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流年（2）
星期天的早上，蘇綺在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接到了蕭瀟的電話。
”林蘇蘇，今天出門逛街。”蕭小姐語氣強硬，蘇綺裹在被子裏莫名的打了個顫；”你媽又逼你嫁人了？”只要林媽媽一開始嚷”女人過了25歲就老了”，蕭小姐就要大肆花錢、以求泄憤。蘇綺就被迫化身”拎包小妹”。
”她大概也是覺得這樣對你好。”
”呃～雞皮疙瘩掉一地；少廢話，見面詳談。”
蘇綺握着被掛掉的手機，一時失神。在這座城市裏，除了快餐店裏的同事；唯一與她還有聯繫的就只有蕭瀟一個人了…她的通訊錄里、也只有這一條號碼。以前，還有一條爛熟於心、卻怎麼也撥不出的號碼；現在、沒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已經說不出有什麼情緒，她迅速的下床、梳洗、換衣服。出門見到蕭瀟時，那丫頭正神情落寞的坐在咖啡廳、抱着漂亮的瓷杯。
”大清早的，怎麼喝咖啡了？”
”昨晚沒睡；不喝、肯定沒有精力逛街。”
這麼雷人的話，偏偏講的雲淡風輕。蘇綺微微的囧了一下，“你可以不用逛的啊！！”這句話她憋在心裏，沒敢說出來。看着她蒼白的臉蛋，蘇綺忍不住心疼，"你又想他了？”
蕭瀟的眸子裏已是逆流成河的悲傷。”林蘇蘇，如果、他還在我身邊的話，我們肯定早就結婚了；興許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可是，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是我當初不知道珍惜；如果我們都能慢走一步，或許、已經在一起了。”
蘇綺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畢竟，感情這種事、她連自己都安慰不了。不知不覺的，也跟着紅了眼眶。
蕭瀟卻是一個爆栗敲在她頭上，”林蘇蘇，哭什麼？”被她這麼一說，蘇綺也不好意思了，”我哪有…””別廢話，這是你的早餐；吃了我們就出發。”蕭瀟把從包里翻出來的酸奶和煎蛋丟給她；煎蛋看上去很誘人，還在餐盒裏冒着熱氣。
”不好吧？這可是人家咖啡廳。”看着蘇綺糾結兮兮的樣子，蕭小姐火了。”瞧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兒，咖啡廳怎麼了？我說吃就吃。”這才是蕭小姐，一身”女王范兒”！或許覺得她是哪家千金；服務員雖然滿臉鄙視，卻也真的沒有上來阻止。
好吧！聽話的孩子長得壯。她吃、她努力的吃～一瞬間，氣氛靜謐起來；她戳起最後一塊兒煎蛋、正欲放進嘴巴，她聽見蕭瀟說：”蘇蘇，其實我很想他。”她握着叉子的手抖了抖，眼淚最終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好大的一顆，砸在餐盒裏。那麼疼，那麼疼……
陪蕭瀟逛街回來，下午四點，她照常去快餐店裏上班。不得不說，逛街真是件體力活兒；陪蕭小姐逛街更是件痛苦不堪的體力活兒。看着她坐在凳子上揉腰又捶腿，王師傅從廚房裏飄了出來。
”又陪你那朋友去逛街了？”王師傅不喜歡蕭瀟；每次蕭瀟來找她，都要和王師傅吵上很久。
”呵呵…”她只好尷尬的笑笑。
”你這丫頭啊！真是天真，怎麼會和那種‘嬌慣女’做朋友呢？”
蘇綺也不解釋，只是笑。王師傅不知道，她以前比蕭瀟有過之而無不及呢！可是，自從逼走了那個人之後；她就再也不敢那樣生活了。其實，她和蕭瀟很像呢！如果不是蕭瀟，也就沒有現在活生生的林蘇綺了。
”看你這樣兒，活該！”王師傅”恨鐵不成鋼”的瞅着她。走之前，又匆匆放下兩塊兒她愛吃的桂花糕。
