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針鋒相對
柳墨言冷硬的心底,隱隱地有些別樣的觸動,只是,上一世的死亡,讓他回過了神,皇家教育的子孫,怎麼可能有這麼單純的人,段錦睿是輸在了段錦容的手中,但是,這並不代表段錦睿便是好人,他只是比起段錦容缺了時機,缺了些狠毒罷了。
也許在他試探段錦睿的時候,段錦睿也在試探他呢?或者是利用他做些什麼,比如說,段錦容剛剛在關內撈到了些政治資本,而段錦睿這位當朝太子,還在荒郊野嶺中跋涉,等到他趕到的時候,什麼好處也撈不到,還會得個延誤時機的名聲,若是關內疫病橫行的消息提前走漏的話,不論結果如何,於負責此事的段錦容而言,絕對是有害無利。
“都是一丘之貉!”
冷嗤了一聲,柳墨言站起來想要阻止段錦睿離開的身子緩緩地,優雅地坐了下去,啃噬着手中已經變涼了的鴿子,低語:“不過,你若是真的有如此手段心機,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合作一把……”
人跡渺渺,段錦睿早已經走的沒有了人影,而柳墨言,則是在吃完了那隻味道已經變得不怎麼樣的鴿子之後,將痕迹清除乾淨。
柳墨言觀察了下附近的山壁石洞,只是一會兒便找了個合適的避風口,洞腹高大,洞口狹小僅容一人通過的絕好休憩場所,晚上只要將洞口稍微堵一下,便是最好的隱蔽處。
只是,裏面還有些野獸生存的痕迹,獸皮血跡粘液之類的東西,讓前世扶搖直上之後得了些潔癖毛病的男人微微蹙眉,真的是好久沒有體會如此簡陋的日子了。
驀然一笑,前世種種,雖然不能遺忘對某個人的仇恨,卻也不應該全然將自己困在原地,他現在是平頭百姓柳墨言,不是什麼虎威將軍,衛國將軍柳墨言,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不再避忌,簡單地將山洞裏面的獸皮血跡收拾了一下,又在洞中生了一堆柴火,熊熊的焰火,將寒風都阻在了洞外,在這深秋的夜裏,能夠有這麼一個安身的地方,有這麼一捧溫暖,便已經是種享受了。
當柳墨言看到某個人第三次經過自己所在的山洞前的時候,居高臨下地看着男人被寒風凍得有些瑟瑟,卻偏偏越發挺直的身子時,他越發地承認,自己現在的環境,已經是種難得的享受了,想到了那隻被烤了的鴿子身上帶的璘粉,想到段錦睿當時異樣的憤怒,還有男人這找不着方向的團團轉,心底,有了些小小的猜測。
若是男人真的有着像自己想的那樣的毛病的話,倒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
早前升起的警惕,升起的陰暗猜測,不知不覺地被心底忍不住的笑意所消融,唇邊噙着一抹看戲似的邪邪笑意,柳墨言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小小的石子,在山洞下方的男人快要再一次重複轉彎走冤枉路離開的時候,嗖的一聲,石子打在了男人的腿上穴道處,力道不重,卻足以擋路。
段錦睿的左腿一僵,因為慣性,差點兒摔倒在地上,男人的面上不是驚懼害怕,卻是冷肅一片,站穩身子的同時,右手迅速抽出腰間的劍,擺了一個可攻可守的架勢:“什麼人!”
那種凌然爆發的氣勢,讓柳墨言微微愣神,眼中多了些讚許,這個人,還是那個面對生死怡然不懼的太子殿下。
不過,卻還是不如段錦容,段錦容從來不會讓自己輕易陷入險地,走一步看三步才是成功之道,這樣比較着,心底的那個模糊的想法,卻越發地現出端倪。
沒有遮掩的意思,手扶住山壁,站在洞口邊沿:“故人相見,在下實在欣喜,好心邀請兄台共渡長夜,兄台難道便用長劍來招呼小弟?”
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清越的笑聲,低低的,帶着隱隱的纏綿,抬頭,瑩潤的月,在少年的頭頂形成了一圈柔和的光暈,凌厲艷麗的眉眼,彷彿染上了一點柔和。
少年稍顯單薄的身形站在洞口,隨着風兒的吹拂,滿頭的烏髮伴着淡藍色的衣擺飛舞,恍如月下的精靈。
段錦睿緊繃的身子,悄然地放鬆,眉頭蹙的緊緊的,面色雖然不顯,卻將不贊同表達地清清楚楚:“不要和人開這種玩笑!”
像是個大人訓孩子似的,柳墨言臉上的笑容一變,有些陰沉沉的:“怎麼,好心阻止你繼續走冤枉路,還不對了?大!路!痴!”
當看到男人眼底迅速湧現的郁怒的時候,柳墨言心裏的小人在捶地狂笑,真的是,太有趣了,這個人,怎麼會這麼有意思。
“長夜漫漫,我無心睡眠,兄台若是可解小弟寂寞的話,小弟不介意幫你走出這‘**山’,這個交易如何?”
話語曖昧,音調飄蕩,自那張花瓣般精緻的唇間吐出如此的邀請,迷心蕩魄,段錦睿的眉頭,皺的更緊。
段錦睿最後還是進了山洞,畢竟,他沒有自虐的愛好,大半夜的,在山中沒頭蒼蠅一般亂轉,只要是個有理智的人,都知道怎麼選擇,看到山洞中稍微整理出來的,雖然簡陋卻還算是整潔的方寸之地,他意外地看了柳墨言一眼,畢竟,少年的樣子,肆意跳脫,眉眼間帶着些驕縱,看起來根本便不像是能夠自己動手收拾臟污的人。
柳墨言看懂了段錦睿眼中的訝異,臉上刻意掛着的勾人的微笑斂去,臉色有些臭臭的:“怎麼,我的樣子便那麼像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
手中的一根樹枝精準的扔到了火堆中,噼啪迸出的火星子,正好落在段錦睿的衣擺之上,男人反應不慢,在火星發威前手掌蓋了幾下,將火星子撲滅。
“你做事怎可如此魯莽?”
段錦睿看了看自己微微泛着紅意的掌心,轉頭對上柳墨言得意洋洋的眼神,那在在地說著他便是故意的,男人沉下了臉,眼睛微微眯起,帶着些凌厲,訓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