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第一部:第六章斗酒]
“格格,那日爺瞧你單憑聞香便說出了‘三花酒’的名字,想來你對品酒是頗有造詣的喲?”九爺冷淡地說著,端起桌上的茶碗細細品着。仿若剛才的話,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奴婢不敢,只是碰巧曾經聞過而已。”我謹慎的答道。
“格格不必謙虛。既然你對品酒如此在行,不如跟爺比試一下如何?”九阿哥放下茶碗,起身直視着我。輕描淡寫的就撂下了戰書。
“奴婢不敢!”我急切地叫着。
我可是真心不想跟他比。他翻臉比翻書還快,剛才的事我還記憶猶新呢!恐怕是輸,贏都不妥。誰敢捻虎鬚呢?我一介弱女子,還是夾着尾巴做人好了。我自己到是無所懼,不知一會那個無辜的人又遭殃了。也不知道那爺孫倆走遠了沒有……
象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九阿哥朗聲說道:“無論輸贏,這家酒樓都是你的了。若是贏了爺的話,爺不僅不會怪罪你,還重重有賞。如果輸了,只要答應爺一個小要求就行了。”
什麼?這世界上那有這麼好的事?平白無故的,天上到掉起餡餅來了。‘哼……’糊弄小孩呢!就算我現在看起來是不大,但是在現代我可是已經大學畢業了。
“小要求?難道九爺要綉心去死,綉心就要去死嗎?”我蹙眉問道。
“爺不會讓你去死的。”九阿哥冷笑着說道,大有譴責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
小人又怎麼樣?
“必須是我力所能及的喲!”我趁機講着條件。
“你放心。”九阿哥沉聲應道。
“不如我們再加一個賭注。”這麼好的機會,不用白不用。九阿哥抬眼直視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我若贏了,九爺的酒樓奴婢是斷斷不敢要的,就把這個雅間送我就好。另外請九爺把府上的翠兒領回去。翠兒冰雪聰明,貌美如花,送給奴婢豈不可惜?且斷送了翠兒的大好前途。”我看着九阿哥,一臉淡然地說道。
前面都是廢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翠兒那個燙手山芋還回去,就萬事大吉了。
“好!”九阿哥和我擊掌為誓。沒想到他那般容易的就答應了。
十四阿哥從頭到尾一直盯着我瞧,眼睛裏充滿了驚奇。
我沖他福下身子見禮道:“請十四爺做個見證。”直覺上,我覺得他可以信任。
“有趣,果然有趣。格格你放心,這個見證人我當定了。”十四阿哥笑着說道。
“什麼事這麼有趣啊?”炮筒似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十阿哥那個豬頭。
“我說誰呢!原來是綉心格格在這,難怪老十四要說有趣呢!”進來的正是八阿哥和十阿哥。
八阿哥臉上帶着永遠的微笑,一派風雅,舉手投足間氣定神閑。一襲白色的長衫,只在袖口和衣角綉着幾朵菊花。和我的穿着好象!
想起他前些日子送的禮物,我趕忙迎上去見禮。“綉心見過八爺,十爺。兩位爺吉祥!”
八阿哥顯然是有點誤會了,看我急切地向他請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會是以為我喜歡上他了吧?眼裏的柔波不斷向我湧來。媽呀!好強的電力。讓我險些招架不住。
“綉心前些日子身子不爽,承蒙各位爺的關心,又是送葯,又是賞賜的,讓奴婢銘感五內。”我福下身子,打着欠兒。“謝八爺的賞,謝九爺的賞,謝十爺的賞。”我依依行着大禮。
“既然各位哥哥都有賞賜,我老十四也不能落人後啊!”說話的是今天剛認識的十四阿哥。“可巧今天身上沒帶什麼好物件,不如就把這個白玉扳指送給格格吧。”說著從手上抹下白玉扳指放在了我的手上。
“這……”我有些遲疑。
十四阿哥佯裝生氣的對我說:“怎麼別人的東西都收了,偏偏我的就不要了。”
“謝十四爺的賞,那奴婢就不客氣了。”我笑着收下了禮物。
“先辦正事吧。”九阿哥冷冷地說道。
“請九爺賜教。”我一派從容。
九阿哥一拍手,進來了兩個端着紫金托盤的小二,盤內各有五個白若羊脂的瓷杯。來者不善,看來我得凝神好好對付了。如果是現代我會喝酒,一嘗便知。可是現在的綉心不會飲酒,只能完全靠視覺和嗅覺了。
第一杯酒放在了我面前。酒色橙黃清亮,酒香馥郁芬芳,‘紹興花雕酒’我毫不猶豫的說出了口。淡笑着看向九阿哥。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此酒酒味醇厚,的確是花雕酒。”九阿哥回答道。
“‘花雕酒’又稱‘狀元紅’,‘女兒紅’。是民間小孩滿月後,由父母窖藏,待兒子狀元及第或女兒出嫁時,用來宴請賓客的。且以陳為貴。不知九爺可品的出此酒為幾年陳?”我面帶微笑瞅着他。
看他一臉訕訕之色,我心裏暗爽不已,終於出了一口惡氣。“這一局算你贏。”他沉臉說道。
我端起第二杯酒一瞧,酒質無色透明,清澈明亮。放在鼻尖輕聞,清香純正,芳香悅人。我笑道:“此酒為關中桑落酒。”
九阿哥默然喝下,直視着我,說道:“酒體醇厚,入口綿甜。回味較長,余香較濃。格格好眼力,好嗅覺!此酒正是桑落酒。”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敬佩。
周圍寂靜無聲,連十阿哥那麼呱噪的人都寧神靜氣。我卻格外悠閑,兩輪比賽我均輕鬆過關。
小二把第三杯酒分別放在了我和九阿哥的面前,此酒清翠如玉,葯香柔和。
“怎麼還有綠色的酒?”十阿哥訝然叫道。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雖然沒出聲,臉上也儘是一片驚訝之色。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我輕吟着白居易關於綠酒的詩。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九阿哥接着吟道。
晏殊的《清平樂》。我心中浮起一絲欣賞,這個九阿哥到還有些才華,不是個無能之輩。看他如此認真的跟我較量,我想起現代的一句話。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可惜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們相視一笑,同時說出了名字“楊林肥酒。”
第四杯便是那日讓我喝醉的桂林‘三花酒’。
第五杯酒顏色至美,極漂亮的紅寶石色,鮮艷瑰麗,且果香飽滿。我笑道:“九爺這是成心相讓嗎?”
九阿哥嗤之以鼻,臉上卻略微泛起一抹潮紅。不知道是因為飲酒,還是……如此賞心悅目的一個帥哥,為什麼會那麼心狠手辣?想起他起先的冷酷無情,我不禁一哆嗦。心裏徒留淡淡地遺憾!
“葡萄美酒夜光杯,可惜眼前只有這麼美的葡萄美酒,卻沒有夜光杯。”我有些感嘆道。
“我輸了。”九阿哥起身凝視着我,眼裏閃爍着奇異的光芒。我心有所感,難得遇上一個和自己有着相同興趣愛好的人,可惜註定了我們不會成為知己,好友。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今天我走進酒樓那一刻,彼此生命的軌跡便已南轅北轍……
“每見一回格格,都能讓我多一分驚喜。”八阿哥含笑走上前來說道,“格格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
我嘴含淡笑搖了搖頭。
十阿哥拍着九阿哥的肩大笑說:“九哥皇阿瑪曾戲說你是當世之酒仙,居然有人比你還懂酒?真到是奇了!”
九阿哥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就怕他那副表情,讓人完全看不出在想什麼。只是那麼淡漠的看你一眼,就讓人後脊樑發寒。
“綉心,你真是太厲害了。單是聞聞,看看就知道是什麼酒了!”十四阿哥激動的握着我的肩膀搖晃。
這小屁孩居然自動叫起了我的閨名。跟他很熟嗎?真是個見面熟的主。大庭廣眾下也不注意一下影響,沒看見他那三個哥哥臉上隱忍的怒氣嗎?
“哎喲!”我故意誇張的叫着。他這才回過神來。真是的!我都不激動他激動個什麼?
