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腥風

釋宇和劉老莊均是一驚，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十年前的那個不可一世的呼延遼。但仔細觀察，這人很是年輕。

釋宇道：“阿彌陀佛，施主此番未免太過興師動眾。”

紅衣少年將那重型鋼刀撤下肩來，輕輕擺到地面，竟有破風之聲。

紅衣少年冷冷的對釋宇道：“想必你就是少林方丈了。”語氣生硬。

釋宇道：“正是老衲，不知小施主是何人。”

紅衣少年冷冷的道：“我叫呼延無雙。”

釋宇微笑點頭。劉老莊道：“是呼延遼的兒子吧？”

呼延無雙道：“不錯。”

劉老莊向來放蕩不羈，不拘小節，說話自不必像釋宇一樣有板有眼，笑道：“看來是子承父業，又來打古劍的主意嘍！”

呼延無雙冷冷的道：“你說的很對。”

釋宇道：“還望施主停止殺戮，少林寺武僧八萬，不要以卵擊石。”

呼延無雙冷冷的道：“我不認為這是以卵擊石，反倒以為是虎入羊群。”

武天此時正運氣調理，聽到這話，心中憤怒，喝道：“不要太過放肆！”

無雙冷冷道：“手下敗將，還敢多嘴。”

原來武天正是傷在呼延無雙手上，劉老莊和釋宇倒是一驚。

武天性格剛正,平日對弟子要求甚嚴，身兼少林戒堂與武堂兩個重要職位，武藝超群，絕非泛泛之輩，今日竟而敗在呼延無雙這個少年手上，着實使人驚駭。

武天怒道：“士可殺不可辱，我再和你過兩招如何？”

釋宇緩緩道：“武天，不可亂來。”目光與無雙相接，道：“無雙施主，老衲有一法，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無雙道：“請講。”

釋宇道：“施主先停下這場殺戮，我寺絕不為難。”

無雙雙目冰冷，沉吟片刻，繼而緩緩對旁邊手下道：“叫他們住手。”

果然，屋外斗聲漸止，釋宇點頭微笑。

無雙道：“方丈有何高見？”

釋宇道：“明日在天下大會武場一決高下，你若勝了，我寺便奉上古劍，我們若勝了，還請施主退回本國。”

無雙冷冷的道：“無雙也正有此意。”

劉老莊暗暗道：“好一個呼延無雙。”

此時少林寺少林寺四大護法衛塵、衛宇、衛人、衛心率眾趕到，忙護在釋宇劉老莊左右。呼延無雙等人立時被團團圍住。

釋宇道吩咐衛塵道：“今日無事，帶他們休息。”

衛塵等人自然不明就裏，一臉疑惑道：“方丈......”釋宇擺手道：“去吧。”

衛塵只得遵命行事。

隨後，少林寺中聚集了各派掌門。

二

斗聲止歇不久，房門推開，一少林武僧手持少林棍進入。

吳樺佯驚道：“發生了什麼事？”

武僧道：“現在已經無事了，我寺特派十三棍僧保護吳大學士。”

吳運鴻笑道：“有勞了。”

武僧合禮道：“吳大學士無恙便好。”

吳運鴻問道：“敢問貴寺方丈現在何處？”

武僧道：“隨後便到。”

三

韓熙兒受的內傷很是嚴重，又遭到氣浪衝擊，神智便越發模糊。只知道自己被駝在一個人的背上，耳邊聽着此人呼吸急促，像是很吃力的樣子。

駝人的少年氣喘吁吁，一顆心怦怦直跳，右手提着自己的一隻破鞋。

奔跑的顛簸的視線中，樹林叉出兩條路來。少年凌厲的目光落在右邊那條路，那隻破鞋隨後被輕輕拋了過去。少年淡淡一笑，背着韓熙兒往左路奔去。韓熙兒發自身體的香氣使少年有些沉醉。

五名未被炸到的東瀛武士施展腳法，發足疾追。一個個訓練有素，目光敏銳至極，剛剛追到岔路口就發現了破鞋躺在右側那條路上。根據訓練程序，三名武士追向右路，另外兩名追向左路。

韓熙兒內功深厚，耳力自然很強，老遠便聽到追來的腳步聲。於是吃力道的在少年耳邊道：“他們追來了......”

