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攻城（二）
姬無雙和羅麻子匆匆告別後，快步來到了城牆上，只見異族的軍陣已經開始前移了，城下的三萬步軍士卒也進入了戰鬥狀態。看着不遠處那黑漆漆的異族大軍，姬無雙眉尖微蹙，轉過頭去問道：“烈風，你覺得帝國的將士能打敗異族么？”
“不能。”秦烈風想都沒想，直截了當的回答了姬無雙。
姬無雙有些驚訝於秦烈風的直言不諱，要知道這城牆之上可不止她姬無雙一個人，這麼多的大小將軍，王爺大臣都在觀戰，他居然還敢這麼說，難道就不怕給扣上頂“擾亂軍心”的大帽子？
姬無雙看了看秦烈風，忽然一笑，“秦將軍•••”這次她直呼秦烈風的職位，以示鄭重，“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擋不住？”
秦烈風淡淡的道：“因為他們怕死。”
“大膽秦烈風，大戰在即，你卻在這裏動搖軍心，是何居心！”姬正趕緊上來一頓喝斥，他本人就是看到異族望風而逃的，現在秦烈風這麼一說，就等於指着他的臉罵膽小鬼了。
秦烈風：“從前之時，帝國以厚祿養軍，尤重軍功，只要戰場上不畏生死奮力殺敵，就算是戰死沙場亦能有豐厚的撫恤金，令他們的妻兒老小不至於流落街頭。可如今帝國政務衰敗，軍紀廢弛，軍餉長年不發，軍功被肆意吞沒，將士們沒了盼頭，自然怕死！”
秦烈風這一席話正中帝**力迅速下降的原因——你給我發餉，我就給你打仗，打的好還有額外獎勵；現在不發餉了，功勞都給別人搶走了，誰還給你拚命？這麼一來，帝國的士卒守個城裝個樣子還行，一旦異族大軍攻來，他們跑的比誰都快。到了最近幾年，帝國邊軍對帝國的忠誠可是半點也無，就算一個戍邊大將實際能夠控制的也不過是手下的部分親信了。
城牆上的這麼些將軍大人也都明白這個道理，現在被秦烈風點破了，也只能心有戚戚焉，一臉的沉悶。
“那照你這麼說，我們這燕門關也不用守了，反正大家都怕死。”姬正雙知道秦烈風說的在理，可語氣上依舊很不客氣。
“不久之前，我們燕門關的將士尚有中原之地可退，自然怕死。可現在中原已亂，背後就是成千上萬的暴民，有家也回不去了。若是不出力死戰，燕門關一破，煌煌帝國無所屏障，異族鐵騎長驅直入，到那時家人淪為異族奴隸，我等就算是死，怕是也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了！”秦烈風聲音不大，可是字裏行間的堅定之義卻讓人熱血***。
“秦將軍說的是，我等皆願出力死戰，人在關在，決不讓異族踏入我中原一步！”許多將軍都大聲吶喊起來。
姬無雙的神色也激動起來，說到底她也是帝君欽賜的無雙將軍，就算是女兒身也有不讓鬚眉的豪情，她大聲道：“有各位將軍在，燕門不會失守，異族也別想禍害我帝國百姓！我雖是公主，卻要和你們共同進退！”
秦烈風朝姬無雙笑着點了點頭，心中卻是萬分擔憂——這燕門豈是這麼容易守住的？守軍和異族的差距太大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怎麼不怕死恐怕也是不管用的吧•••
“嗚~嗚嗚~”牛角號的凄厲聲響自城外傳來，叛軍的步軍方陣開始進攻了。史東明和齊大海被渥巴圖狠狠訓斥了一番，揚言要是不能拿下燕門關下的三萬步兵，他們就不用回來了。兩人一聽這話，又氣又怕，只得點起大軍，狠狠的朝着燕門關殺來了。
“叛軍來了，公主和王爺還是暫避一下，待我等打退叛軍再請您們上來觀戰。”陳謨客氣的說，邊上的眾位將領也紛紛上前懇求，他們都是廝殺漢，見慣了血雨腥風，可公主和王爺是千金之軀啊，萬一有個好歹，他們就算守住了燕門關怕也是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不！”姬無雙搖了搖頭，“我剛才說過了，要和你們共同進退，怎能食言而肥，讓你們看我這個長公主的笑話？長官不怕死，將士敢拚命，我倒要看看，史東明齊大海這兩個叛賊怎麼攻的下我這燕門關！”
