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2 追殺蚊子(二)

0072 追殺蚊子(二)

轉天,拉姆梅朵跑到超市買了一罐滅蚊靈噴劑,這下她可有事做了,閑着沒事就滿屋子亂噴,嗆得我媽齁巴亂喘。老太太又不好意思直接制止她,只得一看她手持滅蚊靈罐,就忙吩咐她掃掃地或是倒垃圾什麼的,要不就把她拉到沙發上,說:“丫頭,你不是想學京城人說話嘛,把滅蚊靈放下,來我教你。”就這樣,拉姆梅朵將我媽崇拜成了語言專家。那一天她幹得最多的是舉着滅蚊靈滿處亂噴,再是纏着我媽學標準的京腔。拉姆梅朵哪裏知道,我媽生在唐山長在唐山,結婚以後才跟我爹到的京城。所以,拉姆梅朵一說京城話就夾帶着老呔味,像剛從唐山大地震廢墟里鑽出來的……

我媽趁拉姆梅朵上廁所時,偷着跟我誇拉姆梅朵:“這丫頭不錯,勤快、愛學習,就是喜歡滿處亂噴葯,這毛病可不好。她為啥老是噴葯呀?對蚊子有仇?”

我解釋說:“藏區蚊子很少,也不咬人,所以她一看咱們京城這麼多蚊子就受不了。”

我媽說:“咋的,她讓蚊子咬了?”

“嗯……”我正吭吭哧哧不知說什麼好,拉姆梅朵從廁所出來了。

我媽望着拉姆梅朵,關切地問:“丫頭,你讓蚊子咬了,咬哪兒了?快讓我瞅瞅。”

拉姆梅朵先是一愣,繼而一看我正偷着樂,馬上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她忙擺着手說:“好了,沒事了,就後背咬了個小包。”

吃過晚飯,收拾完碗筷,拉姆梅朵又抄起了滅蚊靈,我媽眼疾手快,一把奪過滅蚊靈,說:“丫頭,你歇着,你歇着,一會兒我噴吧。”一轉身,我媽趕緊將滅蚊靈罐藏了起來。

拉姆梅朵閑得難受,在屋子裏轉悠了一圈又不知道該幹什麼好,便端來溫水給我父母洗腳。我兄弟兩個,上面還有個大哥,可以說我父母當了二十八年的公公婆婆,這是第一次享受兒媳婦如此高的禮遇。老爺子和老太太就有些受寵若驚,說什麼也不好意思讓拉姆梅朵給他們洗腳。

拉姆梅朵說:“平時我倆不在你們身邊,可回來了,你們就讓我孝敬孝敬吧。”

“是呀,你們就讓拉姆梅朵孝敬一次吧。我和她在一起一年多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我不出差她會天天給我洗腳。爸,媽,你們不知道,藏族女人和日本女人一樣特會孝敬老人、特會伺候老公。”我在一旁胡吹亂捧地替拉姆梅朵幫腔。實際也不是胡吹亂捧,藏族女人的確在諸多方面值得大大讚賞、讚揚——藏族女人,有着為西方男人所崇尚的深褐色的皮膚,光滑而細膩;有着令內地男人所敬畏的健康結實,彈性十足的身體;有着令所有男人神往的一雙明亮、清澈、碧波盈盈的眼睛,她們很少有戴眼鏡的;藏族女人,心胸寬廣,坦然面對人生的不幸和歡樂,決不會因家中失火被盜而哇哇大哭,更不會把針頭線腦的瑣事放在心上;她們爽朗的笑聲,燦爛的笑容,豐富的表情,其他地方難以見到;她們心地善良,極富同情心,這種慈悲心腸有時使她們立場不堅定,她們的原則是同情弱者,即使遇到一個遍體鱗傷的惡棍逃犯,她們也會發出憐憫的“呵嘖嘖”的輕嘆,為他輕擦傷口,送上熱茶熱飯。她們天性自由奔放,坦然面對愛情,很少有羈絆和精神枷鎖。面對心上人,她們也常常掩面羞澀,臉兒緋紅,但這決不是內心衝突的心理障礙,而是保留了外面現代女性逐漸喪失的一種魅力;她們從不讀《如何贏得男人心》之類的雕蟲小技的實用工具書,一旦愛上意中人,便以歐洲軍團的方式,大張旗鼓地正面進攻,其大膽和執拗,常令學問過多的迂腐的書獃子落荒而逃。你再回頭看看勇於進攻的藏族女人,她眼中閃着一絲困惑的神情,望着獵物逃之夭夭的背影,再次發出憐憫的輕嘆“呵嘖嘖”;藏族女人秉承孝道,婆媳之間很少有鬧矛盾的……

在我和拉姆梅朵的再三勸說下,我媽終於將老樹根似的腳丫子放進了溫水盆里。

洗着腳,我媽兩眼濕潤地凝視着拉姆梅朵,感動不盡地說:“閨女,你在我兒子身邊,我們放心,雖然他又黑了,黑得像個烏木雕塑,但這次比上次來精神多了、年輕多了,這麼下去他還不又回到幼兒園呀!有你這樣的好媳婦在他身邊,我這個當媽的是一百個放心!”說完,我媽從脖子上摘下那條戴了幾十年金項鏈,掛在拉姆梅朵脖子上。