少年一驚，想來這群倭寇着實難纏。赤腳在路上奔跑的滋味甚是難受。

韓熙兒聽得追兵腳步聲越來越響，而少年明顯體力不支，越跑越慢，實在是沒有半點功夫的表現。

韓熙兒越發虛弱，幾次運氣調理都無濟於事，自知受傷嚴重，眼下的形勢總歸是難逃一死，便對少年道：“你放下我吧，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說話間，少年只覺對方吐氣如蘭，心中卻道：謝楠啊謝楠，危急時刻不得分心。

謝楠淡淡的道：“跑到哪裏就算哪裏。”韓熙兒苦笑了笑，猜不出謝楠怎麼想的。

月華照處，兩名東瀛武士與謝楠之間的阻隔就只差一個轉角，根據兩名東瀛武士的耳力判斷，方才應該分配三個人來左路追擊才對。沒錯，謝楠暴露了。兩名武士已將兵刃亮在手中，計劃是解決掉這個不要命的毛頭小子，生擒韓熙兒。此情此境，完成此項計劃，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了。

轉過拐角，月光一瀉如水，陰森連綿的密林像消失的謝楠和韓熙兒一樣，戛然而逝。兩名武士相對一視，都看到雙方眼裏的疑惑。向前再奔幾步，左邊的武士稍快些，突然一聲驚呼，身子直接停住，右手伸出攔住後邊的武士。

這東瀛武士倒吸一口冷氣，向前邁出的左腳前腳掌懸空，一顆碎石落下深淵，不聞迴音。視線里，蒼白月色直射下淵裏，不斷被黑暗吞噬着，彷彿這深淵本來就不是光芒所能光顧的到的。

沒想到路的盡頭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懸崖。

四

少林寺院內的打鬥聲漸漸消失，陳沖趕忙湊近門口，側耳細聽，果真再沒了兵刃相擊之聲。只有不少少林僧人的大聲喧嘩，想來少林寺中的僧人也不是個個莊嚴肅穆。

陳沖卻是在心裏暗暗佩服，這麼快就把事情擺平了。

這時，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着一個粗野的聲音鑽入耳際：“你是何人！”說是疑問，實則是大聲呵斥。陳沖還未來得及回頭，呼一聲，對方已經欺了上來，陳沖急於保身，雙腳后踢整個身子在空中轉了一圈，這正是龍虎門的龍字功“游龍擺尾”，以迅猛見長，不料對方“咦”的驚嘆一聲，退出圈外，喊道：“師弟，你什麼時候來的？”陳沖聽聲音耳熟，心頭一喜，這才轉過頭來，月光之下，只見對方身形龐大，正是大師兄任虎無疑了，忙叫道：“大師兄，峨眉派遭到東瀛人的毒手，現在處境大大的不善啊！”

任虎道：“我們先去達摩堂，有要事商議。”

陳沖自心裏不禁擔心謝楠的處境了。想來這要事連峨嵋派被圍都顧不得了，實在是大大的要事了。任虎推開少林寺的大門，正有幾名僧人走過來迎接。

陳沖問道：“咱們師傅呢？”任虎道：“一會兒就來，我先過來探探路。”陳沖自心裏道：“你以為你是孫悟空呢!”表面上卻道：“這就好。”但是任虎表情卻是充滿憤怒，雙目通紅，嘆道：“我們的師弟有二十多個被殺......”說話間竟略有哽咽。陳沖聽到，亦是驚駭，心頭不禁一酸，半晌沒說出話來，龍虎門的弟子都情同手足，感情之深厚難以言語。

旁邊兩名僧人道：“二位施主請進。”一路無話，二人直奔達摩堂。

釋宇和劉老莊早已等在達摩堂里。也顧不得什麼禮節，自報家門之後，陳沖先將峨嵋派遭暗算之事告知釋宇。釋宇雙掌合什道：“韓掌門年紀尚輕，雖然功力超群，這次只怕凶多吉少。”說罷，便吩咐旁的武僧去小崖救援。劉老莊微微嘆息。

隨後東風派，竹林派，青城派，鐵掌幫等各派掌門都聚在了達摩堂。

這邊呼延無雙與一名黑衣男子在少林寺安排的廂房裏。

呼延無雙問道：“父親大人在哪裏？”

黑衣男子道：“不清楚，將軍做事一向詭秘。不過我現在就可以去調查。”

無雙道：“這裏的情況比較複雜，少林寺深不可測。還有，明日一戰，面對的可是中原整個武林，你們要千萬小心，不可輕敵。”

黑衣男子道：“是。”

無雙道：“你知道峨嵋派嗎？”

黑衣男子答道：“峨嵋派亦是中原一大派，由女人創派。”

無雙眉頭一皺，狠狠的道：“父親會為女色付出代價！”

五

“抱緊我啊！”謝楠雙手纏了一層麻布，使勁抓着一根繩子，急速滑下懸崖。滑到中途，謝楠鬆開手，空墜六七米又抓住一根繩子。如此一直向下滑落，只覺得越往下墜，就越是陰氣逼人。四周很快變成漆黑一片。要不是謝楠曾到過淵底，誰會知道這深淵有沒有盡頭。過了好長時間，二人落地。