“老十四,綉心到底是個嬌弱的女兒家,身子又不太好,你毛手毛腳的會把她弄傷的。”八阿哥微笑着說道。
到底是皇子,氣度好,氣的半死也還笑得出來。較勁哪?溫溫有禮的八阿哥也直接叫了我的閨名。名字不過就是個代號,既然取了就是讓人叫的,誰愛叫誰叫。
“綉心謝過九爺!”我誠心的見着禮。
“這話怎麼說?”十四阿哥疑惑地問道。
“綉心不善飲酒,只能單憑視覺和嗅覺來對酒進行判斷。品酒之道,在於一個‘品’字。不能飲酒是我最大的硬傷。九爺若存心相欺的話,只須全部用白酒,單是大麴就有好多種。顏色上沒有半點明顯的差別,氣味雖然各異,但有很多差別並不大。必須要品嘗后,才能嘗出其中細微的差別。而九爺準備了五種酒,就有三種都是有顏色的酒。這三種酒只要對酒稍有常識的人,都很容易判斷。剩下的兩種白酒,一種是那日飲過的‘三花酒’此酒是為數不多的米香型酒類,很容易判斷。另一種‘桑落酒’也是特點很明顯的一種酒,也是比較容易判斷的。”我娓娓的向諸位阿哥訴說道。
“格格何必謙虛?這家間酒樓現在是你的了。”九阿哥冷漠的說著。
這麼大一個酒樓,裝修華美,生意興隆,可以說是日進斗金。怎麼說給人就給人了?
我急忙拒絕道:“綉心絕不能要九爺的這間酒樓。”
“你當爺輸不起嗎?”九阿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天那!不會又要翻臉了吧?
我有些心驚,腦中不斷浮現出他起先下令要打死老人的畫面。不由得渾身輕顫。
“綉心一介女流,又不懂經營之道。九爺把這麼大個樓子交給我豈不是糟蹋了。”我有些焦急地說著,哀求的目光瞟向八阿哥。
八阿哥甚是明了,走上前來說道:“老九,把這麼大個酒樓交給綉心格格,確實有些不妥。不如酒樓你且留着,年底的時候分些紅利給格格,你說可好?”
十阿哥這回到機靈,也在一旁幫腔說:“九哥,你就聽八哥的吧,別為難綉心格格了。”
九阿哥一臉陰鬱,卻也沒在說什麼。想是不好駁了八阿哥的面子,而傷了兄弟間的情誼。思忖了半陣才開口說:“就聽八哥的。”
我大大的鬆了口氣,對八阿哥投去感激的一瞥。他正深情地看着我呢!溫柔的眼神仿若在對我說‘一切有我!’
一時間我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畢竟他才幫我解了圍,總不能過河拆橋吧!只好對着他微笑着。感覺臉上肌肉有些僵硬,卻不知道除了乾笑,我還可以有何種表情?
十四嚷嚷着,站在了我們中間:“你們到忘了我這個見證人了。”適時解除了我的尷尬。
天!這位爺可不要給我找什麼麻煩。正想着呢,他就開口說道:“九哥,你這酒樓人家綉心早說不要了,但是你這‘聽風閣’可是輸給綉心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雖然知道他一番好意,可是又把我扯進漩渦的中心了。我悄悄地扯了扯十四阿哥的衣袖,他卻假裝沒看見。臭小子,該不會拿我當槍使了吧!我此時恍然明白過來。
九阿哥剛想開口,就被八阿哥按住了。八阿哥沉下臉叫道:“老十四,八哥的話也不聽了嗎?”言語中透露出幾分威嚴。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微笑以外的表情。到底是八爺黨的領袖,沒有幾分過人之處,也難讓其他的阿哥死心塌地的跟隨他。今天的事雖小,但足以看出他駕馭人的本事。只可惜在後來的奪嫡中他失敗了。成者王侯,敗者寇……
十四阿哥嬉笑着說:“說說笑也不行嗎?”
轉瞬間,他們已然是一片和樂融融。我卻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八、九、十、甚至十四,這幾位阿哥並不是同母所生,是什麼讓他們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單純的兄弟之情?利益?還是別的什麼……
“綉心格格?”那冰冷的聲音拉回出神的我,我看向它的主人。九阿哥怎麼老是陰魂不散呢!不會又想起什麼新花招來荼毒我了吧?
“來福,”他朗聲叫道:“把爺的‘夜光杯’拿進來。”
‘夜光杯’?我沒聽錯嗎?是那個《梁洲詞》中的‘夜光杯’嗎?我不由的興奮起來。我馬上就能看見那個曠世奇寶了嗎?
傳說,夜光杯抗高溫,耐嚴寒,盛燙酒不炸,斟冷酒不裂。碰擊不碎。如在夜晚,對着皎潔的月光,把酒倒入杯中,杯體頓時生輝,光彩熠熠,令人心曠神怡,豪興大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待的時間總是覺得特別漫長……
來福把一個紅緞錦盒放在了屋子中間的桌子上,退了出去。阿哥們還在繼續說著笑,我雖急,卻也不敢造次。只是死死的盯着那盒子看。
緊接着進來兩個小二,大白天的,卻拿了一支燃着的蠟燭放在了几上。然後用黑布蒙死了唯一的窗戶。一室幽暗,只有蠟燭那一抹光亮。九阿哥站在桌前,一揮手,小二帶着蠟燭出去了。
屋內一片漆黑……
‘啊……’我訝然的驚呼。
黑暗中我感覺有人走近了我。是誰?我剛想出聲詢問,就感覺一記溫熱,印上了我的唇瓣,但轉瞬就離開了。接着錦盒被打開了。一時間屋內閃現着流光異彩。
果然不是凡品。但此時,我的目瞪口呆卻不是為了它。是誰?是誰?我在腦中反覆問自己。是誰在黑暗中吻了我?鼻端淡淡地菊花香證明了我不是在做夢。屋裏並沒有外人,跑不脫就是屋內的這幾位爺。
“啪,啪,啪”一陣清脆的掌聲響起。小二從外面拿了蠟燭走進來,去了窗上的黑布后,悄然退了出去。
屋內轉瞬恢復了亮光。我依然呆若木雞地站在哪兒,撫着自己的嘴唇沉思着。
“格格”,紅兒輕輕地拉我的手肘。我這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一屋人都盯着我一個人在瞧呢!我有些害臊,一下羞紅了臉。趕忙佯裝自己在認真看夜光杯……
“看來綉心是很喜歡這個物件喲!”十四阿哥調侃道。我白了他一眼,小小年紀就學人家落井下石。會是他嗎?我揣測着,看樣子又不太象。
“九哥,你從那弄來這麼好的寶貝?”十阿哥豪笑着問道。我細細盯着他瞧,是他嗎?可他離我最遠,而且,他那種俗人身上,也不可能有菊花的香氣。
“綉心,你走近了細細地看,若真喜歡,趕明我也給你弄一個來。”八阿哥毫不掩飾對我的好。很有可能是他吧!他對我明顯有很大的興趣。言語中總是幫着我,眼下又最靠近我,看他這樣多半是他了。
現代找老公講究‘三高’即:學歷高,收入高,個子高。八阿哥可算是上佳的人選了。可是他今天這種行為有些小人。初吻呢!就這麼沒一點感覺就丟了。我心中五味雜陳……
“格格,此物可還喜歡??”九阿哥淡淡地問道,一臉高深莫測。
我這才靜心看着眼前的這個夜光杯。好美!紋飾天然,杯薄如紙,光亮似鏡,內外平滑,玉色透明鮮亮。真是漂亮極了!跟傳說中的一樣。
“用其斟酒的話,甘味香甜,日久不變。尤其在月下對飲,杯內明若水,會發出奇異的光彩。”九阿哥在一旁解說著。
我興奮的左右觀賞着。想着如果能用這個杯子喝一杯葡萄酒就好了。
“就用這個換翠兒。”九爺突然說道。
什麼意思?我有些沒弄明白。是要給我嗎?我不由得楞住了。用這個絕世之寶換那個讓我頭疼的翠兒嗎?看我一臉獃滯,他又問道:“不願意嗎?”
還好我的心臟夠堅強,不然指不定那天就被他玩死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可是……”我囁諾地說著。沒辦法惡人無膽嘛,誰叫我怕了他呢!說到最後就沒了聲音。
“沒什麼可是的,爺送的東西從來不往回收。既然你不要翠兒,就收下此物。”九阿哥不耐煩的說道。
我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世人求都求不到的寶物,竟要別人踹給我。時務為俊傑,我又何必推辭呢!
