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
【借用,《資治通鑒》節選。】
未央宮所有宮殿的窗戶上都濺上了一層紅色,當然,椒房殿也逃不過。
儀鳳宮只剩下蘇嬤嬤在那裏,她靜靜的在坐在了呂雉平日裏坐着的寶座之上,靜靜的,迎接從她頭頂上劈下的刀劍。
她雖然是代國的細作,卻服侍了呂雉一生,到死,也是要留在這個寒冷的儀鳳宮裏面的。
一刀劈下,她的腦袋成了兩半,熱血永遠的留在了鑲金的寶座上……
士兵們進入椒房殿的時候,已經砍殺了殿外還沒有來得及逃跑的宮女。張嫣抱着幾個不肯逃走的宮婢,她們躲在偏殿的長桌下。
但還是被士兵們發現了,一刀揮過去,幾個宮婢全部都死在了張嫣的面前。
張嫣並沒有驚慌失措,她穿着一身潔白,上面已經沾滿了猩紅,她站起身來,抬起清秀消瘦的臉龐,眼裏含着淚。
士兵們的刀尖對準了張嫣雪白的頸項,她閉上雙眼,用不屈的神情面對着這一群瘋狂誅殺的士兵們。
“住手!”
當張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脖子上面只有一條淡淡的血痕。
“侯爺,太后是魯元公主的女兒,是呂家的人,絕對不能放過啊!”
劉章拿着長劍,身穿盔甲擋在了張嫣的面前,他對那些士兵吼道:“放肆!她是張太后!大漢的張太后,還輪到你們這些人動手!都滾出去!”
士兵們都趁着朱虛侯手下的劍沒有刺向他們的時候,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椒房殿外的周圍都是火光,劉章背對着張嫣:“太後娘娘,今時不同往日了,你沒機會再回這個椒房殿,往後在北苑的日子,好好生存吧。”
張嫣急忙拉住劉章:“綰姐姐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嗎?”張嫣看着劉章沉默的臉,心裏不好的感覺湧起。
劉章沒有理睬她,提起劍就往殿外走去。
張嫣拎着她輕柔的月白色衣裙,就像飛奔來火光里的一隻飛蛾,她跌跌撞撞的終於追上了劉章,拽住他沾着血腥的盔甲。
“你把綰姐姐怎麼了?她向我借了鳳印就是為了去找你,難道她遇見什麼意外了嗎?”
劉章撇過頭,低低說了聲:“我不知道。”
張嫣剛才還對劉章抱有着救命的感激,轉眼間就被他這句‘不知道’給激怒了:“什麼叫你不知道?綰姐姐冒着生命危險出宮都是為了你,你肯定見過她了!是不是你把她怎麼樣了?你說啊,劉章!”
“我說了我不知道!!”劉章抬手推開了拽着他的張嫣:“她心裏根本就沒有我,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你的那個舅舅,為了劉盈!張太后,你也應該清楚她這十年以來做的事情,她從來就沒有打算留在我的身邊,哪怕一刻都沒有……”
張嫣冷笑了一聲:“我倒是真的寧可她心裏只有舅舅一人,這樣至少她從來都沒有愧對過舅舅對她的好。可是綰姐姐她並沒有做到。”
“你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是一個男人的話,就應該自己去想這個問題!”
