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潭療傷
蜀山霧夜沉沉，倒是清爽，卻已有了深秋清寒之意。山澗內見得一斷臂青年於寒潭中心小石台上,面色平靜閉目盤坐，無私無掛，似這天地間外事與他無關，似與這四下天地融為一體。那人不是童玉卻是誰。
當日，童玉被逼險些身死山巔，成了一壯士英雄，卻聽得耳邊有人在喚他跳下那萬丈深淵，也不多想，反正橫豎也是個死，便縱身跳崖，拼他個天地大機緣，或能存活。果然，待他冥冥中感覺身輕氣若，魂將離體之時，體內突然爆發一股強烈的熱浪，竟比當日初次吃下火兒果時更甚，乃是火兒果功效再次爆發出來，且這次來得異常兇猛，熱浪毫無規律地在體內亂沖胡撞，肆意破壞，體內經脈悉數破碎。好似身體皮囊乃是一個氣球，裏面卻全是火焰，內部一切燒盡，卻就要連這氣球本身也要一同化去，那就是真真的連灰都不剩了。
劇烈的疼痛猛然將已失生機，自我放棄的童玉痛醒過來，一看自己竟浮在一處寒潭之中，只看那四下所騰寒氣便知這寒潭定不是一般程度上的冰冷。饒是外面冰寒刺骨，體內卻是烈火灼燒，痛苦難耐。見不遠處正是寒潭中心有一小石台露於水面，童玉深吸一口氣，不顧一切，拼盡全力終於掙紮上去。一旦離水，頓時灼燒更甚，童玉卻是動也不能動一下。無法，能從幾番生死逃出生天，我卻不能被這麼活活折磨死，便要與這天地鬥上一斗！
童玉默默運起當日老師傅教與的療傷心法。要說童玉這師傅卻是神人一般，年青時不知哪裏得到一部功法，只是修鍊區區三年便獨步武林，生**偷，整個武林無人能阻，后仇家尋仇堪堪害死了妻子與不足月的孩子。后便滅了仇人全家，痛定思痛，自斷一指，隨後偷人之物把玩幾日便又悉數歸還，后被人稱“九指神偷”。也是機緣下遇見當時逃難的童玉，見其心堅智定，資質上佳，又感自己大限將至，恐絕世功法失了傳人，便收其為徒，琴棋書畫，韜略神功，堪堪兩年時間童玉便得真傳，九指神偷便含笑死去。
卻說這偷盜之人，一旦失手，便難逃厄運，受傷是小，弄不好就得丟命，是以這套功法之中有一套專為療傷所用，堪堪效果也擔得起“絕世”二字。未曾出師之前，童玉外出練手，曾好幾次都被苦主發現弄得重傷，也全靠這套功法，閻王愣是不敢收他。
童玉一動不動躺在大石之上，極力運轉功法，奈何周身已無經脈，丹田剛剛形成的真氣一散出去便被烈火包住，也不傷害這道真氣，只是極力排斥，將其全部包裹擠出體外，這白色真氣逸出體外竟不散去，而是在童玉體表凝聚形成一件薄薄的銀白紗衣。童玉自是不知，當下便默道“看來這次真的完蛋了，娘啊，石頭，我來陪你們了……”
然而，似乎天不絕他，寒潭騰起的寒霧竟像似得到銀色紗衣的召喚瘋狂的湧上前去，一股腦的被銀白紗衣吸收，紗衣不斷壯大，逐漸凝實，越裹越大，便成了純白色。遠遠望去，童玉竟變成了一個蠶繭一般被包裹其中。蠶繭忽大忽小，變化非常。最後突然一氣化作清流注入童玉體內，再與那烈焰計較。頓時間，兩股勢力將童玉身體當作戰場，爭鬥起來，不分上下。此時的童玉已是痛得失了感覺，但頭腦還是清醒，就這麼靜靜的躺着，緩緩的閉上眼慢慢睡去，等待上天判決，是生，或是死？
