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早安，童年（3）
兩個瘦小的身影在雛菊的懷抱中奔跑了許久，最後累的雙腿發軟，索性倒在花叢里，睜大眼睛望着如洗碧空。
兒時的天空總是特別藍，特別漂亮，像經過特殊處理的相片一樣。
孫心潔從手邊摘下了一朵花放在自己的鼻子上，然後露出了很滿足的笑意，似乎想要一次性將它的香味全部吸入腦海中。
李俊明撇過頭，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心潔，還記得上個禮拜語文老師佈置的作業么？”
“你是說那篇作文么？”
“對，我的願望，你寫好了么？”
“嗯，早就寫好了。”
“那跟我說說，你的願望是什麼？”
“好吧，我的願望呢，就是長大后要成為一個舞蹈家，我要學會好多好多的舞蹈，然後跳給所有人看。”
“舞蹈家？”李俊明閉上了眼睛，可能是在想着孫心潔跳舞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很不錯的願望哎，我覺得你跳的舞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肯定每一個人都會喜歡。”
“我也希望是那樣，那你呢，你的願望又是什麼啊？”
“我嘛，我想唱歌，我要唱給很多人聽。”李俊明幾乎想都沒想，沿着孫心潔的思路往下說。
“唱給很多人聽？”孫心潔撅着嘴想了想，“聽起來好像挺棒的哎。”
“那我們說好了，這是我們共同的願望，我們要一起實現哦。”
“一定會的，咱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花叢中，兩隻肉嘟嘟的小手伸了出來，小拇指在朵朵鮮花的注視下勾在了一起，然後大拇指用力地碰了碰。
這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夢想，當有一天它長出了翅膀的時候，也就是兩顆童心開始向著天空高高飛翔的時候。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不免有些難敵困意。就在不知不覺中，他們睡了過去。等再次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落山了，光線突然變得暗了很多，山風也夾雜着絲絲倒春寒，不停地吹拂着。
夜裏的大山是神秘且難以捉摸的，一般到了晚上，大人們也不會放心自家的孩子走出家門，所以經常會編出一些故事來嚇唬他們，比如山裏有鬼，或者某某地方會突然蹦出個專門抓小孩的人販子，以此來管住他們不安分的腿和收不住的心。
李俊明拉了一把孫心潔，兩人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管背後沾上的泥土，就趕緊往來時的方向趕去。在距離那扇熟悉的大門還有十多米遠的時候，就看見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在附近來回踱步，很是緊張的樣子。
“爸媽，我回來了。”
聽到孫心潔的聲音，孫東升也邁開步子迎了上來，蹲下身子摸着她的頭，“心潔，這麼晚你去哪兒了？”
“嘿嘿，我跟俊明去玩了嘛。”
“你這孩子，也太調皮了，出去玩也不打個招呼，害的我跟你爸東找西找地找了半天。”
孫東升有些無奈地吐了口氣，然後就站起身來看着李俊明，“你們這兩個調皮鬼，你也快回去吧，別讓你爸媽等急了。”
“哦。。。哦，好的，孫叔叔。”
猝不及防的對話讓李俊明毫無防備，只要是跟老師沾上邊的事情，都會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不管是說話還是見面。
孫心潔在爸媽的攙扶下慢慢地走進了家中，只是消失的那一剎那，還不忘回頭沖李俊明吐了吐小舌頭，或許只有他們彼此才明白那調皮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在田野中曬了一下午的太陽，身上的泥水已經幹了，只是那黃色的印記還仍然殘留在衣服褲子的每一個角落。
推開門，一股飯菜的香味就撲鼻而來，李俊明不禁摸了摸餓癟的肚子，伸出舌頭咂了咂嘴巴。
看到兒子回來，一直坐在飯桌上等待着的李爸和李媽幾乎同時站了起來，只是表情上略微顯得不同，一個充滿了焦急，一個卻是擔憂中帶着絲絲怒火。