我近前對他莞爾一笑,福下身子行了個禮:“謝九爺的賞!”起身抬頭一看,他嘴角邊有一抹淡淡地紅痕,疑似女人的胭脂。竟然是他嗎?猜誰我也不敢猜他。沒想到……
回府的時候,我從他身邊走過,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九爺,下回偷吃了別人的胭脂,要記得擦嘴喲!”說完偷笑着離開了。
[第一部:第七章出遊]
“格格,不好啦!”紅兒心急火燎的沖了進來。
“什麼事這麼慌張?”我倚靠在軟榻上,一邊低着頭看書,一邊笑道:“格格我好的很,沒什麼不好啦。”
說實話,我挺喜歡現在的生活。每天遊手好閒,逍遙自在。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隨意出門。府里多半被我玩遍了。家裏可玩的東西實在太少了,讓我有時候感覺很無聊。
“王爺和福晉要隨御駕去承德。”紅兒急切地說道。
“去就去唄。”我毫不在乎地說道。其實我還隱隱有些高興。阿瑪和額娘都不在家,我豈不是自由了嗎?
“可是,大少爺也去喲!”紅兒有些遺憾地說道:“本來王爺說也帶您去的,福晉說怕您身子經不起顛簸,這回就不去了。”
什麼?我出外旅遊的福利被剝奪了啊!“紅兒,我們找額娘去。”我穿上鞋拉着紅兒就往額娘屋裏跑去。
在我的軟磨硬泡下,阿瑪和額娘終於同意帶我一起去承德了。
夏天去承德肯定是避暑。可是現在是秋天,皇帝老子帶那麼大一幫子人去幹什麼?我正納悶呢。看見哥哥走了過來。
“哥哥,”我撲了上去。看着他悄然變紅的臉,我的嘴裏逸出一串笑聲。我就喜歡看哥哥那故作冷然的樣子,忽然變得手足無措。
“綉心,阿瑪隨萬歲爺秋獮你也要去嗎?”哥哥輕聲問道。
秋獮?搞了半天,皇上那麼興師動眾的是要去打獵啊。有點意思。在現代,基於環保等各方面的原因,已經不允許打獵了。大清朝號稱馬上得天下,這次秋獮一定很有趣。
隨駕的馬車排成一條長龍,本來我和額娘坐一輛車,一路上還有個說說話的人。沒想到,額娘意外碰到了兒時的手帕之交,兩個人不知閃到那去聊天了。我悶悶地坐在車裏,骨頭都快被顛散了。叫紅兒上車陪我坐,她又不肯。說是外面規矩大,不比在家裏。
“唉……”這是我出門以來第N次嘆息了。這次出行並沒有想像的好玩。看來得找個機會,自己溜出去玩一玩,否則這一趟不是白出來了嗎!拉着紅兒一陣密謀后,終於在午飯後尋機尿遣了。那麼多人和車,少一兩個人也不會被發現吧!等我玩夠了,自然曉得倦鳥回巢的。
自由的感覺真好!我和紅兒一身男裝,邊玩邊走的尾隨着大隊人馬朝承德進發。
時當秋季,沿路的景色已經有些蕭瑟了。但是秋有秋的美。秋天那特有的凄清之色,更讓天地顯得無比清麗。我們一路遊玩着。可惜天公不作美,半道上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把我們堵在了路邊的草棚里。
已經兩個時辰了,雨卻一點沒有停下的意思。一輛馬車呼嘯而過,黃泥漿子濺的老高。我一身白色的長衫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不顧紅兒的勸阻,我跳出草棚。淋着雨,站在路中間罵道:“有車坐了不起嗎?趕着去投胎,還是去送死!”可是馬車已經走遠了。我跌坐在地上,大聲地哭了起來。紅兒蹲下身來抱住我。
不知道額娘發現我不在了沒有?阿瑪和哥哥出來找我了沒有?
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我抬起頭一看,是剛才那輛車。難道是聽見我罵他,回來找我算帳了嗎?我有些害怕,把身子縮進了紅兒的懷裏。“兩位小兄弟,不如到舍下避避雨吧?”一個人撩開馬車的門帘說道。
冷雨迷濛,透過雨霧我看向他。此人一身簡單地月白色長衫,態度雍然,一張臉猶如刀刻般稜角分明。恍惚中竟讓我有一絲熟悉的感覺。沒見過呀!不是我自誇,對於帥哥,俺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上車吧。”他再次開了口。聲音雖然平淡,卻有着不容拒絕的威嚴。讓我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說完,他一隻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是要我上車嗎?我猶豫着,扭頭看向紅兒,希望可以從她那得到一個答案。大雨中,衣杉單薄的紅兒輕輕地顫抖着,她的外袍早已披在了我的身上。
“那就多謝這位大哥了。”我抱拳向車中的人還了一禮。把手伸進了他的手裏。
好冰冷的手,我不由得一顫。趕緊鬆開了他的手,轉身拉了紅兒上車。
馬車繼續前行着,我這才仔細地瞧着馬車裏的這個人。從我們上車后他就一直眯着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手中居然還拿着一串佛珠。口裏似乎在默念着什麼。他那張唇形優美的薄唇,此時正輕輕地蠕動着。老天!看來此人一定也是個非富即貴的主。他身上那件看似簡單地長衫,竟是江南出產的,要上千兩一匹的‘雪錦綢’。且有銀子也不一定買的到。上回阿瑪不知從那找來了一匹,額娘一直捨不得用,到現在還藏在柜子裏呢!
“這位大哥。”我抱拳輕叫道。坐了別人的車,總要表示一下感謝嘛!‘噫’怎麼沒什麼反應?“這位兄台。”我加大了聲音。他還是那副鬼樣子。“這位老兄。”湊近他耳邊,這次我幾乎是用吼的。我就不信他不搭理我。
“公子”,紅兒有些不贊同地叫着。
“嘿嘿……”我摸了摸鼻子,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我這是什麼主子啊!被個小丫頭吃得死死的。
救了我們了不起啊?居然不理人……
車夫的駕車技術很好,把車趕得很穩。這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顛簸。‘幾乎’,只是幾乎而已嘛。一千兩一匹的雪錦綢是吧!我看了看自己滿身的泥漿,暗暗地偷笑着。
俗語說的好,寧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寧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不巧的是,我是個小人,更是個女人。
正想着呢,偏巧此時車一顛,我趁機撲了上去,還故意多蹭了兩下。‘哼’,看你的雪錦綢怎麼辦!我自顧自的偷樂着。眼看他的衣服和我的一樣,都不成個樣子了。偷笑得腸子都要打結了。
“公……公子”,紅兒有些慌亂地叫着我。
“怎麼啦?”我一邊問,一邊抬起了頭。迎上的卻是一雙深邃的黑眼。此時,他正瞅着我,臉上平靜無波,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那……那個車子太顛簸了。”我強詞奪理的說著。他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我撫着自己的胸口,“還好,還好!”幸虧這個老兄是個念佛的主。要不一生氣,把我扔出車外。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我豈不是慘了!再碰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咔嚓’把我解決了,更是……
既然別人如此大度,我也不能老是無理取鬧啊!我這才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不一會就和紅兒相互依偎着沉睡了過去……
“紅兒”,我閉上眼睛輕叫:“我要喝水。”頭重的象裝了一千噸鐵塊。我又病了嗎?一張冰涼的帕子搭在了我的額上,接着一隻手繞過我的脖子,從後面扶起了我。水杯輕放在我的唇邊,慢慢地喂我喝了水。好痛快!“好紅兒,還是你對我最好!”我捉住她的手,在臉頰上蹭了蹭,冰冰的,好舒服!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耳邊依然是淅淅瀝瀝地雨聲。“紅兒”,我輕喚着,卻沒有任何回應。怎麼回事?紅兒呢?我睜開眼一瞧,不禁傻了眼。一定還在做夢!“繼續睡,繼續睡。”我口中默念道。可是意識卻越來越清晰了。睡前的一幕幕重新浮現在我腦海里。對了,我不是坐在馬車上嗎?紅兒上那去了?