卻說兩股能量勢力，在童玉斗得天翻地覆，好不歡樂。隨着時間過去，一白一紅兩氣似乎也漸漸發現都奈何不得對方，氣勢都是一弱，不再如當初那般張狂。各自退去，分別佔得童玉身體各一半，不再纏鬥，只是偶爾相互碰撞試探下，便又平靜下來。此時，童玉身體似被劈成兩半，一白一紅，詭異非常。但這般耗下去，不出三刻，童玉區區凡人之體，雖已成就先天，但終將是承受不住這兩股龐大力量的，便只會有一個結果：身死魂散。
“臭小子，看來老子我還得再救你一次，我可不想同你在這深潭灰灰了去。”只見童玉胸口那烏木頓時黑光大盛，黑氣瀰漫出來，衝上空中出現一道黑影，慢慢凝聚成一頭獅子狀的獸型，朝天空一怒吼，對準童玉丹田便衝進其體內。獅子獸魂剛一進入，紅白兩氣原本平靜的局面瞬間打破，兩氣原本就水火不容，卻也形成默契，我不惹你，你也別來惹我。但見這黑氣一來頓時如蒙大敵，全力撲將去過，定要將其吞噬滅殺。但這黑氣卻是有靈之物，雖然力量上要比紅白兩氣弱了許多，但也不去拼殺，在童玉丹田處綣成一團變成一黑色球核，不停旋轉。紅白兩氣剛一接近就被其轉開，四兩撥千斤，紅白兩氣近身不得。兩氣本是死物，靠本能行事，頓時大怒，先前攻擊黑氣還再顧慮對方趁機偷襲自己，眼下也不顧什麼，紅白形成一致對外的局勢，齊齊進攻黑色球核。
這種情況是黑氣始料不及的，原本計劃進去打破紅白平衡，引動能量，讓其互相攻擊，一同湮滅或是相互融合便能解這童玉的一時之急，先保住一命再說。但卻不曾想這紅白兩氣竟如此厲害，不但不相互攻擊，反倒聯合攻擊自己。要是自己全盛時期，這兩氣看都不夠的，而今幾番厄運，卻是虎落平陽啊。怎奈如今進退不得，壓力越來越大，再次下去，怕是要走在童玉前面了。
“不行，還得這臭小子自己救自己了！”見童玉胸口烏木黑光越來越弱，卻悠悠地又從裏面飛出一道略帶金色幾乎透明的獅子狀來，“我所有法力都凝成天鬼之身，與那紅白兩氣斗，如今這元神不知能行不，臭小子爭口氣啊！”當下獅身元神騰飛到空中對着童玉一聲獅吼，空氣中隱隱形成金色光圈，一圈一圈灌入童玉頭上。
漸已昏睡過去的童玉，似乎猛被一次衝擊驚醒，似聲音，卻又不是。感覺自己魂魄深處被一大鐘敲打，宏大鐘聲令魂魄顫抖，堪堪醒來。
“醒來尚有一線生機，臭小子該看你自己了。”金色獅影見童玉醒來，舒了口氣，又回到烏木當中消失了。
此時寒潭霧氣早就被剛剛的紗衣吸收一空，霧靄盡去。童玉悠悠睜開雙眼，還是不能動彈，望着天空未回過神來，“剛剛似乎又有人在叫我，到底是誰喃？”此時又恢復知覺，感覺身體一半凍得厲害，一半卻是灼燒難耐。只是無先前感覺那麼明顯。“死也不讓我死個痛快嗎！老天爺，你待我不公啊！不甘心啊！”望着天宮，也是無月，繁星點點，童玉又見那南斗星群，光輝依舊。一時間想起了老娘，石頭身死那天種種，淚又從眼角滑出，只是左邊一處瞬間便氣化消失，右邊一處頃刻凝結成冰。
“可笑你南斗能主我等凡人生死，我不甘心，不甘心！”童玉用盡僅剩氣力，堪堪用左手撐了起來，盤坐於地，伸手指天，破罵道：“我生由我，不由天！”
“我生由我，不由天！”一語道出，天空驟變，一時間漫天星辰盡數消失，頓時烏雲蓋天，頃刻一道道閃電齊齊落下，雷聲陣陣！卻是要向那童玉劈下，好不嚇人！
