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有變

計劃有變

都說雨過天晴,不過這天的雨卻不見有停止放晴的跡象。

教室里的太煩悶,沒成想季修然居然會適應不了這樣的氣氛,主動要求出去獃著,走進半身高的圍牆前,季修然雙手倚着冰涼的圍牆,目光悠遠沉靜。

天黑了,看不見的絲絲雨線依舊不停下着,耳邊是它們落地的聲音,眼前是它們落地的情景,季修然忽然覺得有些愜意,慢慢閉上眼睛側耳聆聽。

就好像有些事情,不需要看也能曉得其中含韻。

乾燥的衣服很快讓這份愜意淋濕,季修然依舊沒有挪動分毫躲雨的打算,任着涼意在他體膚一點點匯攏,只要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去想就好,可是——他怎麼能什麼都不去管什麼都不去想?

只有傀儡才能什麼都不去管,什麼都不去想吧。

季修然忽然睜開雙眸,慘淡一笑。

“大少爺雨夜不躲雨,反倒呆在此處看雨,真是好雅興,好雅興。”

季修然微微扭頭,看着距離他不遠不近的慕容復,淡淡掃了一眼便扭轉了視線,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你來找我做什麼?”

聽到這話,慕容復笑着又朝季修然走近幾步,引得少年又一側目,看似心情不錯,臉上笑容又揚了揚,說:“在下只是覺得,大少爺一向養尊處優,頭一回離了府邸在外面過夜,多少會不習慣,這不是就來探望探望。”

季修然微微偏頭看着慕容復,略帶考究的目光落在慕容復揚着的唇上,只一瞬功夫便又將頭扭了過去,看着眼前漆黑一片,語氣略帶嘲諷道:“哦?慕容先生真是好心,這時倒是曉得我在外過夜,那請問先生昨日可是忙着做什麼大事了?不妨說來聽聽,好叫我長些見識。”

慕容復哭笑不得:“昨兒忘記來探望大少爺了,實屬不該,在下今日來的目的,一來是為了昨天的過時給大少爺配個不是,二來便是有一樁要事不得不先稟報大少爺一聲。”

聽到前半句時,季修然正準備將腰桿再停止些,以便一會兒好好逗逗慕容復,不能說孩子腹黑,只怪平時的生活太無趣,不過後半句話卻將這一念頭完全打消。

季修然瞥了眼身後的教室,掃了眼慕容復,徑直向著樓梯口走去,慕容復瞭然地跟在他身後。ann的教室在頂樓,下課時季修然曾無意走到過這裏的樓梯口,與下面幾層樓不同,頂樓的樓梯口宛如整層樓的死角,與兩旁教室隔着一個拐角以及數十米的距離,用於現在是再好不過的談話地點。

季修然站定,看了眼慕容復,慕容復瞭然地湊在季修然耳邊,嘴角輕揚:“昨天在下要來尋大少爺,途經大廳時,聽見一男子與一女僕的談話,陳伯果然懷疑黎少爺知曉您的下落,已經派人盯梢。”

季修然並無大反應,可慕容復卻在這裏頓住了話音,顯然是要他必須得有點反應,於是季修然說:“繼續。”

慕容復悶聲笑了笑,繼續說:“但我曉得大少爺與黎少爺一向要好,這次大少爺忽然出逃,任誰也會覺着黎少爺和這事兒拖不了干係,也不怪陳伯他這麼覺得,一開始我也這麼覺得來着。”

話音再次頓住,季修然看着前方,語氣輕鬆沉緩:“慕容復啊,你要是不一口氣說完,信不信我回去了告訴陳伯是你把我給偷出來了?”

慕容復訕訕笑:“別別別。”

季修然無奈:“那就快說。”

慕容復依舊在笑,笑容卻有些嚴肅,不溫婉,不陽光的嚴肅。

他的聲音低低的,有些暖,很好聽。

他說:“黎少爺本打算着打暈指派來送茶水的男佣,藉著男佣的衣服逃出去,可是被指派來送茶水的男佣是我,黎少爺最後出來了,但幫他的那個女僕現在就在陳伯手上。”

季修然說:“他要黎安說出我的下落吧,拿着那個女僕去威脅黎安,對吧?”

慕容復點頭,說:“除此之外,黎少爺眼下正處於被囚禁狀態。”

季修然驚怒:“他怎麼敢!”

相比於季修然的激動,慕容復就顯得淡定得多,他拍拍季修然,笑着說:“大少爺還是小聲些為好。”

季修然頓了頓,強壓的怒意聚集在身體裏,單薄的身軀有着點點顫動,過了許久,這些顫動才消散於空中。季修然揚着頭,語氣淡淡,彷彿嘆息了一聲才開口:“你說,我們現在就動手,不早了吧?”

慕容復笑的恭敬:“一切全聽大少爺做主。”

“多像一塊幕布遮住了天空,就成了黑夜。”季修然沉聲,“你和陳伯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明白服從。”

老實說季修然的前半句話,慕容復沒聽懂,忽然一個神轉折他是真的沒聽懂,不過後半句,他明白,於是他就笑着回答:“多謝誇獎。”

隔着漆黑夜色,近在咫尺的距離也需費些時秒才能看清,慕容復卻分明感覺到季修然在看他,看着他說:“一周後來接我,黎安的事你該曉得怎麼做吧?”