“小姐,您醒了?”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女孩挑簾走了進來。等等,這一幕似曾相識,好象在那裏見過。
“啊……”不會是又穿越了吧?我不會這麼倒霉吧!剛在大清混熟了,又穿越到其他地方去了。“要冷靜,要冷靜!”我在心中反覆不斷地告誡自己。
“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我還是冷靜不了,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問個清楚。
“這是‘獅子園’啊。”小女孩用甜甜地聲音回答道。“四爺帶你們回來的。”小女孩接着又補充道。
‘獅子園’,‘四爺’我在腦中組合著剛得到的訊息。難道……
“現在是康熙四十二年秋天嗎?”我急切地問道。
“是啊。”一副‘你白痴’的模樣看着我。
“太好了!”我從床上跳了下來,不顧自己還打着赤腳,拉起女孩的手搖晃着。“我還在大清,還在大清。”我興奮地大叫着。女孩的眼中露出同情之色,想是我瘋狂的舉動讓她把我當成了腦子有病的人吧。
“紅兒呢?”我急切地問道。從現代到大清以來我還沒離開過紅兒呢!
“您說的是和您一起被帶回那位姑娘嗎?”小女孩問道。
“是啊,是啊!”我趕緊回答道。
“就在隔壁的屋裏。不過她病得很嚴重,現在還沒醒呢。”小女孩看我着急,趕忙告訴了我紅兒的去向。
紅兒病了嗎?我腦子裏一片混亂,心仿若被狠狠地割了一刀。“快帶我去看她。”我急切地抓住女孩的手,好象在滄海中抓住的一根浮木。
跌跌撞撞的跟着小女孩走進了紅兒的房間。紅兒躺在那裏,髮絲凌亂,眼睛緊閉,一動也不動,臉上卻有一抹燦艷地潮紅。我衝到她的床前,伸手探向她的額間,好燙!一定是昨天紅兒把衣服脫給了我穿,自己卻感冒了。感冒在現代只是個小病,在缺醫少葯的古代,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會死人的。我握住她的手,眼淚嘩啦啦就流下來了。
來到大清這麼久,一直是紅兒陪着我。不辭辛苦,任勞任怨。渴了給我端茶,冷了為我添衣。我卻什麼都沒為她做過。這次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任性,非要私自出來玩。紅兒怎麼會生病呢?
好紅兒,這次換我來照顧你……
紅兒病了,昨晚那樣體貼照顧我的又是誰呢?一定是剛才那個小丫鬟吧。待會一定要好好謝謝她。不過,現在還是照顧紅兒要緊。
涼帕子換了一根又一根,大夫開的葯也吃過了,紅兒還是發著高燒沒有一點好轉。我有些痛恨自己,從小自詡博覽群書,為什麼就不看點醫書呢?以前老媽就常說我不學無術,學的東西雖多,卻都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眼看紅兒受着病痛的折磨,我卻無能為力,這讓我懊惱不已。說到吃喝玩樂,我比誰都在行,辦起正事卻……
揪髮苦思,猛然間腦子裏一絲靈光閃過。依稀記得曾在書上看過:發燒在無條件就醫的情況下,可以用酒精擦拭身體的額頭,後頸,腋窩,腳彎,手心及腳心,從而達到退燒的效果。可是現在那去找酒精啊?那些個西醫的玩意,這個時代怎麼會有。該怎麼辦呢?我思忖了半晌。對呀,可以用烈酒代替啊!
“喜鵲”,我大聲叫道:“快幫我準備一罈子烈酒,越烈越好。”
“小姐,您要喝酒嗎?”喜鵲有些納悶的問。
她就是我剛醒來時見過的那個小丫鬟。很可愛的一個小女孩。就是人有點獃獃地,不似紅兒那般善解人意。不過我也挺喜歡她的。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太多了,還是傻點好。傻人總有傻福的。
“別問那麼多了,趕緊去。”我對她催促道。這個小丫頭什麼都好,就名字沒取好。成天就象個喜鵲一樣唧唧喳喳的。平常有她還熱鬧,眼下我那有那份心情。
不一會兒,喜鵲抱了一個小酒罈走了進來。“小姐,這夠了嗎?”她嬌聲問我。
“趕緊過來幫忙。”我向她招呼着。她放下酒罈,快步走到我的跟前,等候我的差遣。
“把紅兒的衣服都脫了。”我一邊把酒倒進盆里,一邊吩咐着她。是‘玉冰燒’,難得的好酒。此酒酒極烈,應該勉強能代替酒精吧。
半晌,都沒聽見喜鵲有什麼動靜。難道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我抬起頭看向她“怎麼了?”我有些不耐的問道。
“小……小姐。”喜鵲吞吞吐吐地一派扭捏。埋着頭,猛拽自己的衣擺,一臉的羞澀。原來這小丫頭是不好意思啊。
唉!這古代對女人的束縛真是太深了,即使都是女人,也羞於裸裎相見。
“你出去吧,我自己來。”我輕聲吩咐道。現實也不是我能改變的,我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女孩呢!喜鵲出去的時候,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我不禁莞爾。很想告訴她,我也不是有什麼特殊嗜好,眼下不過是為了救人。
費了好大的勁才脫去了紅兒身上所有的衣服。先用熱水替她擦去了身上的汗液,讓身上的毛孔得以張開,然後用酒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她的身上,那些我記憶中,需要擦拭的部位。生害怕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擦完后,我為紅兒蓋緊了棉被。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然後就在她床邊坐了下來。剩下的,我就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麼了。除了祈禱,也只能這樣默默陪着她了……
傍晚的時候,紅兒的燒終於退了。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剛站起來,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倒了下去。沒有預料中的疼痛,因為我落入個溫暖的懷抱,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是他,‘獅子園’的四爺,皇帝的四阿哥,大清朝未來的皇帝……
[第一部:第八章四爺]
他是大清朝‘康乾盛世’的過渡人物,一個歷史上最富有爭議的帝王。他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正用他那上承康熙,下啟乾隆的手臂擁着我。清俊的臉離我如此之近,我若有勇氣抬手,必定是觸手可及。如此畫面怎麼不叫我震驚呢?我獃滯地盯着眼前的人,很慶幸在剛才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並沒有暈過去。
從昨天脫離隨駕車隊,到今早醒來。我都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今天一整天,因為擔心紅兒,更是無心進食。此時頭暈眼花,多半是因為飢餓和疲勞吧。
“怎麼了?”四阿哥凝視着我,聲音里有着一絲關切。
“我……”任是我平常口舌伶俐,此時也是啞口無言。難道我可以告訴他我是餓昏了嗎?
我穩了穩心神,趕緊抽離他的懷抱。頓失的溫暖,讓我不由一顫。“沒什麼,只是坐久了,眼暈而已。”我假裝客氣道。
“咕咕……”該死!此時腹中因飢餓而唱起了‘空城計’。好象在昭告世人:‘你說慌。’一時間,我羞的無以復加……
我深埋着自己的腦袋,打算當一隻掩耳盜鈴的鴕鳥。耳邊傳來丫頭,僕役們悄然的偷笑聲。我的頭埋的更深了。天!屋子裏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多人?看來這‘獅子園’今後是無臉再來了。早就聽說‘獅子園’風景秀美,堪稱園林中的典範。本來還尋思,有機會一定要好好遊歷一番。如今怕是無臉久呆了。
‘咳……’一聲輕咳。耳邊的訕笑啞然而止,四周變得靜靜地。過了半晌,仍舊沒有一點動靜。我忍不住抬眼偷瞧,什麼時候人又全都走光光了?我長吁了一口氣,還沒緩過氣來,就瞧見了站在身旁的四阿哥。“啊……”我張着嘴,睜圓了眼,傻傻地看着他。
“幹嗎在這嚇人?”我惱羞成怒地呵斥他。一時間忘了他是未來的皇帝,反正現在也不是嘛。
又沒反應?到顯得我是多麼的無理取鬧了。我蹙眉生着悶氣。‘咕咕……’腹中又是一陣響亮的抗議聲。唉!如此的不合適宜。害得我形象全無。
“沒見過淑女肚子餓?”我搶先質問道。在他面前我早就沒了什麼形象,那我還矯情個什麼?反正他也不認識我。
我抬眼向他瞧去,這位爺臉上居然還是一片平靜無波。唯一有所改變的,只是唇角那絲微微的上弧,胸膛到是輕顫的厲害。看來他的忍功相當的好。就是不知道他忍的辛苦嗎?