晚上九點下班，天氣已經有些涼了。蘇綺走出快餐店，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低頭踢一腳路邊的小石子，昏黃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和另一個人的交錯一起。她抬起頭，看見男性挺拔的身影倚樹而立；那背影看上去竟有幾分熟悉。是幻覺吧！她告訴自己。畢竟，這太正常，實在沒什麼好驚訝。可是，真的好像……她已不可能擁有他；再看一眼、也是好的吧！
在她近乎貪婪的目光下，時光好像又退回到了多年前；那時他（她）們已經在一起了。她總是纏着他做這做那，連晟好像總是皺着眉看她。
某天晚上，她拉着他硬要去小吃街；經過風景旖旎的林蔭路，她踮起腳尖偷偷吻他的側臉。連晟估計是沒想到她的皮可以這麼厚；這麼沒風度的事兒，也可以做出來。紅暈漸漸撲滿他的耳朵，她故作驚訝的去摸他的臉；”呦，我們家連晟害羞了呢！”是啊，他害羞了！連晟惡狠狠的瞪她兩眼，拔腿就走、兩步之後又退回來；狠狠地咬住她的唇。
那是他（她）們之間的第一個吻，漸漸地也有了溫情；她傻傻的紅了臉，恍恍惚惚的聽見連晟惡狠狠地聲音響在耳邊。”林蘇綺，不要總想着引誘我。”
……
那麼美好的畫面好像還發生在昨天；可是等不及她細數時光，愛情就已經模糊。
蘇綺吸吸鼻子，沒關係了吧！都過去了。是的，都過去了。這麼想着，就連駐足一瞬的勇氣都沒有了；街上很靜，只有她、和她幻想出來的影子。孤獨感滋生肆虐，她不敢在原地多停留一秒……
連晟雙手緊緊地握成拳，她明明是看到了的。
林蘇綺，林蘇綺…你可真狠！
助理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猶豫……
今天是個多雲轉陰的天氣，沒有可以灑滿玻璃的陽光；但是，上司的心情看起來還不及這陰沉的天氣來得燦爛。
”有事嗎？”連晟合上手中的文件，目光銳利。
”啊…那個、董事長讓您過去一下。”
”嗯，我知道了。”他帶着凌人的氣勢，徑直向外走去。
經理這是怎麼了？雖然在一起共事不久，但他也知道經理對待工作、向來是沉着自信的。難道…是工作遇到”瓶頸”了？
”…經理，您看上去不是很好。”
聞者腳步一頓，不是很好嗎？這麼明顯？五年，他不是一直都這麼生活的嗎？在一片安靜陌生的空氣層，無論他做什麼，都覺得空虛、冷清。
就這麼，行屍走肉的五年都過來了……
”謝謝，我沒事。”
事實證明：他表現的很糟，真的有事。
”小秦，這份合約你怎麼看？小秦？秦經理？”
會議室里的幾個秘書面面相覷，一向比機器還準時的人，竟也會走神兒？
連晟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一秒鐘調整為商業精英。”對不起，最近有些累。”
”年輕人啊！不能因為工作，忽略了身體啊！”老闆年逾六十，總是以長者自居。公司員工私下裏都親切的稱呼他”老頭兒”；被他知道了也不生氣，還高興的向人講：”恰如其分，我就是一隻老當益壯的領頭羊啊！”
連晟很尊敬他，說話也是微笑回應。”是，我會的。”
”別總是敷衍，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你啊，有女朋友了吧？”
連晟微微一僵，臉上笑容不減。
”是，有的。”
”早點兒結婚吧！該好好收收心了。”
”我會轉告她的。”
轉告她？這是什麼意思？看着連晟離開的背影，老頭兒瞭然的笑了；原來，他的得力幹將也會被人”嫌棄”。本來，他還是想把自己的侄女介紹給他的；現在看來，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
