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夜談
接風宴比想像中結束的要快許多，謙遜守禮是為德，守禮而不拘禮是為真，陰陽師們在這一點上把握的非常恰當。與常人不同，普通人多把事情放在餐桌上講，而陰陽師，或許是俗語所說的“法不傳六耳”，或許的確是不足與外人道，他們的談話往往是在秘處進行。
於是，在其他人都各自回房之後，第五玉與御坂一和相視一眼，便起身一塊往府邸的後花園走去。
深秋的夜格外的幽深，於是便把月色映襯的更加皎潔了。花園裏的植被繁多，最引人矚目的便是中間那顆櫻花樹，巨大的樹榦兩人合抱還有餘。可惜此時正值深秋，看不到櫻花紛飛的場景了。
不過好在花園中同樣種植了許多秋季盛開的花，秋菊、海棠、月季……在夜色下，更是平添一股幽幽之美。
見到第五玉的矚目，御坂一和微微一笑，道：“上次你在這住了月余，也沒見你往這多看一眼。”
第五玉面露苦笑，幽幽道：“當時心有所思，神念繁雜，哪有這等閑情雅緻。”
御坂一和點了點頭，道：“也是，不過這花年年開，此景亦常在，總有欣賞的時候。”
“但願如此。”第五玉點了點頭，但緊接着有苦笑道：“不過最近大概是不會有時間的。”
御坂一和同樣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這個老頭子是不懂了，莫說我老古董，只是這戲子有什麼好做的。”
第五玉眨了眨眼，笑道：“飛鳥安知魚之樂？”
御坂一和聞言一愣。接着大笑道：“是我着相了……本是方外之人，但作為御坂家的家主，卻又不得不在這俗世中立身，不知不覺中竟也沾染了一身凡塵。”說到後面，語氣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唏噓。
這裏說的方外之人可不是指僧人。在《莊子?大宗師》中有云：“彼遊方外者也”，原意是指超脫世俗者，後來才被用來指作僧人。陰陽師的秘術傳承雖然缺失，但其思想理念卻因為並非不傳之秘，在廣泛流傳之後反而得以保存，所以陰陽師大多也以方外之人自稱。
雖說第五玉常自言只是把陰陽師當成一種職業。一種謀生手段，但畢竟多年來一直都沉浸於此，多少也有些感情。對於御坂一和的唏噓，第五玉也頗有感觸。
“或許這就是陰陽師的命運吧……”第五玉沉默了半響，抬起頭望着深邃的星空。淡淡道：“或許……註定陰陽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御坂一和皺了皺眉，看向第五玉。
第五玉繼續道：“科技在不斷發展，人類在不停的進步，未來有着無限的可能，這才是一個物種正確的道路。而陰陽師是一群怎樣的人呢？不斷的追尋歷史，說到底，最終的目的便是那最初的本源。”
“然而，本源是什麼？人類誕生之初？或許只是一片虛無……與現在人類找到的科技之路相比。科技雖然沒有最終的目標，卻有着無限的道路，而陰陽師們雖然有着明確的目的。然而時光不可逆，卻是早就沒了路……”
御坂一和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顯然，第五玉的話並不合他的堅持。然而他又找不到理由反駁第五玉，於是只好沉默，許久。御坂一和才緩緩的說道：“人各有志……”
聽到御坂一和這樣說，第五玉也不便多說。他志不在此。自然沒有道理非要跟人爭個是非對錯，況且。今晚出來第五玉還有其他的事情。
有句話講“真人不露相”，是指真正有本事的人往往會藏拙，不會顯擺自己，而這句話最初其實講的就是陰陽師這類人。
所謂“真人”，便是指完完全全的覺醒，認知自我了解天地的一群人。而“相”並非是說本領，乃是指本相！
“真人”很好理解，陰陽師本就是師法天地、追求本源的一群人，而本相卻只有陰陽師他們自己清楚。陰陽師通過各式各樣的修行手段來認知天地，在獲得了力量的同時，自身也有了不同的變化。這些變化因為修行手段以及各自的領悟不同而有着差異，但都因異於常人而被稱之為異相。
異相是普通人對陰陽師這種形象的稱呼，而陰陽師自己卻將之稱為本相。因為在修行的過程中，同樣伴隨着他們對自身的領悟，所以，他們將這種隨之而來的變化當成是真我的體現。
以第五玉為例子，他那雙眸似星長發及地的形象便是他的本相。至於其他人，或許沒有第五玉這樣明顯，但如果在平時生活中顯露出來，肯定也會惹人矚目。所以，隱藏自己的本相便成了陰陽師們最常見的選擇。
現在，第五玉想要和御坂一和說的，便是他本相的問題。
陰陽師的本相併非一成不變，隨着修行的加深，對天地感悟的增進，本相往往會隨之產生變化。因此，常理來說，本相發生改變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然而，第五玉的情況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否則他也不需要特意跟別人談起自己本相的問題。
第五玉深吸一口氣，白皙的臉上驟然泛出一陣瑩光，接着長發便如瀑布般垂了下來，似真似幻，在月色下顯得更加朦朧。原本明亮的雙眸此刻卻變得沉寂起來，彷彿一潭幽深的湖水，眼角旁更是浮現出一片赤紅的血紋，先是若隱若現，過了稍許才穩定下來。
御坂一和一開始有些奇怪，不知道第五玉為何突然在自己面前露出本相，但當第五玉的目光朝他看過來時，御坂一和心中頓時一陣恍惚。
並沒有異相越顯眼實力越強的說法，但那種層次上的差距卻不會說謊！雖說第五玉身上的那種感覺還很淡，但只是一絲就夠了，這是本質的差別！
“最近，我的本相發生了些變化……”第五玉直言道。
御坂一和皺了皺眉，靜待第五玉的下文。只見第五玉輕輕的撫了撫眼角旁的血紋，繼續道：
“可惜不是因為我有什麼新的感悟或者精進……”說到這第五玉的眉頭也鎖了起來。
“我猜與這次的耶勒夫之行有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