“想笑就笑好了,何必忍那麼辛苦。”我毫不在乎地說著。”反正我今天是面子,裡子都沒了,也不在乎多一個人笑我。
“哈哈……”一陣隱忍已久的大笑從他嘴中逸出。
裝啊!什麼心無雜念,平靜無波,老僧入定,不過都是面具吧?如今裝不下去了吧!我在心中嘀嘀咕咕念叨。
終於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他覺得熟悉了。他剛才大笑的樣子亦然和十四那個臭小子一個模樣。不愧為同母兄弟,笑起來都那麼好看。見過他如此大笑的人一定不多,看來我今天犧牲形象也算值了!
“晚膳擺在‘觀雨亭’。綉心格格,我在那等你一起用膳。”說完他跨門而出。
‘用膳’,用什麼膳?不就吃個晚飯嗎?搞那麼大排場幹嘛。明知道我幾乎餓暈了,就給我隨便端點東西進來填填肚子就可以了啊!還非得去什麼‘觀雨亭’才能吃。我碎念着。
等等,‘綉心格格’?難道他知道我是誰嗎?我記得自己沒有說過啊???
在喜鵲的服侍下,我沐浴更衣完畢。坐在銅鏡前,喜鵲為我梳着長發。我凝望着自己,發現眼中竟然有一絲期待。不就是個未來的皇帝嗎?我到底在激動個什麼?真要見着當今的萬歲爺,那還得了?到如今我才瞧出自己原來也是個‘狗腿’的緊的人物。我在心中默默地嘲笑自己。
“小姐,您真漂亮!難怪我們爺對您那麼好呢!”喜鵲一邊為我梳着頭,一邊對我說:“我從來沒聽見我們爺象剛才那樣笑得那麼大聲呢!”喜鵲喳呼着。“爺一定很喜歡您!”她又感嘆道。
“別胡說,他那是在取笑我呢。”我忿忿地反駁着。
“昨個晚上,可是我們爺親自抱您回來的呢!”喜鵲有些羨慕地說:“我從來沒見過爺對誰這麼好過呢!”小丫頭眉目含煙,一臉渴慕。才幾歲啊?就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怕是喜歡上四阿哥了吧!
“喜鵲,你多大了?”我笑着探問。
“明年六月就十四了。”喜鵲有些害羞地說。
快及笄了,現代十四歲還偎在媽媽懷裏撒嬌呢,而古代這個年齡正是該嫁人的時候了。難怪她不好意思。我還總把她當個小女孩。其實我現在這副模樣也不大,綉心也要過了臘月才十六歲呢!
“喜鵲,你梳的這個髮鬢叫什麼名字??”我欣喜的叫道:“真好看!”沒想到這小丫頭手還真巧。
“芙蓉鬢。”喜鵲輕聲回道。“小姐要戴什麼首飾?”說著她拉開梳妝櫃旁邊的小匣子。呀!琳琅滿目的,還真是齊全,“這些都是爺讓人送來的,說是請小姐儘管用。”喜鵲一臉羨慕。
“不用了,我覺得這樣挺好了。”我關上匣子。
出來的時候,身着男裝,除了帶了些銀兩外,並沒有戴什麼首飾。如今本就寄人籬下了,我又何必借別人的東西來充場面呢!況且頭上鑲金插玉的,總讓我想起現代的聖誕樹。一個活的,會走路的聖誕樹,想起都覺得可笑!
我看了看身上的‘雪錦綢’衣裙,想起自己在車上時的無理取鬧,不覺莞爾。這四爺的脾氣還真是好!怎麼後世就把他傳成個暴君了?
好的布料穿在身上就是不同。輕飄飄地,沒有一點束縛感。沐浴后,喜鵲給我送來了這身衣裙。太貴重了!我本不想穿的,可是喜鵲說,只準備了這種衣料的衣裙。無奈我只好換上了。
“對了,喜鵲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我有些感激地說道:“多虧你昨晚的照顧,要不,今天我也起不了床,更不用說照顧紅兒了。”
“小姐,您謝錯人了。”喜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照顧你的是我們四爺呢!”
我不由楞住了,竟然是他嗎?
“小姐,您昨晚可是一直抓住我們爺的手呢!爺怕吵醒你,都一直不敢動呢。今早瞧您無大礙了,這才回去歇息的呢。”喜鵲一臉曖昧的說道。
我忍不住紅了臉,這小丫頭騙子,居然調侃起我來了。
“剛起,聽說您照顧了紅兒姑娘一整天,立馬就去瞧您了呢!”說完,喜鵲吱吱地在一旁偷着樂。
喜鵲這名字還真合適她,誰起的名?趕明給他發獎狀。
好多疑惑,剎那間都解開了。原來昨晚那隻給予我安慰地手居然是四爺的,是他照顧了我一宿。難怪他剛才會出現在紅兒房裏。我心中湧起一份感激,可是他又怎麼知道我是綉心呢?
“小姐,都弄好了。”在我神遊太虛的時候,喜鵲已經把我打扮妥當。對襟繡花百褶衣裙把我襯得高貴淡雅,頭上的芙蓉鬢更是有畫龍點睛的作用。唇上一抹淡紅地胭脂,掩蓋了我的憔悴。讓我臉上的顏色好看多了。無疑,在喜鵲的巧手下,我今天是格外美麗的。
“‘觀雨亭’可是園內下雨天最美的地方。”喜鵲驕傲地說。“爺一般不在那傳膳呢!”
“為什麼?”我有些驚訝。還以為那是專門吃飯的地方,搞了半天不是啊。
“爺說,一般人在哪兒,有辱‘觀雨亭’的清雅。今天可是破例了!”喜鵲喜孜孜地對我說道。
站在‘觀雨亭’時,我才覺得喜鵲的形容是多麼蒼白無力。眼前的一切,那是一個‘美’字就能概括的呢!
眺望遠方,碧天廣野,一派長空湛碧,大地澄黃,一直伸向遠方。連接天地盡頭的是淼淼秋水。湖波之上籠罩着一層翠綠色的寒煙。煙靄本呈白色,但由於上連碧天,下接綠波,遠望即與碧天同色而莫辨了。
如此美景,讓我心潮澎湃,被眼前的景物感動的無以復加。讓我有種我欲乘風歸去的感覺。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兒。”身後傳來四爺的聲音。
我回身看向他,福下身子準備行禮。他拉住了我。
“喜歡嗎?”他輕聲問道。聲音中有着難以言語的溫柔。
我有些笨拙,盯着他傻傻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亭邊的菊花叢中。摘了一朵插在我的鬢間,抱手凝望,眼中閃爍着我不懂的光芒。
不是說這是他親自栽地菊花,任何人都不能摘嗎?想着喜鵲警告我的話,我有點納悶。
“芙蓉金菊斗馨香,天氣欲重陽。遠村秋色如畫,紅樹間疏黃。”他嘴裏輕吟着,眼睛深深地注視着我。是晏殊的《訴衷情》。
“流水淡,碧天長,路茫茫,憑高目斷,鴻雁來時,無限思量。”我脫口接道。
驚覺自己的唐突,我有些不好意思。逞強地對他一笑,故作瀟洒狀。
他的眼更深邃了,眼神膠住我,讓我完全不知如何動彈。我有些迷惑了,我不知道愛情離我有多遠,我的愛情是否就在大清。
不是不懂愛情,我有着比外表更成熟的靈魂。八爺、九爺、十爺、甚至十四,還有眼前的四爺。他們都或多或少的對我都有一絲情愫。那我呢?我不是個懵懂的小女孩,我只是故意裝做不知道罷了。
從現代來到大清,我一直抱着過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或許明天一覺醒來后,我已然回到了現代。不知道怎麼來,也不知道怎麼去。如此看不到未來的愛情,我堅定地告訴自己:“我不要!”
如果愛了,卻沒有絲毫希望,不若不愛。我不想,也不敢去愛。唯一能做的是管住自己,守好我的心……
“敢問四爺是如何知道奴婢是鈕鈷祿*綉心的?”此時問這個問題,是有點大煞風景,可是這是我心中的疑惑。也是我唯一想到可以打破眼前這種詭異氣氛的話題了。
四爺微微一楞,想是明白了我的拒絕。“我會等。”他拋出這句話后,很快恢復了淡然。我有些懷疑,一切不過是我的錯覺或是我自做多情?