中午的時候，老頭派秘書通知，放了他半天假；讓他回家好好休息。
連晟苦笑，何時他也需要細心照料了？不過，他沒拒絕這種”善意”的假期。再者，他確實也需要……時間。
幾年未歸，他對這裏已經算不上熟悉；就隨意的進了一間”私人菜館”。其實，他會做菜的。只是，這幾年從未操刀；不知道廚藝如何了。他也不喜歡做飯，那嫻熟的刀法、噴香的飯菜，都是被她一點一點訓練出來的。
就在他上大學時、那間小小的出租屋，她病懨懨的癱在沙發上，眼神里都是滿滿、軟軟的抱怨。”連晟，為什麼你不會做飯？…咳咳…我、我想嫁給廚師啊！”
他遞過去一杯水，惡狠狠的瞪她。”我有說過要娶你嗎？”到最後，還是一個人跑到廚房傻兮兮的苦練廚藝。
一個星期後，她康復。他的菜已經做得有模有樣了；她抓着他的衣袖，驚喜的晃來晃去。”連晟，你好聰明哦！簡直是天才！第一次做菜，就可以做得這麼好吃。”那麼明媚的笑容，讓他揮避不開；忍不住想要親吻。
後來好長的一段時間，他做得每一道菜，都會有一個”不知羞”的女孩；甜蜜蜜的抱着他，說：”連晟，怎麼辦、怎麼辦？我越來越愛你了；我一步也不要離開你了。”
”林蘇綺，真丟人。”他忍不住訓斥；扭過頭，悄悄地掀起唇角。
蕭瀟是陪表妹來吃飯的。剛剛告別高考的小姑娘，看起來還很鬱悶；對什麼都沒有胃口。她是去幫表妹叫葡萄汁的時候，遇見秦連晟的。
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秦連晟能捨得他的”溫柔鄉”？怎麼有臉回來？但是，沒有錯！
那男人西裝筆挺、瀟洒俊逸；或站或立，都自成一派風景。引得人頻頻側目，果然還是那麼迷人，還是那麼、虛偽……
她笑顏如花，女性的高跟鞋清脆的叩擊地面；連晟放下手中的湯匙，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女人……
”怎麼？不認識了，秦連晟？”
確實不認識。他甚至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女人。不過，她臉上嘲諷的表情；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被遺忘的總是‘故、人’！！”
故人？連晟的臉色一變。”你認識林蘇綺？”
”呵，林蘇綺？林蘇綺是誰？她竟然會被您記住，真是有幸。”
定是她的朋友了！林蘇綺也會有這樣的朋友？看來，她真的是超出他的預料。連晟的目光很冷，”與你無關。”
”果真是高傲、冷漠的秦連晟講的話。”蕭瀟撈起桌上一杯上好的龍井，毫不猶豫的潑了過去。
一片嘩然……
連晟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愈加深邃。
看着被茶水燙紅的那張臉，蕭瀟才覺得解氣。”秦連晟，也就只有林蘇綺那個傻女人、才會傾其所有的為你。”
圍觀側目的人越來越多；看見表姐和人起衝突，蕭瀟的小表妹也跑了過來。
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質感、有味道的男人，被潑了水、也還器宇軒昂。少女的神情里一片嬌羞～
蕭瀟輕蔑一笑，”怎麼？看到這種男人就有胃口了？”
少女一怔，面頰通紅的去晃表姐的手。
”我告訴你！小靜，這種男人是毒，不能碰；碰上、是會死人的。”
幾句話，連晟已經陰沉的嚇人。
蕭瀟卻不以為意，”秦連晟，你怎麼有臉回來？你把她害成那樣，還回來做什麼？請滾回你那紙醉金迷的美國；你虛偽的令人噁心。”話畢，她牽着不明所以的表妹、瀟洒的走出了飯店。
連晟駐足良久，究竟是誰拋棄了誰？明明是她林蘇綺將她棄之敝履、摒棄……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