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豪傑重聚為大義 英雄灑血盡初衷

第二十七回豪傑重聚為大義 英雄灑血盡初衷

聞報詐虜腦塗地,卻見征夫血染衣;八十壯徒恆賈勇,三千氣作水騰波。

馬蹄馬離煙找到了漢天使張騫,述說了自己的奇異旅程,漢使張騫大喜;說道嫣然公主和王仲屢次被人追殺,又屢次脫險,為故人之後能夠安然無恙慶幸;特別是聽他說到司雨、石頭等人在祁連山有了一個小部落,收留逃亡的漢人,更是高興,連說:“不容易,不容易!我在此間,聽人說,漢地人多,匈奴地多,大宛馬多。常常想,我們漢人幾占天下大半,漢人吃得苦,受得罪,漢人受過古聖先賢的教誨,漢人憑什麼受人欺負?這匈奴各國、各部,得到我漢人都是奴婢畜之,匈奴的奴婢太半是我漢人!殊不知,這些主人肥頭大耳,腦滿腸肥,不知道禮儀,不明白倫理,把我禮儀之邦的人民牲口一樣的對待!每每想及,我都是寢食難安!如果我漢人不是太過柔弱,又豈能讓人奴隸畜之!漢人中多些石頭一樣的義烈之人,何虞草原人如此的狂妄!”

馬蹄點頭稱是。正在這時,甘父進來說道:“烏丹太子的人來了!”

馬蹄一驚,他怕來人會不利於天使,卻見張騫若無其事的說:“你先出去,找找他們玩耍。我會會來人。”

馬蹄牽着自己的老馬,慢慢的走下山坡,遠處一條塵煙飛起,顯是一隊騎士趕了過來。他想停下看看,聽得遠處的鳥鳴,看去一個牧人遠遠地招手讓他過去,他心知是同伴,雖然不放心,還是牽馬過去。

那人正是二杆子,叫做兒君醉的,在北山中學得了鳥叫,學得是惟妙惟肖。他迎着馬蹄,上前二人抱在了一起,一片長草中間,站起了幾個人,把馬蹄拉進了草窩,眾人滾做一團。笑鬧了一會,馬蹄一個個看去,都是熟人,大虎、二虎,花翟花翔鳳,白狗白歡林,瞎子夏星月,沒耳朵尚信正,三腳貓春江流,長竹長旗亭,鐵墩鐵蒼磬,馬蹄和眾人握手,重新廝見了。二杆子說道:“迷糊這回真的美了!每天陪着一個匈奴公主,給她畫像,畫的滿帳幕都是。沒有功夫回來見你!黑彘在匈奴人中扶乩招神,現在名氣大得很,人稱活神仙,每天賺得盆滿缽滿!操,瞎子你怎麼不去給娘兒們吹去了?”

瞎子沒有來得及說話,身後的長草中間傳出一個笑罵聲:“說你龜孫二杆子,你就是二杆子,不熟的貨!”只見黑彘和迷糊走了出來,抓住二杆子就打,二杆子擺脫二人,出溜鑽進了草叢中。二人這才過來和馬蹄相見,迷糊華卷蒙眼睛不再迷離,顯然他的失心瘋大為好轉,也是奇事;黑彘掂着一個包袱,放下了,他的臉色紅潤,日子過得好像很得勁。

眾人坐在草叢裏,二杆子在外面放馬、牧羊,間帶着看有沒有外人到來。馬蹄問道:“我見底下有幾個帳幕,這些人怎麼不見出來?”

瞎子感慨道:“這就是天使大人的高明!這些人本是烏丹太子派來監視天使大人的,大人像夏日和風,冬天暖陽一般,不知不覺間使得他們心悅誠服,做了大人的朋友,把各種消息傳給了大人。”

“今天來的會是誰?”瞎子問黑彘。

黑彘笑笑,“還是賀蘭。”馬蹄一機靈,“賀蘭大士?”

“正是。你怎麼知道他?”