“你幹什麼去了？到現在才回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聽到李爸的教訓，李俊明一下子慌了神，站在門前不敢動彈了。
“你再看看自己，像個什麼樣？衣服褲子弄得這麼臟，換下來你自己洗。”
站在一旁的李媽急忙伸手拍了拍他，“回來就好了，你也別罵了。”隨即走到李俊明身邊，撫了撫他低下去的頭，聲音中儘是溫柔“你也真是的，出去玩也應該早點回來，跟你說過多少次，天一黑就不要待在外面了，不安全，我跟你爸都等了好久了，飯菜都涼了。”
“媽媽，我下次不敢了。。。”
“知錯就好啊。”李媽一邊小聲安慰着，一邊拍打着他衣服上的泥印，小聲問道“怎麼弄得這麼髒兮兮的？這下立白都洗不白了，不會是摔跤了吧？給媽媽看看哪裏受傷了。”
“沒有摔跤，不小心在牆上蹭的。”
“那就好，快吃飯吧，吃了再把衣服換掉。”
坐在李爸對面，李俊明還是有些擔心。正所謂慈母嚴父，李爸平時對他管教的很緊，雖然說自己並不是什麼文化人，可畢竟有那麼多的人生閱歷，領悟了那麼多的人生道理，當然知道只有讀書學習，學到了知識，才能離開這個小村子，以後才能幹出一番大事業，才能有出息。
小俊明現在不知道，爸爸對他的期望有多大。
拿起碗筷，李爸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跟你說過多少次，一天到晚不要只記得在外面瘋玩，人家周恩來周總理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知道要為了中華之崛起而讀書了，你怎麼就不能學學那些好的呢？”
“才不是呢，這話是周總理在十三歲的時候說的好不好？我現在才八歲。”
“你還頂嘴，誰告訴你是十三歲的時候說的？我記得很清楚，就是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又不是沒讀過書，這種事情我會搞錯嗎？”
“就不是，是我們老師親口說的，我也記得很清楚。”
“老師說的？”李俊明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李爸有些難堪，夾起菜放在嘴裏嚼了一會兒才回應着，“老師說這些你聽到了，在講算術題的時候怎麼不認真聽？該認真的時候不認真！”
聽着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樣子，李媽實在看不下去了，阻止道“都別說了，吃飯的時候哪來那麼廢話，啰嗦，都快點吃飯。”
這麼一說李爸可就不開心了，坐直了身體看着她“這怎麼能叫廢話？我是在談論咱們兒子的學習問題，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你都不知道，他現在敢跟我頂嘴，就是被你慣壞的。”
李媽斜着眼睛看着他“行行行，我錯了啊，你說完沒有？說完了就快吃飯，我等會還要洗衣服洗碗，沒空跟你啰嗦。”
李爸這才罷休，夾起一塊肉放在李俊明碗裏，“聽到沒，都是你，把你媽弄生氣了。快點吃，吃完進屋看書。”
這“栽贓嫁禍”的本事，李爸可是用的得心應手啊！
看到碗裏的紅燒肉，李俊明頓時抬起頭一笑“嘿嘿，知道了。”
燈光一點一點地熄滅，每一戶人家都進入了夢鄉。夜，靜悄悄的，不煩不燥，不吵不鬧。天空中升起了一輪山月，很是明亮。光線灑滿了整個村莊，映襯出了一幅靜謐祥和的畫面。
第二天，一聲聲雞鳴將所有人再次喚醒，這又是嶄新美好的一天。一日之計在於晨，對於大人們來說，這是忙碌的開始，對於小孩們來說，則又是快樂的起點。
鄉間小路上，一個個差不多大的孩子背着小書包，脖子上繫着紅領巾，嘴裏哼唱着一首首熟悉的旋律，一邊嬉笑打鬧着，一邊向著村外小鎮上的小學進發。
從村裡到小鎮很近，小路上沒有車，沒有陌生的行人，所以沒有人會擔心孩子的安全問題，更不會像城裏那樣，每次上學放學都需要專人接送。
孫東升和王莉也在鎮上教書，本來他們應該帶着孫心潔一起去學校，可是因為小學和初中的上課時間不一樣，而且他們也想讓孫心潔自己多鍛煉鍛煉，所以乾脆讓她和村裏的孩子們一起結伴而行。
每天早上，孫心潔都會站在村口的位置，帶着蝴蝶形狀的頭髮夾，穿的漂漂亮亮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然後在其中尋找着李俊明的影子。村裏有那麼多小孩，就屬他們的關係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