臨來京城之前,我媽給我打電話徵詢:新媳婦來了準備什麼見面禮,是給她買鑽石的還是金的首飾?我回答說:不用了,我是結過婚的人,不用家裏人再破費了,再說戒指、項鏈我都給拉姆梅朵買了。我媽就說:到時候你們可別挑禮呀。我騙我媽:藏族女人不像漢族女人那樣就知道盯着婆家的錢財。我媽就高興地掛斷了電話。沒成想,這會兒,老太太竟將自己最喜歡的那條金項鏈戴在了拉姆梅朵脖子上。

給我父母洗完腳,拉姆梅朵躲進洗手間,翹着脖子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當我走過去時,拉姆梅朵笑眯眯地說:這條項鏈戴在我脖子上太漂亮了。大老公,你媽對我這麼好,以後我更要多干點活了。說完,拉姆梅朵又找滅蚊靈罐去了。

我包之皮上那個小疙瘩成了拉姆梅朵的心病。

兩天過去了,拉姆梅朵見我包之皮仍未消腫,就勸我去醫院治療。

我滿不在乎地說:“不用管它,過幾天就沒事了。”

拉姆梅朵語重心長地說:“大老公,你不能因為是一個小疙瘩就不當回事。你看那個加拿大的白求恩不就是手指頭破了個小口子,結果怎麼樣,把命搭進去了吧。人家老白還是國際上有名的大夫吶,不注意,不一樣出事哦。”

我說:“小媳婦,你放心,蚊子咬一下絕對不會出人命的。”

拉姆梅朵說:“那感染、化膿了呢?真化膿你的**還不爛了才怪。鬧不好還要……還要給你鳥鳥截肢。真那樣,讓別人知道了還不管你叫半截子老衛。那我不成了半截子他媳婦了哦。”

我忍不住仰天大笑。

拉姆梅朵擰着我耳朵,說:“還笑還笑,你真剩下半截子就不笑了!”

拉姆梅朵軟磨硬泡,我只好跟她去醫院。

從家裏出來,我們在路邊等着打車去醫院的時候,拉姆梅朵望着穿梭在馬路上的雙層公共汽車,說:“大老公,咱們坐雙層車行嗎?我還沒做過雙層的吶。再說,出租車裏空間小,還要並着腿,一併上腿你那小疙瘩就擠得難受,大公共車上沒事,你可以將兩條腿劈開獃著。”

瞧瞧我的拉姆梅朵想得多周到。

一蹬上雙層公交車,拉姆梅朵如同一隻歡快的小鳥,嗒嗒踏着車梯上了二層。但不等我走上去,她又蔫蔫地下來了。

我說:“上邊沒座?”

拉姆梅朵說:“有。”

我說:“有座,咋下來了?”

拉姆梅朵不滿地說:“上邊那層沒司機。”

“噢,是嘛,怎麼會沒司機?”一時,我也被弄蒙了。當我和拉姆梅朵對視那一刻,我倆腦子才突然轉過彎來,不由一起笑了。

換乘地鐵時更可笑。地鐵里不是擠嘛,擠得拉姆梅朵貼在我身上喘不過氣來,即便這樣她也不忘發一番感慨:“我說京城的女孩為啥胸都那麼小吶,原來是在地鐵里擠的哦。”

留下一路歡笑,我們終於進了醫院,可我又打起退堂鼓來,總覺得包之皮被蚊子咬了個小包就來看大夫會讓人笑話。

我說:“還是算了吧,咱不看了,怪丟人的。”

拉姆梅朵眼睛一瞪,說:“少廢話,你老實在這等着。”她走向長龍似的挂號隊伍。

拉姆梅朵給我掛的是男科。叫號時我正和拉姆梅朵坐在男科外邊的長椅上聊天,她一聽穿白大褂的叫我的名字,一把將我從椅子上拉起來,又給我打氣道:“大老公,不怕,你要勇敢哦。”那架勢,好像要把我送上刑場。

我推開男科診室的門,向里一瞧只有兩個穿白大褂的,一男一女,男大夫正在為一病人檢查。那個30多歲的女大夫正端坐在桌前閑着,明顯她在等我。望着年輕的女大夫我猶豫再三,終沒勇氣走向前。

“這麼快就檢查完了?”拉姆梅朵看我從診室退出來,忙迎上前,審視我片刻,猛然,老鷹抓小雞似的揪住我衣袖,“你騙誰哦!”她連推帶搡把我押進男科診室。

女大夫不知發生了什麼,忙起身疑惑地看着我們。

拉姆梅朵將我的挂號單往桌子上一撂,向女大夫告狀,說:“大夫,他有病還不想治療。”

女大夫掃了一眼挂號單,抬起眼皮對拉姆梅朵說:“那怎麼行,有病就要治。好了,請你先出去,把它交給我吧。”

拉姆梅朵白了我一眼,帶着勝利的微笑離開。

女大夫草草給我看了看,之後開了一堆消炎之類的葯,就把我打發走了。

從男科出來,拉姆梅朵對我的病情一點也不關心了,只是有些不滿地嘟嘟囔囔:“男科怎麼還有女大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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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藏族小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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