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3 天之床笫(五)
其實,拉姆梅朵跟了我以後,少喝酥油茶,少往娘家跑,再勤換衣服,勤洗澡,酥油的氣味會逐漸消失的。剛親密接觸的那些日子,我並不明白這些,誤認為拉姆梅朵身上的味道是藏族人生來具有的。我不是那種求全責備的人,不會因為一點怪怪的氣味而全盤否定拉姆梅朵的好。
小時候,我聞不得汽油味,一聞肯定會像孕婦似的不住地乾嘔,但後來我又不得不天天坐汽車上學,慢慢也不覺得什麼了。對汽油味固然如此,我想,經過一番努力,酥油味也會很快地融合、親近我那刻薄的嗅覺。
為儘快適應拉姆梅朵身上的氣味,從和她正式談戀愛第二天開始,我便把一個清涼油小鐵盒清空,裝滿酥油揣進兜里,沒人的時候偷偷打開小鐵盒,抹在鼻子下面一點酥油。酥油近距離接觸我嗅覺的頭幾天,怪怪的味道簡直熏得我天昏地暗,真想鑽進飲水機里躲一會兒。但為了拉姆梅朵,為了我倆天長地久的愛,別說一點怪味,就是剜眼睛、割鼻子、抽腳筋、甚至點天燈我都在所不辭!可能有的人還不知道點天燈是咋回事,點天燈就是農奴時代,藏區權貴們對奴隸實施的一種刑罰。那時候,貴族老爺們把他們認為有大罪的奴隸周身潑上熔化的酥油,一把火點着,活活把人燒死……不多介紹了,反正我就是這樣以堅忍不拔的精神堅持抹酥油,一天至少抹三次。
有一天,我在辦公室剛往嘴唇上方抹完酥油,郝玲玲進來送文件,將文件放到辦公桌上她沒按慣例退出,卻是站在那兒用好奇的眼神不住地瞄我。
被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這麼專註地盯着,肯定誰也會不自在,何況還是一位對我有點想法的女孩子,心裏一點不慌那就成泥胎了。我乾咳了幾聲,鎮定着說:“小郝,還有別的事嗎?”
郝玲玲捂着櫻桃小嘴,笑而不答。
我有些發毛,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說:“我衣服穿反了?”
郝玲玲忍住笑,說:“老大,你鼻子下亮亮的發著光,滑稽死了。你抹的什麼呀?”
“這。。。。這你都看不出來?”不能說出實情,說出來怕傳出去大伙兒笑話我。我反問郝玲玲了一句,留下時間給自己。我大腦快速構思着編什麼瞎話把郝玲玲對對過去。
郝玲玲說:“你抹的什麼東西我哪知道?不會是抹的豬大油吧?我媽給我講過,過去生活條件差,人們吃不飽穿不暖,肚子裏更沒油水,虛榮心強的人為了顯擺自己天天雞鴨魚肉,兜里就揣一塊豬大油,時不時偷着把嘴唇擦得鋥亮。可老大現在你用不着這樣吧?”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我說:“小郝。你都來一年多了,難道還不清楚藏區乾燥,一乾燥嘴唇就容易起皮就容易裂?”
“哦,老大,你抹唇膏了。”
“對,對,抹了點。”
郝玲玲撲哧笑了一聲,說:“老大,你老人家抹錯地方了吧。怎麼把唇膏抹在胡茬上了,不會是怕鬍子也起皮也乾裂吧?”
瞎話沒編圓滑,我陷入了深深地尷尬。但瞎話還是要編下去,我笑道:“剛才,看文件太投入了,嘴唇又幹得難受,就隨手拿出唇膏胡亂抹了一下,所以沒抹准位置。”
“是這樣呀。那老大你忙你的吧。”說完,郝玲玲帶着笑聲走了。
郝玲玲一出辦公室,由不得我又琢磨起這個郝玲玲來。你說,我抹了好幾天酥油,別人都沒注意,為什麼單單她觀察的那麼仔細,發現了我鼻子下冒着亮光呢?
通過鍥而不捨的努力,半個月之後,我逐步適應了酥油的氣味。而且越來越覺得拉姆梅朵生身上的味道怪好聞的,就像肯德基里飄出的氣味,遠遠地,那股獨到的味道就往人鼻子裏鑽,勾出肚子裏的饞蟲。當然嘍,拉姆梅朵身上的這股幽幽芳香還能勾起我其他方面的欲想……
愛,就是要從我做起,從點滴做起。
我們這邊把再婚的人叫二鍋頭或是回鍋肉。我這盤聞着香吃着更香的回鍋肉,現在靜下心來細想想,婚姻失敗終極原因就是滿腦子只裝着性——愛得太膚淺、愛得太狹隘、愛得太自私、愛得太肉慾、愛得太霸道。那個時候,除了在床上之外,心裏只有自己,從來不考慮前妻的感受。在我記憶里,沒有陪前妻到外面吃過一頓飯,沒有陪前妻看過一場電影,沒有陪前妻散過一次步,沒有陪前妻逛過一次街,甚至很少陪前妻聊天。
前車之覆,後車之鑒。有了拉姆梅朵,有了值得我去愛的拉姆梅朵之後,我面壁思過痛下決心:把工作之外全部精力和時間都投放到拉姆梅朵身上。
兩人在一起看看電影、散散步、逛逛街、聊聊天是很養育愛情的。
閑得沒事又沒有好看的電視時,我們家就變成熱熱鬧鬧的棋牌室。我和拉姆梅朵赤膊上陣下五子棋、下軍棋。
提及軍棋,我要多啰嗦幾句,因為這裏涉及到拉姆梅朵專利權問題,如果有一天誰發現有人侵犯了我小媳婦拉姆梅朵專利權,你們一定要有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精神,勇敢站出來為我的拉姆梅朵說句公道話。
我家裏不是養着兩條藏獒嘛,有一天,拉姆梅朵讓它們在院裏撒歡,有條淘氣的傢伙也不知咋搞的把塑料軍棋子當成肉骨頭啃壞了十幾顆。照說,棋子壞了再花幾元錢買一副就行了,可會過日子的拉姆梅朵捨不得。她把棋子都仍了,留下棋盤,自己用厚紙殼子做了一副軍棋子。軍棋做好后,拉姆梅朵興緻勃勃地和我對弈,掀棋子時我掀出一個寫着“拉姆梅朵”的棋子。
我說:小媳婦,“這不對呀,軍棋里有司令軍長師長旅長團長營長連長排長……可沒有拉姆梅朵呀,你怎麼把自己安排上去了?”