接着,他又一臉平靜無波的告訴了我原委……
[第一部:第九章倔強]
原來,拜十阿哥那個大嘴巴所賜,我和九阿哥斗酒之事在京城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且越傳越邪乎。連我起先生病之事也夾雜其中。
說什麼靈台觀的老神仙,沒把綉心的魂招回來,到把天上的‘司酒仙子’招了下來。所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詩詞歌賦,無一不曉。
特別是對酒更是無所不能。只要酒從鼻前過,就能說出酒名,酒性和產地。
聽說靈台觀最近因為關於我的謠言,而香火越加鼎盛了呢。
我越聽眉蹙的越緊。我所追求的不過是恬淡安逸的生活而已。來自現代,我深知謠言帶給人的殺傷力。那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人說謠言止於智者,可惜這世界上那有什麼真正的智者。現在到是傳我是仙子,將來有一天,也許我一夜間就變成了遺禍人間的妖孽。我不是什麼‘司酒仙子’,我只是一個從現代穿越到古代的遊魂罷了。
看樣子我的平靜生活要被徹底打破了!
“你走失的事,整個隨駕車隊鬧的沸沸揚揚的。老八他們帶着人瘋了似的尋你。”四爺輕笑着說道。“沒想到卻被我在路上撿了你。”他的語氣中分明有一絲得意。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阿瑪,額娘知道我在您這兒嗎?”我焦急地問道。
“今兒晌午,我就派人去通知了。送信的人也該回來了,這會兒恐怕都應該知道了吧。”四爺淡然的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高興地說道。
“不願意呆這兒嗎?”他有些感傷地問。眼睛裏有一抹隱隱地痛。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繞來繞去又回到老路上了。‘獅子園’很美!帶着樸素淡雅的山村野趣,有着自然山水的本色,讓人有種回歸原野的感覺。我當然願意呆在這。可是……
“四爺,您要的奴婢給不起。”我輕輕地說著,眼眶卻紅了。
只是短短兩日的相處,我明白他對我的寬容和照顧。了解他淡然外表下一顆火熱的心。但是我無以為報!
“綉心,別哭!你要生生地揉碎我的心嗎?我不逼你,我說過,我等。”四爺走到我跟前,挑起我的下巴,輕撫上我的臉。我只能任眼淚流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心動,他的深情卻讓我有些感動。但感動和心動之間卻沒有必然的等號……
一個小廝走到亭邊候着,看似有事要稟。“什麼事?”四爺輕問道。
“稟四爺,八爺、九爺、十爺、十三爺和十四爺來訪。”小廝清脆響亮的回答道。
“來的好快,一頓飯還沒吃呢!快請。”四爺有些遺憾的吩咐道。
“綉心,你怎麼了?”十四阿哥衝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我沒事”,看着幾位阿哥陰晴不定的臉,我悄悄地掙開他。“只不過淋了雨,受了點涼。四爺已經請人給奴婢看過了。”知道他們都是真心關心我,我也老老實實的回答着。
“老十三,你也來了?”四爺調侃着。看的出來他對十三阿哥的不同,也許只有在他親近的人面前,他才能卸下淡然。
“四哥,我也來看看天上的‘司酒仙子’什麼模樣啊!”十三阿哥笑道。
原來他就是十三阿哥,那個被太子牽連,而在‘夾蜂道’關了十年的怡親王。我上下打量着他。
十三不同,我堅持在心裏,也不用‘阿哥’這兩個字稱呼他。那是對他的一種褻瀆。儘管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皇子。
他有着和八爺他們不同的氣息,甚至是和他一個戰壕的四爺和他也是截然不同的。沒有一絲身為皇子貴胄的優越,卻有一片稚子的純真。
如此豪放不羈,率性自然的一個人。他這樣的人應該是一個俠客。倚劍江湖,行俠仗義!怎麼就成了權利鬥爭的犧牲品……
他的眼神太清明了。這樣乾淨的氣質,這樣清澈的眼睛,卻身處最是無情的帝王家,不由讓人為他感到惋惜!
我們的眼神在空中交會,擦出點點火花,不禁相視一笑。其實無關情愛,只是一種惺惺相惜的瞭然。
“綉心,我們大老遠來瞧你,你盯着老十三幹嗎?”說的出這種話的不是十阿哥那個豬頭還是誰!“眼中就沒有我們這些爺們兒嗎?”他氣惱的說道。
我環眼四周,八阿哥微沉着一張臉;九阿哥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十阿哥的不痛快明目張胆的寫在臉上;十四一臉彆扭;就連四爺也拿黯然的眼神瞅着我。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我真的看十三太久了嗎?好象,彷彿,依稀大概,可能是有一點久啦!
“綉心給諸爺請安了,各位爺吉祥”我趕緊福身行禮。
氣氛有點詭異,這麼多人在這,四周卻安靜地出奇。沒人叫我起來,我只好一直這麼福着身子。
這些小肚雞腸的男人。我在心裏暗罵。腦子裏的倔性又冒了起來,我偏不向誰求救。我垂下眼,誰也不看。我到要看看他們的氣到底有多,要我的命嗎?要的話,拿去便罷!
皇權大如天,難怪每個人都想做皇帝。官大一級就壓死人,更何況至高無上的皇位。眼前都是對那個寶座感興趣的人,當下正用他們手上的權利在懲罰我。我的嘴角牽起一絲冷笑,想要我的心嗎?用這種手段?
氣氛就那麼僵持着,我知道自己讓他們下不來台。你們不是喜歡高高在上嗎?那就在上面獃著好了。我偏就不給你們搬梯子。受折磨的是我的身體,心卻清澄無比。
眼目下,他們都不好開口叫我起來了,因為要顧忌其他人。四爺雖是一臉淡然,眼中卻有着憐惜;八阿哥也斂去了微笑,眼中明顯寫着心疼;九阿哥臉色更冷了,唇抿得死緊,唇瓣上有一抹血痕;十阿哥一臉懊惱,臉色漲得通紅;十四滿眼焦急,一副按耐不住的表情。只有十三眼含欣賞,一副瞭然的模樣。不愧為我心中認定的知己!
每個人都希望我服個軟,但我偏不!
腿已經麻的快斷掉了,我依然維持着那個姿勢。除非我倒下,否則絕不屈服。我是一個現代的女子,絕不做男人的附屬品,要讓他們正視我的存在,只有用我自己的方法贏得尊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感到自己已經精疲力盡。隨時有倒下去的可能,我咬牙撐着。當眼前一黑的時候,我對自己說:“我儘力了!”然後,放任自己倒了下去……
“綉心……”我聽見雜七雜八的叫喚聲,有人還掐了我的人中,我的意識很清明,但是我就是不願醒來。真希望一覺睡回現代去。
有人往我的嘴裏灌了略微苦澀的液體,我知道那是人蔘湯。人蔘湯入腹后,我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元氣。
該死!肚子好餓。正想着呢,腹中就傳來一陣轟鳴。但願他們都沒聽見。天要亡我嗎?屋子裏卻突然安靜了下來。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暴笑聲。笑死最好!
我一定跟這個該死的‘獅子園’犯沖。適才和四爺且談風月忘記了吃飯,剛才又和八爺他們賭氣,還沒來的及吃飯。如今非餓死在這‘獅子園’內。
“難不成又餓暈了?”開口的是四爺。這位爺在兄弟面前總是惜字如金,難得開一回尊口.如今怎麼在眾人面前揭我的底呢?