“是。”

季修然走回到走廊原先站着的位置上,ann還沒有下課,可見這份談話並沒有佔用多少時間。感覺身後彷彿有人在看他,這一回頭恰好與那道視線遇見。ann蹙着眉看季修然,季修然坦然回望,僵持了幾秒的功夫ann便敗下陣來,匆匆扭過頭去,季修然也轉了身合目養神。

一陣叢雜的腳步聲響起,一道聲音卻在他耳畔清晰無疑,是ann的聲音,她下課了。

“你上課的時候去了哪?”ann回想了下,“我看到有人來找你,你怎麼隨便就跟陌生人走了,你不知道很危險嗎?”

季修然瞥了眼身後向著一邊走去的男女,說:“去吃東西吧,我餓了。”

說完便向前走了幾步。

ann快步跟上季修然,不依不饒:“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耳邊的交談聲太嘈雜,季修然的聲音融入其中卻顯得格外特別,他說:“下次不會了。”

聽到季修然這麼說,ann心中頓時生出一抹愧疚,想到剛剛自己語氣不是很好……順了順耳邊的垂髮,說:“那,我們去吃飯吧,你一定餓壞了。”

季修然點頭:“嗯。”

又一無眠夜過後,季修然的氣色相比於昨天,又差了些。

ann擔心不過,吃過早餐后便帶着季修然去看一看,季修然欣然同意,倒讓ann愣了愣。季修然這一看便是大半天,除了中午時ann來領人,吃過午餐后他便又來了這裏。

已經是下午,經過了昨天大雨的沖刷,空氣中瀰漫著特殊的芬芳,今天算是放了晴。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落在季修然身上,看上去暖暖的。

愜意的午後,季修然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上,起先他是覺得坐在這裏不會妨礙到別人,不過要說別人的話,早上還有幾個來打針的,現在除了坐在門邊看報紙的醫生,便只有他了。陽光很暖,他也不想挪地方,就這樣睡一會兒好像也不錯。

這兩天裏沒遇上陳伯,日子過的倒是挺愜意,不過他心裏總是惶惶不安,彷彿下一秒陳伯便會推門而入,彷彿睜開眼便會看到那令他作嘔的笑容,季修然蹙眉將臉扭向一邊,陽光驅散冰冷,那種溫暖的感覺,真的好極了。這兩天裏吃不好睡不好,可謂人生第一次吃苦,這會兒愜意之際,頭開始隱隱犯暈,四肢也在一點點加重,力氣一分分走失……但靈台卻一片清明,他不想睡。

季修然忽然睜開雙眼,視線不經意落在醫生身上,醫生略顯倉皇地移開視線。

許是連季修然自己也未曾發覺,那時他的目光,哪像一個年僅十五的少年。

“你好,我感冒了,可以幫我拿些感冒藥嗎?”

一抹湖藍映入眼帘,這聲音,怎麼有些耳熟?

季修然將目光一點點偏移到門邊,齊耳的發,高挑的身形,有神的杏眼露出驚詫神色,兩人都呆住了。

那不是蘇簡是誰?

季修然輕聲喚了聲‘蘇簡’,有段時間沒看到蘇簡,這會兒他還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話音一落,對面少女輕笑出聲,默默點了個頭,記憶里的模樣,沒有錯,她是蘇簡。

蘇簡穿着湖藍色連衣裙,她的皮膚本就白皙,與這個顏色很配,看上去倒有股子清新的味道。

蘇簡說:“你怎麼在這?”

季修然一時語塞,該怎麼說呢?從哪裏說?沉默了下,季修然說:“哦,我來看病的。”

“這個季節很容易感冒。”蘇簡關心地走過來幾步,“看你臉色是有些不好,嚴重嗎?”

淡淡香味隨着蘇簡的步伐飄散開來,與記憶中重合,是蘇簡身上的味道,季修然一時恍惚,過了一會兒,搖頭說:“沒什麼。”

兩人談話間出去拿葯的醫生又在兩人談話間回到了這裏,指了指手上的藥盒,對蘇簡說:“給你。”

蘇簡對着醫生點點頭,看着季修然笑了笑,說:“我先回去了,有時間聊。”

蘇簡轉身走時,又帶動了那股清香,季修然裝作平常吸氣一般卻也不經意多嗅了下,說不上來是什麼香味,該是草本植物之類的吧。目送湖藍倩影消失在門口,季修然退回了窗口的位置,靜靜坐下,看了眼一直偷偷看着他的醫生,一言不發。

季修然端坐在靠背椅上,合著雙目。

面容安詳,彷彿已然入了夢鄉。

面容嚴肅,彷彿不願看眼前事物。

一片死寂過後,耳邊傳來些許騷動,然後,有人撲倒他面前,把他大力擁住。

那人緊緊抱着他,不說一句話。

季修然也回抱住對方,儘管閉着雙目,他也能知道被他抱住的人是誰。

那個懷抱一點點變暖,驅散了對方身上的寒。

季修然輕嘆一聲:“你沒事吧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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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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