“我們見過面。我還被他打了一拳。”

“這人是個角色,在匈奴人中很多人罵他。”迷糊說道。

“為什麼罵他?”眾人都很奇怪。

“此人仗着單于閼氏的撐腰,烏丹太子的親信,到處抓人,惹得貴官們側目!此人也確實敢幹,不管什麼人,只要得罪了他,他都要把人抓起,酷刑訊問,定出死罪。簡直是草原上的寧成!他洋洋自得,也以漢庭的廷尉自居,被匈奴人目為草原雕鷲!很多人談之色變,謠言:寧願遇到狼群,不想見到賀蘭。”

眾人都是在漢庭受過官訊的人,自然知道官府的威風,雖然置身在大草原,想像過去的事仍然不寒而慄。

馬蹄想起來一個問題:“你們在人多的地方可曾看到一個紅臉老人,騎着一匹神駿非凡的大青馬的?”

鐵墩說道:“我見過。那人是單于請來的高人。”

馬蹄一驚,那人什麼意思?即是單于的人,為何對他那麼客氣?

卻說張騫在帳幕中,見到了賀蘭大士,這賀蘭帶着幾個武士,他大刺刺的揖了一揖漢使,一揮手幾個武士四處走開,他說道:“使君先生,我聽說有一些牧人經常到你的帳幕來,最近我奉了單于、太子之命,稽查叛逆不道之人,這些人多數是漢人。使君這裏龍蛇混雜,不要有壞人潛伏,否則大家不好看!”

張騫一笑,“倒是真的有些壞人伏在帳幕里。”

賀蘭一機靈,“什麼?”就要動手。

張騫看着他的眼睛,狡黠的笑笑,“都尉大人,恐怕不是來提醒在下的吧。還有什麼見教?請一併指教。”

賀蘭大士知道張騫的嘴鋒厲害,不敢在口頭上跟他叫勁,口氣和緩了下來,說道:“單于和閼氏對於先生的生活,十分關心,請先生跟我覲見單于,單于對先生有交代。”張騫心中一凜,不知道單于又要耍什麼花招。心中雖然忐忑,但是也不得不表示感謝。他吩咐甘父看顧好牲口,自己帶着丁零王送的珠子,跟着賀蘭一起去見單于。

到了單于庭,張騫見各色人等熙來攘往,繁華好似中原的一個都會,心裏感慨,離開中原忽忽已經一年多了,家鄉的景物是否依舊?

張騫在單于的大帳之外解散開頭髮,在後面用皮繩扎住,臉上抹上煙黑的條文,昂然進入大帳。大帳里已然坐了一些人,倉促之間,他也認不全都是何人,只是一一拱手,到了單于坐席處,見到單于,給單于跪下磕頭,然後是老閼氏,漢公主劉姚,然後給單于閼氏賀蘭氏磕頭。呈上珠子給兩位閼氏。賀蘭氏拿着珠子愛不釋手,喜形於色。這些丁零的珠子都是在北海得到的,極為難得,丁零人得到一枚都視若珍寶,這一下幾十顆就價值連城了。

劉姚公主笑道:“張騫,你還是那麼有禮貌。”

張騫也笑了,“娘娘千歲,近來可好?娘娘不喊小人過來,小人就是想見娘娘也無緣得見。”

劉姚說:“你這是責備本宮怠慢了天使!”

張騫說:“不敢!不敢!小人真的想念娘娘。在這遠離家鄉的地方,能夠見到家鄉人,說不盡的親切。”

烏丹太子笑道:“使君大人每天都能會見到家鄉人!說什麼遠離家鄉啊。”

張騫一愣,知道自己雖然小心,但是也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也不強辯,對着太子行禮:“太子殿下安康。”

烏丹倨傲的點點頭,不再多說。

賀蘭閼氏說道:“先生在匈奴有什麼不便的地方,請只管開口,單于對於先生十分顧念,怕冷落了先生,顯得匈奴真是化外之邦了。”

張騫說:“謝謝大單于、謝謝娘娘的關顧。小人還好,沒有什麼不便。”

單于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說道:“我左賢王帶着五萬兵馬兵指上古、北地,已經出發!”