“又?”帶着強烈地譴責和質疑,我聽出是九阿哥的聲音。
“四哥,你園子裏的奴才是幹嗎吃的?”十阿哥不好指責四爺,把矛頭對準了‘獅子園’中的奴才。
“這些個狗奴才都應該拖出去亂棍打死。”十四忿忿的說。唉!一個毛孩子亂暴力的。
“老九,老十,老十四不可造次。四哥的府上,四哥自有定奪,想來四哥也不會姑息養奸的。”八阿哥棉裏藏針,明着在呵斥其他幾位阿哥,暗裏逼着四爺做出處罰。
我心裏十分着急,一時間又沒有勇氣面對他們幾個,只好繼續假裝昏迷。
“來人,把喜鵲拖出去重打二十個板子,然後攆出府去。”四爺終於發了話。
“爺,您饒了奴婢,不關奴婢的事啊!您就饒了奴婢吧!”喜鵲驚恐的叫着。
一條人命就這麼平平淡淡地一句話就解決了。他不是念佛的嗎?即使迫於八爺他們的壓力,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啊!難道他真如史書記載的那麼暴戾殘忍嗎?我心中有着深深的失望。此時,如果我再不出面,喜鵲恐怕性命難保了。
“慢着”我起身叫道。幾位阿哥一起擁到床前,眼中都有着濃濃的關切。我的眼神越過他們,看向坐在一旁的四爺。
“四爺,請你饒過喜鵲。一切都是綉心的錯,是綉心自己不肯進食的,不怨任何人。”我虛弱的說道。“如果四爺執意要處罰喜鵲的話,請處罰綉心。”說完我推開身旁的十四,走到四爺跟前跪倒在地上。
“四哥,你且饒了這小丫頭,綉心眼前病着也需要人侍侯。就容她戴罪立功好了。”我果然沒看錯人,十三就是個大俠。不同於八阿哥他們的冷眼旁觀,在這個時候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小丫鬟挺身而出。
“四哥,這次就饒了那個小丫頭吧。”九阿哥開口說道。聲音冰冷,臉上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九爺!”我怯怯叫道,沒想到他此時竟會幫我說話,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既然綉心都開口了,四哥就饒了那個奴才吧。”八阿哥和十四他們也紛紛幫着求情。
到最後搞得四爺到是有點裏外不是人了。“既然綉心格格和八爺他們都幫你求情,那就暫且饒了你你的命既是格格救下的,以後就跟着格格吧。”四爺淡然地說著。
“謝四爺饒了奴婢!”喜鵲感激的磕頭謝恩。這小丫頭不知道剛才是誰要懲罰她嗎?真是奴性十足啊!“謝格格!謝八爺,九爺,十爺,十三爺,,十四爺。”這小丫頭禮數到還周全,一個都不落下。
我瞟向四爺,看他好象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不禁迷惑了……
[第一部:第十章月夜]
晚宴設在園中的‘知味居’,喜鵲為我重新裝扮一新。身子還有些虛弱,便由喜鵲扶着來到了‘知味居’。原來這才是園內的專用飯廳,好一派豪華大氣!當我走進‘知味居’時,各位阿哥已然等候多時了!
我福身準備行禮。“綉心,你的身子還虛的很,就不必多禮了。”四爺搶先開口說道,其他阿哥也紛紛點頭。
“四爺,綉心只不過是個奴婢,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啊!”我有些賭氣的說。
打了個欠兒,福下身子行禮。“綉心,給各位爺請安了。各位爺吉祥!”我咬牙說著,聲音里明顯還有些不高興。然後挑釁的瞟向他們,看他們臉上均露出一片訕訕之色,心中方覺有些痛快!
“綉心,你就別生我們的氣了。”十四嬉皮笑臉的說道。說完,拉了我坐下來。
“奴婢不敢!各位爺是天皇貴胄,奴婢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怎敢生各位爺的氣呢?如果一個不小心,惹那位爺不高興了,不死也得脫層皮啊!”我故做膽小可憐狀,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樣。就差沒扯出手絹來個淚灑當場。
“瞧瞧,綉心這張利嘴。我們不過說一句,就引來你說一大堆。”十阿哥笑道。“今天都是爺的不是,爺給你賠禮了。”說完哈哈大笑。
十阿哥到還有幾分豪爽,我也不是什麼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得饒人處且饒人。沖他嫣然一笑算是雨過天晴了。至於後來八阿哥和十四他們再說什麼,我已經一句都沒聽進去了,只是‘恩恩啊啊’的應付了事。
因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滿桌的菜肴扣住了。一雙眼睛死盯着桌子。‘天麻冰糖蒸乳鴿’,‘人蔘燉雞湯’,‘菊花魚’,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菜,擺滿了桌子。要命!還有我最喜歡吃的‘陽澄湖大閘蟹’。這個時候正是賞菊食蟹的最佳季節。
看着一桌好菜,我感覺更餓了。怎麼沒人動筷子?不是吃飯嗎?老喝茶聊天幹什麼?我拿了手絹在嘴邊抹了抹,還好!口水還沒流出來。
“喂……”我大叫一聲,一室安靜,眾人的目光,都齊聚在我的身上。民以食為天,我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餓了。”我直接了當的宣佈。眾人先是一楞,接着哄堂大笑。
四爺趕緊提起筷子說:“大家請用膳吧。”說著,挑了一塊乳鴿給我。“這個補身體。”我也不客氣,拿起筷子便吃,真香!各位阿哥淺嘗即止,我可管不了那麼多,先填飽肚子要緊。碗裏的食物被堆成小山一樣,都是各位阿哥挑給我的。我一陣胡吃海喝。真爽!唉!我這個人面對美食,就形象全無了。
“咦!”怎麼沒聲音了?我抬起深埋在碗裏的頭一瞧,大家這會兒正盯着我看呢。彷彿看我吃飯,是多大的享受一樣。十三更是一臉驚奇,笑着說:“咱大清,唯一會這樣吃飯的格格,恐怕只有綉心一人了。”
我頓覺有些不好意思,含在嘴裏的一塊雞肉吞也不是,吐也不好。一不留神滑了下去,卡在喉間不上不下。我的臉一下漲的通紅。這時,不知是誰,在我身後輕拍着我的背,十四遞了一杯茶給我。哎喲!總算咽下去了。
緩過氣來后,我回身準備道謝。“啊……”居然是九阿哥,吃了這麼久的飯,我這才發現坐在我右邊的是他。
“謝九爺。”我有些灰溜溜的說。看他一派閑適,只略微對我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回應。
“十三爺,奴婢今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怕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咬牙切齒的說道。席間又是一片鬨笑。
在一片賓主盡歡的氣氛中結束了晚宴。因為天色以晚,四爺便留各位阿哥夜宿‘獅子園’。
吃太多的結果就是太撐,而睡不着覺。本來這一天已經夠嗆了,應該早點上床休息的,可是就是睡不着。
“喜鵲,陪我到園子裏走走。”我輕聲叫道。
“格格,已經很晚了。”喜鵲有些擔心的說。這小丫頭今天嚇壞了吧。
“也好,你先下去睡吧,我在門口坐坐。”不想為難她,我就不出去了。
“格格,你加件衣服吧,外面天氣涼。”喜鵲拿了件衣服遞給我,轉身下去休息了。
今晚月色皎潔,我徘徊在院內。秋風陣陣襲來,我緊了緊領口,是有一點冷。多虧喜鵲給準備了一件衣服。找了一個避風的角落,我坐了下來。夜涼如水,院內瀰漫著菊花的馨香。好舒服!我眯起眼睛享受着此時的靜謐。
腳步聲近,這小喜鵲,我躲這兒也找的到我啊!“喜鵲,我馬上就回去歇息。你怎麼比紅兒還會管人?”我對喜鵲笑道。說著站起了身子,準備往回走。
一雙臂膀從背後摟住了我,不是喜鵲,是誰?我掙扎着想轉回身子。
“別回頭。”竟是他!“就讓我這樣抱你一下,一會就好。”溫熱的男性氣息,濃濃的包圍着我。
“為什麼?”我輕聲的問。“九爺,請您放開奴婢好嗎?你抱得太緊了,讓我不能呼吸了。”我軟語懇求着。
他鬆開手臂,卻把轉身的我,重新扯進懷裏。“我該拿你怎麼辦?”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額,堅硬的鬍鬚渣扎的我生疼。
“為什麼要這麼特別?”不知道他是在問我還是問自己。
“什麼?”我訝異的問。
“爺喜歡上你了。”他在我的耳邊輕聲呢喃。激烈的喘息,印在我的耳邊,我的心不由一緊。
“不”。我輕推着他,想拉開一點距離。
感覺耳內一片濕熱,他的舌伸進了我的耳心輕舔着,展轉又吮吸上我的耳垂。我渾身一顫,有些站不住腳跟。不是他抱我抱的死緊,我已然支撐不住了。
“別拒絕我!”他聲音顫抖着,聲音中有着莫名的傷感。讓我不由浮起一絲心疼。轉瞬卻又想起了那對在酒樓碰見的爺孫,想起了他當時殘忍的聲音。
不知那來的力氣,讓我使勁推開了他。“九爺,你高看奴婢了。奴婢不過一個平凡的女子而已,一點也不特別。”
“為什麼?”他的眼眸在月夜裏星星點點,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暗影。我看不清他的臉,卻感覺他聲音中有着輕微的哭腔。這樣一個驕傲絕俊的男人為我哭了嗎?
