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玩鬧
柳墨言伸出手,撫平男人眉心不自覺產生的紋路,輕笑:"這世間,哪裏有那麼多一成不變的忠心?這一次的人,起碼他們必定大部分人不是各個世家培養的人手,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調查的一清二楚,其中的佼佼者卻是不曾漏下,都是可用之人。"
"這一批不走正常途徑成為天子門生的人,便是入了朝堂,也擺脫不了那些文人相輕,商人鄙薄,這些人,惟有依仗你才能夠立足其中,他們會形成新的平衡,操作的好的話,也會讓你那快要空了的國庫重新充盈起來的!"
柳墨言也許在政治上有些氣盛衝動,但是他從來不是個蠢人,雖然是不動聲色,卻已經將朝中各個派別弄了個清楚,他給段錦睿出的主意,不是隨隨便便想出來的,而是真切地考慮過了後果,重用這些商人賤籍中的有才之人,提拔那些不是各個世家精心培育的人才,絕對是利大於弊之後,才決定成行的。
"你呀!"
段錦睿抬手捏住柳墨言一直作怪的手,有些無奈地笑道:"還真的是閑不下來……"
想要他置身事外,柳墨言卻總是開頭答應的好好的,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段錦睿其實對於柳墨言這樣擅自行動的事情,說是無奈,實則已經習慣了,更甚者,他不得不承認,柳墨言不是站在身後被他所庇護,而是想要拼勁全力的保護他,這樣的感覺,新奇,而略帶着感動。
他喜歡的,其實便是這樣的柳墨言吧,段錦睿心中如此確定着,他有種預感,若是自己真的和柳墨言有一生的時間的話,恐怕自己要一直這樣提心弔膽下去,他已經有些認命了。
柳墨言慵懶地側躺在段錦睿身側,手又挪到了男人放於腹部上方的修長有力的骨節分明的手上,彷彿那是一件藝術品一般,讓他難以挪開自己的視線:"閑不下來,是呀,我一直是這樣的人,你一直知道的,不是嗎?"
柳墨言這句話說得大大方方的,態度自然囂張的讓段錦睿哭笑不得,卻又為了那眉眼間的肆意而心動。
只是,感動歸感動,明了歸明了,認命也歸着認命,段錦睿和柳墨言一樣,有時候固執的讓人覺得無奈:"墨言,我現在已經可以保護自己,也能夠保護你了,那些人,他們便是可以對我造成些許的困難,也只是一時的,他們造成的傷害,微不足道,便是一時的隱忍,我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可是你不同,你是我最在意的人,若是你擅自妄動,只會被人抓住把柄,進而受到傷害,那樣的話,才是對我最大的……"
段錦睿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的話,稱得上是苦口婆心了,柳墨言怔怔地望着他,眼神慢慢地變得灼|熱,那視線,燙人的很,閃亮動人,讓人不可逼視,起碼,自覺*着柳墨言的段錦睿,便是在什麼還沒有勸說明白的情況下,下意識地開始後悔自己的話是否不太婉轉,是否有些傷人,然後,在對方專註的目光下,訕訕的,將後面想要一吐為快的話咽了回去,改成了:"算了,你身在皇城,我總會護着你的,當了這麼個皇帝,若是連自己心愛的人都護持不住的話,也算是白瞎了!"
段錦睿的話有些粗,柳墨言燦然一笑,終於忍不住破功,然後,在對方愕然的眼神中,猿臂輕展,勾住男人的脖頸,側躺着的身子向著右邊一翻,以着手臂為支點,翻到了男人的上方,身子一點點向下傾斜,最後,唇,停留在了男人削薄的唇的上方,兩人之間唇瓣的距離,僅只那麼薄薄的一層紗紙的距離,呼吸時,兩人的氣息相互交融,不分彼此。
柳墨言清晰地感覺到了身子下男人身子的僵硬,還有那屏住的呼吸,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一聲笑之後,便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柳墨言的身子又是一翻,平躺在了段錦睿的身側,噗嗤噗嗤的聲音,漸漸地成了哈哈大笑。
段錦睿的面色,從一開始的冰白,變成了黑沉沉的陰鬱,他覺得自己方才期待緊張,甚至連呼吸都忘了的事情,現在想來,是如此的無法回首,潔白的牙齒磨了磨,發出的細微的聲音彷彿是在咀嚼着什麼一般的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柳墨言!"
段錦睿冷喝一聲,在男子被他的聲音驚到,止住那可恨可惡的笑意之後,眯着一雙寒光閃爍的眸子,咬着牙根,一字一頓地詢問:"很好笑嗎?"
柳墨言端正了神色,坐起身子,低垂着頭,彷彿很是愧疚的樣子:"不好笑……"
他慢慢地抬起頭,段錦睿看到,那雙眸子中盈滿的是璀璨的笑意,而不是沉鬱,那雙眸子,靜逸美好,如同一汪最是暖人的春水般明媚動人:"才怪!"
柳墨言最後追加的那兩個字,讓恍如被拉入魔魅的段錦睿一下子驚醒,怒火,氣恨,還有愛戀,無奈,全部的全部,都是給與面前這個男子的,他能夠做的,居然是五指一張,攏住了自己那雙讓人無法忽視的冷沉眸子,瞬間,便突顯了面容的秀麗:"是我犯傻了……"
居然相信柳墨言會有老老實實的時候。
"怎麼,覺得心裏不舒服了?"
