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青梅竹馬
三月,初春。
遠離人聲鼎沸的城郊的百里之外,溫暖和煦的陽光,透過一大片青翠稀稀疏疏揮灑而下,留下瑩瑩的金色光點。走近這高聳入雲的竹林深處,清澈見底的小溪蜿蜒流淌,像一條銀色的綢緞,溫柔地繞着一間看上去簡樸清雅的小竹舍。
再向前走近幾步,依稀可以聞到幾聲犬吠聲,緊接着,一個穿着碧綠色小褂,年約五歲的小姑娘竹林深處一路跑了出來,一臉興奮地撲向了面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的懷裏。
“洛叔叔你可總算來了,箏兒可想死你了。”風小箏抬頭,撲閃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櫻桃般的小嘴微微癟起,語氣既是可憐又是委屈。
“箏兒乖。”洛恆微笑,一把抱起懷中的小傢伙,寵溺地揉着她柔軟烏黑的秀髮哄道,“洛叔叔也很想箏兒。”
風小箏一隻小手扣住洛恆,一隻小手揉了揉眼睛,正準備舒服地趴在洛恆寬厚的肩膀睡午覺時,突然感到了一抹奇異的視線。她拉下黑亮的眼眸,這才注意到了站在洛叔叔身邊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男孩身上,陽光深深淺淺的籠罩在他的身上,鑲了一層她看得不真切的光圈。
“風……風阿姨好。”待到風小箏回過神之時,那個長相漂亮的小男孩已經恭恭敬敬地低下頭來,向著從屋內走出來的風琴心切問了聲好。
風琴心愣了愣,朝着洛恆的方向看了一眼,洛恆笑着為她解疑,“琴心,這是我的三兒子,洛宸。”
“原來這就是小宸啊,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風琴心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小男孩黑溜溜的腦袋,“小宸可真乖。”
“洛叔叔,放我下來,箏兒要跟宸哥哥一起玩。”一聽到他是洛叔叔的兒子,風小箏頓時來了精神,今天她終於可以交個新朋友啦!
“宸兒不是可哥哥,是弟弟,今年比箏兒少一歲。”被小箏喜悅的情緒所感染,洛恆的神情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因為娘親二房侍妾是個風塵女子,她所生的兒子宸兒在府里一直被不待見,或許在這片美麗寧靜的地方,他的兒子才會快樂的成長起來。
“是小宸弟弟嗎?太好了,箏兒有弟弟了。”風小箏揚着被陽光曬得晶瑩通透的小臉,嘴角邊漾起天真可愛的梨渦。
微風吹拂的午後一刻,竹林深處傳來孩子們銀鈴般清脆的追逐喧鬧聲。
“手心、手背——”
“太好了!”風小箏拉着小洛宸的小手開心地喊道,“我跟你都是官兵耶。”
“你去當劫匪。”一個虎頭虎腦的胖墩突然伸出小手指,指向長相可愛的小洛宸,態度傲慢的說道,“長得像女孩子一樣的傢伙,絕對會拖累我們官兵隊的。”
洛宸躲着風小箏的身後,一雙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慌亂地注視着四周陌生的孩子們。
“小宸弟弟才不是女孩子呢。”聽到洛叔叔的兒子,她的好弟弟被人瞧不起,風小箏立馬就不樂意了,她雙手交叉在胸前,美眉上挑,揚唇譏誚道——
“像你這樣跑兩步就氣喘吁吁的傢伙,才會拖累我們官兵隊呢。”
“你……?”胖墩被猛地重擊,立馬血氣上涌,他失控地衝著她大喊道,“風小箏,我要跟你賽跑,贏得的人說話!”
“好啊,我們從這根竹子為起點跑到涼亭,先到的人就贏了。”風小箏一口接受了挑戰,她絕對要贏,讓他不敢再看輕她的小宸弟弟!
“嗶——”
隨着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聲響起,兩個小身影像離弦的箭一樣奮力向前奔跑。
“加油!加油!加油!”
活潑好動的小孩子們一路興奮小跑着,吶喊助威聲不絕於耳,緊緊跟隨在他們身後。
這一段的小跑,對於自小滿山跑的風小箏來說,自然不在話下,但那胖墩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直與她並肩前行,只見他雙眸睜大,嘴唇緊閉,兩隻小胖胳膊像划槳一樣在空中拚命地划動着,似乎要使勁渾身的力氣來贏得這場比賽!
就在離涼亭不遠的距離處,風小箏的黑眸一冽,小拳頭握緊,正準備全力衝刺時,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啊——”的叫聲,似乎有誰被撞倒了,重重地跌在地面上。
她眼神一滯,飛快地扭頭一看,果然是她可愛的小宸弟弟被撞倒了,而在他身後跑過的幾個孩子們,更是毫不留情從他身上踩了過去。
風小箏心下一緊,想也沒想,拔腿就往回跑。
“來,小宸弟弟我扶你起來。”風小箏氣喘吁吁地跑到洛宸面前蹲了下來,小手伸向了他。
虎子俯下身子,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不遠處的風小箏,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明明可以贏他,卻又為了洛軒宸折了回去。
洛宸抬眸,頭頂燦爛的陽光,恍若細細碎碎的水晶一樣,撒在面前小女孩盛滿柔情的梨渦上,透着令人着迷晶瑩的亮光。嫩綠青翠的竹葉在空中飄散,飄在少女碧綠的裙擺上,在那像一片晴朗蔚藍的天裏面,飛舞着獨特的舞步。原來在這世上,除了娘,還有人願意為他而停留;願意,對他伸出手,拉起跌倒的他。
他遲疑着,將沾滿泥巴的手放入她的手心裏。
晚霞似火,染紅了半邊晴朗的天空。
風琴心收拾好餐桌從屋內時候,看到那大大咧咧地躺在庭院前面的梨木地板上兩個一綠一藍睡得正香的小傢伙微微有些吃驚。
她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彎下腰來,將兩個小傢伙抱回了房間綿軟舒適的大床上。
半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偶爾有幾道白色的閃光劃過紙窗。
被雷聲驚醒的小洛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因為口渴了,所以爬下了床去找點水喝。
半掩的木門,隱隱約約地來女子低低的喘氣聲,洛宸好奇地往門縫裏探了探腦袋,燭光昏暗,看不清屋裏面的一切,但地上卻隨處可見隨便亂扔的衣物。
他躡手躡腳地爬回了床上去,輕輕地拉緊了身上的被子。他凝視着身邊那一張熟睡紅潤的小臉,目光幽然得如同一泓暗夜中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