“張太后,你把話說清楚,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劉章一再追問,張嫣也沒有回答。她的那一身白衣走進了椒房殿,這個屬於她一聲的牢籠。
“劉章,你們都是太不懂得珍惜的人,所以你如果不挽回的話,你遲早會失去你以前得到的……”
她的聲音回蕩在椒房殿裏面,外面仍然是廝殺聲和花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
那一整個夜晚,張嫣都被包圍在這樣的恐慌裏面,未央宮裏儼然成為了一個被死亡包圍着的地方,她抱着雙膝,嘴裏不停的念着,你們都是魔鬼,她們都是魔鬼……
基本上沒有一個人倖免,張嫣就這樣看着昔日陪伴自己的嬤嬤和貼身婢女們死在血光中,她們都是無辜的人,被捲入這樣一場廝殺死裏面。
而她,今後又會面臨怎樣的困境呢?天下異主,不管是誰執掌皇權,她終將還是會被困在這華麗又凄涼的未央宮裏。
劉章抓着佩劍遊走在一片血色中,他的眼裏寫滿憤怒,也有淚水。就像是被一個惡魔上了身,他開始瘋狂的砍着未央宮裏面目及的一切,
這樣廝殺的快.感燃燒在劉章的心裏面,可他眼睛裏面所看到的一切,上面都是嫦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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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嫦熹在破廟裏面醒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旁邊蹲着。
她連着幾天沒吃飯,還好就順着路邊討了幾碗水,否則一定會餓死,她整么生命力頑強的活了下來的主要原因,當然也還是因為沒有完成的心愿。
“呦!醒啦,你可是睡了一天一夜,都快無聊死我了。”
嫦熹揉着視線模糊的眼睛,勉強才眯着眼睛看清了我:“一天一夜?那這一天有沒有發生什麼?”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我掏出玻璃球:“這可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透漏這些秘密了。就在昨天晚上,劉章他們已經殺了呂產,並且血洗了整個未央宮。”
嫦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她怎麼也沒想到,就在自己昏迷了一整天的時候,整個長安城,不對,應該說是整個大漢王朝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透過玻璃球,嫦熹能清楚的看見,那天晚上火燒了半邊的未央宮,這種火光的顏色,多半是被鮮血照亮的。
那樣廝殺的場景,就如同嫦熹身臨其境一般。
我嫦熹對天發誓,此生苟活一日,必要奪回我兒!復讓呂雉一氏崩潰傾倒,血濺漢宮!!……
這是她當日曾經許下過得誓言,她活着的目的就是要看見呂雉死掉,呂氏崩塌,然後用血洗清呂雉為漢宮做下的孽。
現在,呂雉駕崩,呂碌逃回封地,呂產已經伏誅,未央宮也被血洗了,這一切都是如嫦熹當日所期望的那樣。
但是看她那望着玻璃珠的眼神,卻並沒有自己當初預料的那樣興奮和瘋狂的嘲笑。
她靜靜的抹掉了滾下來的淚珠,自己的心裏說不出來的酸澀。
“好慘……”
“這不就是你當初希望的那樣嗎?”
“是啊……”
嫦熹把腦袋埋在了雙袖間,她的沉默讓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但我似乎能感覺到她那空蕩蕩的內心,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空虛感。
人,在你不知道的某個時刻就已經開始發生了改變,也許你迫切想要得到的,甚至是當初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換來的東西,最終到手之後,未必會有你想像的那樣開心。
因為這種恨意的最終結局,也並不是嫦熹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是現在就乖乖的交出人皮,還是打算這麼苟延殘喘的活完剩下的半年呢?”
我伸個懶腰,漫不經心的說著,即便我知道,她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麼。
“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嫦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然後抓起了身邊的包袱,那個包袱裏面是早就已經吃完的乾糧,剩下的只是一個首飾盒,盒子裏面有一直摔壞了的發簪,還有一塊依舊嶄新的紫蜀玉。
她提了提濡濕的裙子,走到門口,外面還在下着雨,她伸出手,豆大的雨點便使勁的揮打在她的手心。
我看着她倔強的背影:“那麼你覺得你那件沒做完的事情,能給已經定好的故事結局扭轉些什麼呢?”
嫦熹甩了甩手,回頭看着我,輕笑了一聲:“那你又怎麼知道,已經定好的結局,不是被我改變的呢?”
說完后,她就跑進了雨里,朝着她心裏的最終目標跑過去。
是啊,我又怎麼知道,那些所謂的老天爺安排的一切,是早就被人給改寫的呢。我們不管做什麼,都有屬於一個自己的結局,這個結局沒有縫隙,沒有給我找到逃亡機會的地方。
我所做的,就是像一個觀眾看着所有的故事收尾就好了。
從始至終,我都認為自己是個觀眾,但是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早在我認識嫦熹的時候,我就已經捲入了這場漢朝驚心動魄的故事當中了。
……
未央宮內,周勃和陳平等人霸住了主動權,他們已經剷除了呂氏,基本上是一個不留。
劉章坐在殿內,身着輕盔,此刻他正聽着比人議論着關於呂氏的事情,呂家所有人基本已經都被剷除,對劉家人毫無威脅可言。
可是,人們開始把剩餘的姓呂之人,指向了劉章的夫人,呂楚。
“朱虛侯的夫人可是呂祿的長女,之前呂劉兩家聯姻一向不和,甚至還鬧出了人命,一直痛恨呂家人的朱虛侯劉章,怎麼會容忍自己身邊的妻子竟然是要篡國賊人的女兒呢?”
聽到這句話后,劉章拔劍而起,殿內的所有人都望着劉章:“我告訴你們,呂楚,她是我劉章的夫人,縱然她姓呂,縱然她是呂祿的長女。但是楚兒和也和我們的朝政紛擾毫無關係,你們若是干因此追究於她,或者傳一些什麼謠言被楚兒聽見,那就先做好當我劉章劍下亡魂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