拉姆梅朵一笑,說:“這些棋子裏我沒有寫司令。司令寫成老衛和拉姆梅朵了哦,拉姆梅朵和老衛就是司令。拉姆梅朵代表紅方司令,老衛代表黑方司令。咱倆各霸一方,都是老大,這樣玩起來不是更有意思哦。”
“好,好,這樣設計不錯,你太有想像力了。來,我們接着下。”轉念一想不對呀,這樣我和拉姆梅朵豈不成了對手、敵人。所以我又說:“小媳婦,這樣不好吧?”
拉姆梅朵說:“怎麼不好哦?你知道寫着老衛的是黑司令,寫着拉姆梅朵的是紅司令不一樣下嗎?”
我說:“正趕上紅司令拉姆梅朵遇上我炸彈,你說我是炸還是不炸?”
拉姆梅朵說:“該炸就炸唄,把拉姆梅朵炸得稀巴爛我都不恨你。這是下棋又不是真的哦。”
我說:“讓我用炸彈炸司令拉姆梅朵,你說我忍心下手嗎?”
拉姆梅朵看了看棋盤,又看了看我,說:“還真是,你心眼那麼軟,還真下不了毒手哦。”
拉姆梅朵將那枚寫着老衛的棋子找出來,嚓嚓撕毀,說:“我再做一個。”
我不解的問:“小媳婦,為什麼是再做一個?不是兩個嗎?你為什麼把老衛撕了,不撕拉姆梅朵呀?”
拉姆梅朵沒有回答。又用紙殼做了一枚棋子,然後用黑筆在上面寫上了布殊。接着又拿來寫着拉姆梅朵的那枚棋子,用紅筆只把姆塗抹掉了,在旁邊添了一個登字,使拉姆梅朵變成了拉登。
拉姆梅朵將寫着布殊和拉蹬的兩枚一黑一紅棋子在我面前一亮,說:“這下行了吧,拉蹬是紅司令,布殊是黑司令,你隨便用炸彈炸吧。”
當時我正在吃蘋果,看着拉姆梅朵手上的棋子,聽着拉姆梅朵這麼一說,忍不住撲地大笑起來,滿嘴的蘋果沫子噴了一棋盤。笑過之後,我說:“小媳婦。你這樣也不對呀。”
拉姆梅朵說:“大老公,哪裏又出錯了哦?”
我說:“布殊是美國總統,而拉蹬是恐大亨。布殊多少代表着正義,所以應該把布殊弄成紅方司令。”
拉姆梅朵執拗地說:“我不管,我就要讓拉蹬成紅司令。”
我說:“為什麼?”
拉姆梅朵說:“拉登和我拉姆梅朵一個姓唄。”
軍棋里沒有司令,拉蹬和布殊代表紅黑雙方司令,應該算拉姆梅朵發明吧。如果哪家造棋工廠對此感興趣可以找拉姆梅朵協商有關專利權轉讓問題,直接找我也可以。非誠勿擾。不過,現在看來名稱什麼的有些過時了,需要改進。現在奧巴馬上台了,海豹突擊隊也槍殺了拉蹬。
下五子棋也好,軍旗也罷,每次都是我勝少負多。明顯我是讓着拉姆梅朵的,讓她臉上總掛着勝利的微笑。通過下棋,我才真切感悟到:不論什麼事跟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較真、較勁。天天吃住在一起,晚上又連結成一堆肉,還有什麼不能讓的?能讓還是讓讓吧。由於我隱藏太深,拉姆梅朵並不知道我在讓着她,還以為我是個臭棋簍子,為此,她不止一次地胸脯一挺,揮着手說:“身為一個強者,遇不到對手痛苦哦!”
說下軍棋的事,主要為了告訴你們,我的小媳婦拉姆梅朵被我調劑的天天都是那麼開開心心。
我和拉姆梅朵這樣純度的愛,床笫的使用率自然提高了,床笫上的事自然會有質的飛躍,彼此都會有靈魂出殼,化羽升空的奇妙感覺。
好好愛吧——愛床笫上這個你愛着的人!
好好珍惜吧——珍惜上蒼賜給我們人類的這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