只覺陰寒之氣從四面八方襲上身來。

謝楠低聲道：“沒想到這地方晚上會這麼冷。”一邊將韓熙兒放下。

韓熙兒道：“多謝相救。”聽聲音還很是虛弱，明顯中氣不足。謝楠淡淡一笑，略顯疲憊。只見這淵底竟然有光芒從不遠處射來，以至這淵底並不是漆黑一片的。

韓熙兒這才看到謝楠的正臉。上下打量，竟是一個單薄的少年。

謝楠淡淡的問道：“你的傷怎麼樣？”

韓熙兒咳了一聲，道：“恐怕一時半會不會好轉。”

謝楠這時抬頭上望，上空仍是漆黑一片。四周陰冷之氣攝人心魄，這淵底着實可怖。

謝楠道問道：“這裏陰寒之氣過強，你能受的住嗎？”

韓熙兒心中確是一笑：“這人倒是想的周全。”感激道：“沒事的。”謝楠不曉得韓熙兒練就的《九陰真經》屬於至陰武功，這淵底的環境實是修習此功的絕佳環境。

射來的光芒好似月光，看上去很是柔和韓熙兒浴在這中光芒之中倍顯脫塵絕俗。謝楠目光觸及，不禁一痴。平生至此，從沒見過如此美若天仙的人物。

韓熙兒盤坐於地，凝神運氣，只覺內息混亂之極，一時難以調理，好在呼延遼並未下手過重。韓熙兒側過臉來，看着謝楠道：“還未請教閣下的名姓。”

謝楠笑道：“我叫謝楠，無名小卒而已。”目光不自覺便落在韓熙兒透明精緻的臉上，卻又趕忙避開，自心裏莫名一陣慌亂。不過謝楠的掩飾能力着實高明，韓熙兒什麼也沒察覺出來。

韓熙兒微微一笑道：“你是何門何派啊？”

謝楠答道：“庶民而已，沒有門派。”

韓熙兒笑了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可此時此境，這些疑惑又顯得多餘。

謝楠道：“這裏不能久留，我們天亮了就出去。

韓熙兒點了點頭，望着月光從不遠處射來，說道：“這地方很奇怪。”

謝楠亦道：“的確，總之今晚要小心便是。”又道：“方才與你交手的是什麼人？”

韓熙兒道：“他們都是東瀛人。”

謝楠淡淡一笑道:“這幫人着實厲害。”謝楠的餘光落在韓熙兒的臉上，只見她神色黯然，嘆道：“我峨嵋被他們偷襲得手，死了很多同門，我卻不能.....真愧對師傅。”

韓熙兒眉頭緊蹙，臉上頓時一片愁雲，竟然別有一番風致。

謝楠道：“事以至此，不必太過傷心。”

韓熙兒沒有說話，之抬頭上望，一片漆黑。

謝楠又道：“韓掌門的事迹我也有所耳聞，呵呵，十八歲便一掌峨嵋派，被譽為奇女，好生令人佩服。”

韓熙兒道：“過獎了。”

這韓熙兒自幼聰慧無疑，但是九陰真經這種上乘武學，非朝夕而能就。只因十多年前峨嵋派一場變故，前任掌門絕塵師太；臨終授命，將自己畢生內力盡數輸送到韓熙兒體內。韓熙兒這才功力大進，掃除大患，應絕塵師太意願，當了峨嵋派掌門人。

這時，韓熙兒突然注意到謝楠竟然在發抖。

韓熙兒驚問：“你沒事吧？”

謝楠微微一笑道：“沒事，就是這地方太冷。”其時已過凌晨，大地白天吸收的熱量又跟着紅外線輻射走了，謝楠自然有些受不住。

韓熙兒見到，感覺有些好笑，說道：“真是難為你了，你可會什麼功夫嗎？”

謝楠道：“不會。”

韓熙兒自心有些不信，想來膽敢從東瀛人手裏把自己救出來，怎麼會沒有功夫，想必他在故意隱瞞。

韓熙兒道：“我峨嵋派倒是不發健身之術，我可以現在教你，以便禦寒。”

謝楠愣了一愣，然後笑道：“真是榮幸，不過聽說峨嵋派的功夫不傳外人，這不方便吧。”

韓熙兒笑道：“只不過是一些強身健體之術，非武術之流。”

月華如水，韓熙兒一顰一笑，風韻各異，實是世上最美的鐘蘊。虧而謝楠定力過人，不然換了吃齋念佛的僧人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