“這是怎地，朗朗晴空為何頃刻變天！”蜀山金頂之上立於兩人，一着白色道袍，一着青色道破，皆是苒苒柳須，仙風道骨，卻似神仙中人。立地觀天，說話的正是那白衣道人。
“掌教師兄，我觀此景兇險異常，且這天雷正是衝著我蜀山仙門而來，莫不是天示天機，我蜀山一脈犯下何等逆天之事，天罰不成！”青袍道人憂慮道。
“朽木矣！一者我蜀山仙門自古以除妖伏魔解救蒼生為己任，何至天罰；二者，我等修道之人，求長生，脫輪迴，本就逆天而為。又何懼這天罰！我觀此劫雷並非沖我蜀山仙門而來，可能是山中妖獸修鍊有成要結成妖丹，這才引來劫雷吧。”蜀山掌教青陽子點醒師弟，“只是甚是奇怪，有些不妥.…..”
“哦？掌教師兄明示。”純陽子亦是不解。
“你我於六百年前前後結成金丹，這劫雷什麼樣你自是知道，眼下這天罰卻大為不同啊！”
純陽子也是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其中不同，他等渡金丹劫時，只是一小片劫雲至此，降下三九劫雷便去，眼下這天罰規模甚是宏大，劫雷連連，且威力無比，便是如今以他的修為，借住護山大陣，周身法寶能否接住也是個問號，當下臉色一變，“果然如此，此天罰非比尋常，師兄以為如何？”
“你速去開啟護山大陣，所有弟子速速召回山門，不得外出。此天罰並非針對我仙門，希望不要波及才好。待雷劫一過，命二代弟子外出搜尋，我觀此天罰兇猛，怕是大妖孽將出，除魔衛道乃我正道仙派之本分啊，只是真是妖孽，在這天罰之下怕也是留不下來啊，‘天罰’降下，不死不休啊。哎…..師祖在上，望佑我道！”
“領法旨！”純陽子當下便速速去安排了。
卻說童玉哪裏知道這天罰兇險之處，只是因他而來，卻已報必死之心指天笑道“哈哈哈哈，你這天不公，我親娘兄弟被害，我身受重傷，幾生幾死，卻又死不得，我欲求生你又不許，偏偏要我受諸般折磨；你不去劈那楊知府等，不去劈那天下惡人，卻又偏偏找上我！如此便好，我童玉凡人，敬天卻不懼天！來吧，定叫你不得稱心！”
當下，劫雷更盛，一時間齊齊落下，一道道，一條條，即將要落在童玉身上。此雷不似仙人渡劫之雷。修道者渡劫，劫雷是一道一道落下，每落下一道必要停頓一下，卻要給一個喘息調整時間，念其修鍊不易，體現“上天好生之德”之意。而童玉面對此劫雷兇狠異常，乃是真正天罰。“天罰”者，天道不容，劫難重重，雷劫一下，不死不休！非有大惡者，天理不容，不降天罰！
烏木中的獅魂一見自是認得這乃天罰降下。他本不來自人間，因故被人打殺才無奈遁出元神淘到這人間來，迄今活了六萬四千年，什麼世面沒有見過。但這天罰之象卻還是頭回見到，以前也只是聽說而已，不想卻因為童玉關係，連同他一起也不得不直面這天罰，當下便哭了起來“臭小子先前究竟強姦了多人良家婦女，殺過多少人，做過多少缺德事啊，天怒人怨，竟引來這天罰，可憐我以為逃出升天，不想卻要真在此與這小子，身消神滅，不得輪迴啊，我這前世做了什麼孽啊……只是我有前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