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雪靈（四）
黑夜裏，兩人的身形漸漸遠去，風其英看着他們的背影，哀嘆一聲坐於高台上。
小白懷抱着昏昏沉沉的九媛，一直往西南趕去，越是往前走越覺得不對。蒼茫的雪原上只有他們兩人，腳下的路卻白的嚇人，他總覺得身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可往四處尋去卻什麼也沒有，難道真是自己太敏感了？他停下來，將九媛放到地上。
九媛聽到動靜睜開了眼，夢中好像有人救了自己，本以為是夢，沒想到醒來時自己的靈力果真恢復了大半，她側頭，卻瞧着遠遠的地平線上一對發亮的眼睛。
“雪狼！”她大喊一聲，無數隻眼睛動起來，朝他們逼近。
小白將九媛攬在懷裏，她掙開了他的懷抱，牽起小白的手，對他說：“讓我們和他們比一下速度。”
她的眼睛是那麼清澈，頭微微昂着，小白第一次見她如此飄逸的神采。
說罷，九媛已拉着他朝無邊無際的雪原那頭跑去，兩人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快得駭人，饒是雪狼再兇猛迅速，終究沒有追上。
“好……好，好了。”她大口喘着粗氣，手恰在腰上，汗水未流到下頜已凍成冰，刺得她生疼。
“看你。”小白淡淡笑着，替她抹去臉上的冰稜子。
這一下可是再也找不到風其英說的山洞了，小白尷尬的朝她一笑，漫無目的的走着。
剛走幾步，卻又陷入另一個陷阱里。
“這大概是以前的獵人做的吧。”九媛好奇得很，望着四周整齊高大的冰牆，光滑而堅固，連攀爬的東西也沒有。
“咱們可有幸，來一趟北極之地，竟見識了這麼多。”他仍是不緊不慢的笑着。
九媛在偌大的冰窖里踱來踱去，身後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沒等她反應，小白已撲了上來：“伏下！”一聲短暫的提醒，他將她撲倒在地，無數個尖銳的冰稜子從頭頂上飛過，過了一會才消停。
“應該放完了。”小白仰起身來，卻不料後面一隻未射出的冰稜子此時直插進他的左胸，九媛嚇得站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還好，我是沒有心的。”他嘲諷般的說道，九媛繞到他身後，將那冰稜子拔了出來，已變成血紅的。
既然沒有心，為什麼還有血？她本是想這樣問的，終究還是忍住了。
小白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說出她心中的疑惑：“你想問我為什麼我會流血？”
九媛點了點頭。
“記得那日曾與你討論過我是怎樣續命的，現在我告訴你。”九媛又想起那日他的失態之舉，不由得漲紅了臉，可還是由他繼續說下去。
“我出生時，娘親已看出來我的異樣，可她沒告訴任何人，包括我。我記得小時，娘總為我輸精氣，我只當是自己身體弱。可長大后我才知道，娘是用自己的精氣為我續命，可我越大，她便越虛弱，我也只能待在家裏，做些無用的事；看着別的仙子練習法術我卻只能習字，任憑他們罵我是木頭，是獃子……”小白的口吻很平淡，九媛總疑心他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有很多次我問娘為什麼我要遭受這麼多痛苦，我不如去死，她卻打我，她要我無論如何都活下去，她要我為她報仇，我不知道幫她報什麼仇，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令我如此難堪。
後來娘死了，她將自己化作一朵蓮花封在我體內，讓我永遠活着。我甚至樂於看到她死，因為她死了我就自由了，我便不必聽她每日嘮叨報仇，可當我用一百年的時間游遍了三界的萬里河山，我竟是想她的。
後來我便知道了娘的仇恨……”
小白就此打住，九媛沒再追問，她從不是一個急切的女子，“我等你甘願告訴我一切的那一天。”
這種失去至親的切膚之痛，九媛沒有體會過。可記憶深處卻提醒她，自己已失去了，失去了？失去誰了呢？
她將目光移到小白的傷口上來，原來那血是蓮花的顏色，她放心了許多。
“可為什麼又要來這裏找雪靈，你已有你母親的精氣，難道這精氣……”她閉上了嘴，覺得接下來的話變得難以置信。
小白看着她的窘樣，笑道：“為什麼不繼續說了？你是個玲瓏的女子，你想的便是事實。”
世間竟有這事，精氣本在體內周而復始的循環，若不將它排出，縱是千年萬年也不會消磨。可小白本無生命，精氣在他體內竟會發濁，只有靠雪靈才能保它清凈。
九媛搞清他的目的，又連連發問：“若沒有雪靈會怎樣呢？你會死嗎？”
“剛誇了你是個玲瓏女子，怎麼這會兒又犯起傻來？我是死不了的，只是有些力不從心罷了。”
九媛“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暗暗想怪不得方才逃跑時不用御劍，原來是“力不從心”！她神秘地笑了一笑，“那就讓我幫你逃脫這裏！”
她化作鳳凰，用鳳爪勾住他肩頭一躍便飛了起來，只是自己現在尚沒勁，翅膀扇得老高才將他拖出深不見底的冰窖。
落了地，九媛狼狽的摔到他身上，小白吃痛的咬了咬牙，“這就是所謂的‘幫我’？”
她尷尬的一笑，“反正是上來了嘛。”
九媛吃力的起身，腳下一滑又跌落到他的懷抱中，兩人臉挨得近，九媛從上方看着他的眉眼，竟忘了挪開。
“我可不可以認為，你這是在撥弄我？”
“撥弄”這兩字在九媛聽來甚是曖昧，而這曖昧的動作，他們已不是做了一兩回了，偏偏這次，讓她心動。
她將臉又湊得近些，差一點就要覆上他的唇了。
小白卻出其不意的翻過來，一時間時局大變，他在上，她在下，他佔了主動權。
九媛只覺得自己的呼吸盡被他佔去，他的唇是冰的，可他的吻是如此炙熱，這個吻如此綿長，令她喘不過氣來。
小白看她已招架不住，狡黠的笑了一笑，這才停下。
她貪婪地呼吸着空氣，側過臉來倔強的說：“明明是我要主動的，怎麼成了你……”剩下的話，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小白毫無風度的笑了：“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男人比較得心應手，你跟玄琭去過那麼多妓院，連這種事都不清楚嗎？”
“我當然清楚，清楚得很，你們男人總是把女人先亂吻一通，再剝去她的衣服，然後抱到榻上……”說到這裏，她自己的臉倒是紅了。
“這十年間他就只教你這些事？竟把我的女人教的這樣“玲瓏”……”
她更是羞紅了臉，搖頭道：“什麼你的女人，你我之間才只有一個吻。”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這是什麼意思？嫌他給她的太少了？
小白捧腹道：“你未免太操之過急了！”
九媛捂上耳朵不聽，撅着嘴逕自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