柳墨言似笑非笑地斜挑起了柳葉細長的眉,帶着戲謔,是全然的輕鬆,不曾含有一絲一毫的陰霾,他伸出手,作勢拉開段錦睿蓋住雙眸的那隻手:"可是我很舒服怎麼辦?"
他沒有使出多麼大的力,只是平常的力氣,所以,兩個人的手交相來回數次,像是孩童玩耍一般,絲毫看不出在玩着這樣幼稚遊戲的兩個人,方才還在討論多麼嚴肅正經的事情。
明明兩個人都是已經成年的男人,便這麼互相來回了幾個回合,他們之間的玩鬧,有種彷彿時光倒流的錯覺,彷彿還是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小小的少年,擁抱着自桃花樹上降下的仙童一般的男孩兒,在滿地繁花中翻轉。
柳墨言面上的笑意璀璨無比,便連着段錦睿陰鬱的表情,都慢慢地在回暖,只是一小會兒的工夫,寬大的龍榻也經不起兩個人拔河般地滾來滾去,而凌亂成了一團亂麻,寢宮外聽到聲音的宮人們,暗自感嘆了一番裏面戰況的激|烈,卻是面不改色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在這宮中,最是活命的方法,便是在有些時候,記住當一個瞎子聾子啞巴,他們可沒有忘記前不久皇後宮中服侍的人的那些下場,引以為鑒。
"阿睿!"
氣喘的有些急,柳墨言面上泛着嬌艷的紅暈,身子一側歪斜在榻邊,整個人都快要掉下龍榻去。
可是,他不在乎,方才的玩鬧,將所有的鬱悶,所有的歡喜,都全然地發泄了出來,感覺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阿睿?"
久久沒有聽到男人應聲,柳墨言側過頭,又喊了一聲,加大了些許的音量。
"嗯!"
男人才回過神一般,猛地應了一聲,聲音有些大,然後反應了過來,面上的神色不變,耳根處,卻悄然地紅了一小點,在冰白的肌膚上,格外的顯眼:"又怎麼了?"
很是抱怨,很是不滿的語氣,似乎真的對方才柳墨言的突然行為有些生氣一般,手,驀然被握|住,耳邊,是男子清朗磁性的聲音:"我要離開了!"
這樣仿若隨口提起的離開,仿若不經意的道別,讓將柳墨言整個人都刻在了心裏的男人,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段錦睿再也躺不住了,他的手猛地握緊,握緊柳墨言那細膩如同皓雪的腕子,緊緊的,不鬆手:"什麼意思?"
柳墨言眉眼間帶着仍然未曾褪盡的笑意,眼波深處,卻漸漸蕩漾起了一片難以掩飾的波動:"還有什麼意思?"
他有些受不住段錦睿那控訴般的目光,側轉過了身子,看着龍榻另一面那雕龍畫鳳的屏風,細細地看着,將每一處細節都不錯過的看着:"我離開邊關日久,早已經到了回去的時候,卻因為種種事端,拖到了現在,既然無事了,我自然要走了……"
"誰說無事了!"
段錦睿緊緊地將稍微矮他一些的男子,摟在了懷中,將他的腦袋,壓在自己的心口:"我捨不得,你能夠感受到嗎?"
男人心臟的跳動,砰砰,砰砰,砰砰,那麼一聲又一聲地在耳邊,在肌膚相貼的地方響起,感受到,那是一顆捧到面前的真心,柳墨言的唇,微微地向上勾起,很美很美的一個笑容,清新純潔地宛如初生之時,失去已久的那份快樂。
"阿睿!"
柳墨言沒有回應男人的愛語,反而是沉聲喚了他一聲名字。
"嗯!"
不情不願的應聲,段錦睿心底隱隱地預感到,自己這一回,又要無法阻止了。
"我是一個武將!"
"我知道,朝中也有很多武將,他們呆在京中也好好的,便像是你的父親,柳將軍不也是……"
"阿睿,我喜歡戰場!"
只是這麼一句話,勝過了千言萬語,段錦睿無奈地苦笑,喃喃着:"你喜歡戰場,便要拋下我嗎?戰場之上,刀槍無眼,萬一……"
剩下的話,他無法說出口。
柳墨言的腦袋忽然湊了上來,兩個人離得很近很近,和方才的情形那麼相似,這一次,段錦睿不再上當,端肅着神情,穩穩噹噹地坐在那裏,冷冷地睨着柳墨言。
一個濕|潤的柔|軟的物體,貼在了冰涼的唇上,一觸即分,柳墨言自榻上躍下了地,歪着頭,帶着輕*淺笑:"剩下的,等到回來再繼續!"
烏黑的髮絲輕輕拂過如玉的面頰,赤着雪白的足,站在地板上的男子,惶惶然間,彷彿引人的妖孽一般,讓人無法言語,無法動彈,只能看着那肆意的,讓人抓不住的男子,風一般消失。
"真是……"
段錦睿的手,按在自己的唇上,感受着那還沒有消散的屬於男人的氣息:"任性!"
抱怨着,面上肅然冷凝的表情,化為了一池溫柔的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