眾人還要再勸，姬無雙大怒，柳眉倒豎道：“你們都是軍中大將，現在敵人來犯，你們不去指揮士卒，反倒圍在我這裏，要是延誤了戰機，你們有幾個腦袋砍？！”
陳謨見姬無雙言辭激烈，堅持要在城牆觀戰，只得行了一禮，下去指揮作戰了。
秦烈風佩服姬無雙的勇氣，也知道她的脾氣，這位長公主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再改，便告辭欲退。他的驃騎營不是這場戰鬥的主力，目前仍在關內休整，早上的時候雲騎營出去衝殺了一陣，圓滿的完成了任務，現在想必也沒自己什麼事情，還不如回去找懷義多研究下戰局。
“秦將軍請留步。”姬無雙也不回頭，喊住了秦烈風。
秦烈風一愣，心想這位長公主今天怎麼和自己耗上了，平時不都是找楊懷義麻煩的么，只得硬着頭皮問：“不知公主還有何指示。”
“你的驃騎營休整的如何了？可有何異族騎兵一戰之力啊？”
“回公主，將士們都準備好了，只要您一聲令下，馬上就可以投入戰鬥。”秦烈風揣摸不清姬無雙的意思，隨口敷衍了一句。
就在這個時候，兩方的步軍已經開始接觸了，隆隆的戰鼓和慘烈的廝殺吸引了姬無雙的注意力，她顧不上再和秦烈風說話，一心一意的觀起戰來。秦烈風沒有姬無雙的命令，又怕她再找麻煩，自然不敢擅自離開，只有陪在一邊充作臨時護衛了。
隨着戰局的白熱化，雙方的死傷開始加大，可不管叛軍多少次衝鋒，依舊無法突破這三萬的防守，順利到達城下。看着渥巴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史東明和齊大海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他們略一商量，一狠心，拿出了攻城時才用到的秘密武器。
“轟隆”聲中，叛軍的投石車開始發動了，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從敵陣飛出，劃過漂亮的弧線，狠狠砸進了守軍的陣地里。姬無雙眼睜睜看到一個士兵躲閃不及，被活活砸成了肉醬，白的腦漿紅的內臟濺了旁邊幾個人滿頭滿身，一陣噁心就忍不住趴在城牆上吐了。
秦烈風喃喃的道：“至於么，步軍對陣啊，他史東明就不怕砸到自己人？”
聽到他的話，姬無雙直起身來，惡狠狠的道：“可惡的亂臣賊子，要是落到我手上，定要活活剮了他們！”
投石車出現后不久，敵軍陣營中又出現了幾台龐然大物，秦烈風仔細一看，居然是樓車。高高的平台上站着八個赤膊勇士，他們每個人都背着一大囊箭，專找守軍中的軍官殺，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十來個低級將領倒在了他們的冷箭之下。
“射擊！”隨着一聲令下，樓車中埋藏的弓箭手同時進行拋射，一片黑壓壓的箭雲瞬時遮天蔽日而來。
“起盾！起盾！”被投石車弄得狼狽不堪的守軍此時又不得不驚慌失措的舉起手中的大盾，防備來自天上的箭支，可即使是這樣，如同暴風雨般的箭支依舊給守軍造成了大量傷亡。
在陣陣箭雨中，叛軍的步兵隨着樓車緩緩向前，城下的守軍被壓製得完全抬不起頭來，更不要說阻擋敵人的前進了。
城牆上的姬無雙已經閉上了眼睛，秦烈風也不忍再看，這分明就是帝國的標準戰術，以強大的遠程火力進行壓制，步兵配合樓車穩步前進，最終清除掉眼前所有的障礙物，端的是毒辣無比。
再看看這戰場之上，沒有一個異族人，全是帝國的子民在自相殘殺，在他們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名族大義和同胞之情，唯一的念頭就是殺！只有繼續殺下去才能保住自己的命，管你是叛軍還是守軍，在這個亂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聽着耳邊傳來的聲聲嘶號，看着一個又一個的同胞倒下，秦烈風的拳頭漸漸捏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