣以足夠恐怖。
前幾日她總以為捱過去便好，不想這傷勢愈演愈烈，每晚的裏衣都粘着血肉模糊的傷口，她越發吃痛的撕下它們，驚覺夙二那幾鞭子是要要她的命。
可他卻遲遲未動手，這樣拖着，難道不怕小白知道？
一個身影逸了進來，九媛急忙披上一件披風待在屏風后。
從屏風后望去，身影已消失不見，身後有人啞然笑道：“原來要取你的性命這麼容易，我何必費這麼大心思慢慢折磨你？”
九媛猛然回頭，看到夙二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像被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蒙上了“灰”，她在心裏埋怨着自己不算優雅的措辭，無奈的搖了搖頭。握緊披風的手卻陡然一滑，隨即又緊緊握在手中。
九媛看他這時還不忘打趣自己，越發覺得他可惡，不顧安危的吼道：“你這個混球。真不負“魔夙二爺”的稱號，折磨人的功夫這麼了得，若有一日你落難，到時我就加倍折磨你。”
將自己心裏的一番怨恨發泄出來，九媛暢快了許多。
夙二怒極反笑，九媛看着他深不見底的眼睛，猜不透他的下一步。
夙二直勾勾望着她，眼裏的怒氣可以將她燒死，一雙手緊緊按住她的肩，將她扳過去。
九媛未來得及反應，身上的披風已被他褪到半身，所幸是背對着他，九媛料想他看到的不過是那些猙獰的傷口。
她抬起手來要反抗，卻扯得傷口生生的疼，嘴裏發出“嘶——”的叫聲。
夙二促狹的笑了笑，搭在她肩上的手也更加用力，她吃痛的哆嗦了一下，背上卻覺得一陣清涼。
九媛微微側首，看他正拿着什麼東西往自己背上塗，幾日來聚集的疼痛消失了一大半，九媛卻不滿的哼哼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誰知道這不是另一個折磨人的把戲。”
夙二對她的冷嘲熱諷置之不理，九媛未再言語，大半晌之後覺得身後沒有動作了，驚疑地回過頭去，卻看到夙二不懷好意的對上自己探索的目光，嗤笑道：“我可不可以認為，你這是在誘惑我？”
九媛慌亂的將披風掩好，給夙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道：“無聊。”
夙二碰了個不疼不癢的軟釘子，訕訕道：“小妮子不識抬舉，不過我不會和你計較的。”
“誰稀罕與你計較，我只希望從此後再無瓜葛。你以後若再想捉弄我，麻煩不要親自幫我療傷，不要指望我會恨過你后再感激你。”
他略帶怒意的將一瓶葯拍在桌上，葯汁濺出來幾滴，夙二回道：“好心當成驢肝肺。”
九媛只覺得他傷害自己在先，討好在後，怎樣都是一副不可饒恕的嘴臉。
夙二也不甘示弱，甩袖離去，剛走到門口，聽到她叫了一聲“夙二”。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聽她說道：“你不要跟小白提起這事，他不要我亂走。我當然也不會在他面前說你一絲壞話的，咱們就當沒見過面。”
夙二笑了笑：“咱們真是不謀而合，你的話正對了我的心意。不過，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為什麼要知道，反正我們都要是陌路的來了。”
“這不公平，憑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卻不讓我知曉你的？”
九媛在心裏嘀咕：還跟我談公平？不過還是極不情願的告訴他：“我叫九媛。”
夙二轉過身來，九媛被他尖銳的目光掃的緊張，磕磕巴巴道：“九媛，是第九個美女的意思，好像是我以前的親人告訴我的。不過你呢，‘夙二’有什麼深意嗎？”
他看她絞盡腦汁卻想不出答案的樣子，真是好笑極了。
九媛看他漫不經心的一笑，忽覺得自己對一個外人說的太多了，況且他根本沒有心思回答她的問題。正愁着他怎麼還不走，又對上了他的目光，還好黑暗掩去了她的不自在。
他慢悠悠說道：“我不叫夙二。”九媛在心中直呼上當，輕易對他託了底盤。
又聽他繼續說道：“我叫夙戈。至於有什麼深意，我也不曉得。”
夙戈自嘲般的笑了笑，九媛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消失在門前。
她呼了一大口氣，腦中仍回想着“夙戈”二字。
“夙戈，夙戈。究竟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