“還記得那對爺孫嗎?”我悲哀的問。“從那天起,我們的生命就再也不可能有所重疊了。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冷酷的樣子。你讓我寒心,讓我害怕!”我流着淚說道。
“綉心……”他的喉頭逸出一聲低吼,“那是留住你的唯一方法啊!我知道你不會棄他們而不顧的。”
“為什麼?”這次是我問他。
“綉心,你知道嗎?你不僅美麗,而且你的智慧和勇氣同樣過人。你若問我為什麼,那是因為你是如此善良,如此美好!”他激動的說。
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獃獃的站在那,任他擁抱着。直到他吻上我的唇。不是白天才想好絕不要愛情的嗎?我在腦里輕問自己。我心動了嗎?一定守好自己的心!我告誡自己。
任他親吻着,我卻緊閉雙唇不做任何回應。
“為什麼?”他放開我,退後兩步。“是誰?四哥?老十三?還是十四?難道是八哥嗎?綉心,告訴我,是誰?”他眼裏溢滿了痛苦。
“沒有誰。”我搖着頭,不覺已淚流滿面。
“綉心,你是我的!”他堅定的說。“除了八哥,我至死方休!”說完大步離開了。
何苦呢!
我站在月光下,任冷風吹涼我的心……
至死方休!
多麼慘烈的一句話。這種慘烈也不是我能承受的。心亂如麻,有一種錐心刺骨般的疼折磨着我。
“為什麼?”身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是十三。清冷的月光下,仿若從天而降的神祗。眼睛中帶着深深的暖意。我一向是孤單的自得其樂,眼前的人卻讓我感到這渺渺人間,蒼茫大地,並不只是我一個人。他是我靈魂的夥伴。
“十三”,我帶淚奔近他。“可以把肩膀借給我靠靠嗎?”我淚眼迷濛,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彷彿他是我唯一能依靠的。
十三寵溺的看着我,然後輕輕的張開了雙臂。
“可以嗎?”我輕問着,不知道是問他還是問誰。十三沖我輕輕頷首。
我象一隻蝴蝶,翩然飛進他的胸膛。他輕撫着我的背,靜靜地安慰着我。伏在他的肩頭,我哭的象一個剛找到母親的孩子。
月光下,我們就這樣緊緊相擁。無關情愛,只有濃濃的關切。在十三懷裏我找到了久違的溫暖。不是身體的溫暖,而是來自心底深出的溫暖。
獨自來到大清,我看似隨遇而安,其實內心充滿着不確定。心空蕩的可以裝下整個世界的寂寞。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每天都讓我孤單絕望。
“為什麼?”他再一次問我。
我知道他兩次問的,卻不是一個問題。第一次問我為什麼,是問我為什麼拒絕九阿哥。現在問為什麼,是想問我為什麼如此絕望。
我可以告訴他嗎?可以告訴他,我是來自幾百年以後的一縷遊魂嗎?即使我說了他會相信嗎?痛苦象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折磨得我已然崩潰。
十三把我的頭按向他的肩窩,象孩子般的哄着我:“好好哭吧!過了今晚就好好的做鈕鈷祿*綉心吧!”他輕輕的對我說。眼中皆是一片瞭然。
我獃滯地看着他,“你知道什麼?”我質問他,悄然的退後兩步,與他拉開了距離。心裏有着無比的恐慌。
“我什麼也不知道。”他微笑着說。“我只知道無論你是誰,你來自那兒,都是我十三的知己,朋友。”他的眼神清澈的猶如今晚的月光。
“十三”我驚喜的叫道。重新投入他的懷中。
半晌,我抬起頭問他:“十三,做我的哥哥好嗎?”眼睛裏充滿了渴望。
愛情猶如夜空中的煙花燦爛美麗,卻轉瞬即逝。惟有親情,看似平常卻能持之以恆,無法割捨。十三這個朋友,我在大清唯一真正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不想用世俗的愛情去玷污他,卻留戀他的溫暖……
他微微一楞,“好!我就認下你這個妹子了。”說完朗聲大笑。
十三如此豪爽,如此磊落。他願意做我的哥哥嗎?我欣喜若狂。可是一想到他今後的命運,我不由的暗自神傷。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他輕拍着我的肩說。明天的事還多着呢。是啊!一園子的皇子,阿哥。明天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
沖他一頷首,我轉身向我的房間走去。回身看向他時,清冷的月光下,他正溫暖的笑着……
踏進房間,滿室黑暗。我記得走時,喜鵲為我點了一支蠟燭呀!燃完了嗎?我有些懊惱,藉著月光摸索到了床邊。
剛想褪去衣服歇息。就聽見一個聲音:“為什麼?”
今晚遇見鬼了嗎?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問我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為什麼!鬼才知道為什麼吧!
先是九阿哥,然後是十三,現在四爺也跑來問我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快瘋了。
“你明白我說什麼吧?”四爺還是那淡然地聲音,既然那麼淡然,又何必來問我為什麼。
“不明白。”我懶懶地。
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一切,讓我完全失去了耐性。我有一種猶如火山爆發般的衝動。夠了!無論是誰,現在,我都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四爺,請您出去,奴婢要歇息了。”我對他下了逐客令。
“綉心!”他激動地叫道。聲音中終於少了那抹淡然。
“好啊,這是四爺的‘獅子園’,四爺自是想呆在哪,就呆在哪。該走的應該是奴婢吧?”我漫不經心的諷刺道。“要不,奴婢出去,四爺在這歇息?”
“綉心!”他再次喊我的名字,聲音中溢滿了痛苦。
“哈哈哈……”我瘋狂的大笑。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如此痛苦,我卻覺得心裏有種痛快淋漓的舒暢。難道我天生就是個壞人嗎?
“綉心你怎麼了?”他驚覺我的不對,搖晃着我的肩問我。聲音里滿含着擔心。
我斂住笑,冷冷地看向他黑暗中的身影。
“你想要什麼?”我冰冷地問。“我嗎?要就拿去,就是別問我為什麼。”
說完我使勁扯開自己的衣襟,站在他面前。“來呀!四爺。”我故作柔媚地叫道。
我到想看看,男人卸下正人君子的偽善後,會是怎樣醜惡的一張臉。我雖面帶着笑容,心裏面卻凝結了萬年寒冰。
“對不起,對不起……”他為我拉攏衣襟,語無倫次的叫着。“我不該逼你的!我這是怎麼了?原想好好呵護你的,卻讓你更痛苦了。”他懊惱的說著。緊緊把我擁進懷裏。
我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仰面看向他。黑暗中,他的臉似乎有些扭曲了。感覺有熱乎乎地水珠滴在我的面頰上,一顆,一顆滴進我的心裏。燒灼得我心隱隱發疼。
我問自己,我又傷了一個人嗎?痛苦是一把雙刃劍,折磨了別人,也折磨了自己。我緊守着自己的心,就是怕受傷害。不想傷己,更不想傷人。沒想到卻把我身邊所有的人都傷害了。連帶把自己也弄得傷痕纍纍,體無完膚。
“哎喲!”我痛苦地蜷起身體。在現代我過於緊張或痛苦,都會引起神經性胃疼。沒想到這個毛病也跟來了大清。
“綉心,你怎麼了?”他焦急的問我。
“你出去。”我虛弱的說。
“別任性,告訴我你怎麼了?我派人去避暑山莊,請太醫來給你瞧一瞧。”他焦急地說,說完,把我抱起放在了床褥上,準備出去叫人。
“別去。”我輕叫:“我只是胃疼。這是老毛病了,一會兒就好。”
“不要緊嗎?”他再一次問。“我瞧瞧。”說著走到桌前點亮了蠟燭。“瞧你臉都發白了,還是去請人來給你看看吧。”他瞧着我擔心的說。
“不要,”我拉住他的衣擺。“你就在這陪我好了。”
他眼中閃過驚喜。輕柔地為我蓋好被子,握着我的手,坐在床邊凝視着我。我閉上眼睛,不敢去看他。
突然,他把一隻手伸進了被裏。我的心‘咯噔’一下巨跳着。他要幹什麼?腦子裏一片混亂,緊張的手心裏直冒汗……沒想到,他卻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胃腹上,輕輕地為我推揉着。
果然是好多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真正的睡着的。隱隱聽他在耳邊說著:“為什麼是十三?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卻不能不顧忌十三。”我想告訴他十三隻是哥哥,可我什麼也沒說。
因為我告訴自己我現在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