張騫大急,但是又沒有辦法,只希望皇帝和邊地的郡守們能夠有所準備。怪不得進來大帳,感覺空曠了許多,原來是很多的熟人都去打仗了。

劉姚公主說:“我們大夥商議,你在匈奴生活,諸多不便。單于在此間尋了幾個貌美良善的女子,送與你。讓她們照顧你的飲食,免得傳出去說匈奴對漢使刻薄寡恩。”

不等張騫說話,賀蘭氏一拍手,一時琴聲錚琮,五個女子柔曼的走近張騫,張騫看去,幾個女子胖瘦不一,族種不同,穿戴服飾各異,一個女子高挑身材,滿頭黃髮,碧眼高鼻,妖艷異常;一個女子身材小巧,膚色細膩,柔情款款;一個是身材結實,健壯樸質,卻也是妖冶多姿;一個像是中原的女子,低眉順眼,風情萬種;再一個狐媚艷雅,眼波流轉,輕盈嬋嬛,幾個女子不見得國色天香,卻也是人間罕見的麗色。急切間不及多說,幾個女子已經圍在身邊,香氣氤氳,中人慾醉。張騫心中一凜,他雖然年輕,正是血氣方剛之時,男女之事也並不陌生,在長安時,也交往過幾個女子,單于來了這一手,卻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心知有些不妥。

他鎮定心神,對單于深深躬身,說道:“單于大德,小人沒身難報!小人忝為漢使,自當忠君之事!雖在匈奴為客,也當謹身,不敢忘了君父之命。單于的好意,小人心領,這幾個女子,小人不敢收受!還請單于、娘娘們見諒。”

烏丹太子恨聲道:“這幾個女子雖然不是絕色,也是我匈奴千里挑,萬里選的佳人!你竟敢無視匈奴胭脂,信不信她們活吃了你?”口氣中帶着不甘心,帶着醋意,帶着一點猥褻。他本是色中餓虎,到處搜尋美色,這一次因為要籠絡漢使,才把幾個美女送與漢使,他是忍痛割愛。

張騫只覺得頭昏,他知道宮中有西極傳來的迷香,一些有心人帶在身上,極能逗起人的慾念,催動人的色心,這匈奴自然也有這樣的迷香,這幾個女子身上恐怕帶的就是。他鎮定心神,舌頭頂着下顎,心中默念道德經。竟然對美色當前無動於衷。

單于等大感意外,又覺得這漢使畢竟不讓自己失望,是個非常的角色。

烏丹不耐煩了,說:“你帶着這些女子,還有你的牲口,轉場吧!”

張騫這才有些惱怒:“轉場?轉到哪裏?”

“你順着弓盧水一直走,走到頭就是。”

弓盧水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大河,一直順着走,只能是遠離了自己的目標。這烏丹太子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用各種辦法折服自己,卻小看了漢天使的胸懷了!

張騫昂然站起,幾個女子在後面跟着,回到帳幕。一路上不管他如何勸說,幾個女子只是微笑着,不發一言,竟然好像聽不懂他的話,他只有苦笑,帶着他們回到帳幕。

甘父見他帶着幾個女人回來,心中驚喜,對着幾個女子不停地挑逗。張騫心中一動,有了主意。他讓甘父連夜召集人手,要抓緊行動。

半夜時分,各路英雄齊聚在帳幕之外,此時正是月末,大草原暗黑無光。張騫見人頭攢動,有五六十人,卻是鴉雀無聲,就連馬也是沒有了嘶鳴。張騫對着眾人微笑點頭,大夥眼裏淚花閃動。他說道:“大夥這一年不容易!能夠在這苦寒之地活下來不容易;能夠保存自己漢人的氣節不容易;能夠來見我不容易。單于的大軍已經開往漢庭,如今單于庭空虛!單于要我轉場,此一去關山萬里,能不能回來,誰也說不準。我不去!”眾人輕聲歡呼。

“我決定今夜就走!前往月氏。輕身減從,你們有什麼不便之處,我不勉強。我說過,我們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只要不忘自己是個漢人,就是我們出使的目的。天子對我囑託:任何時候,保存了自己的勢力,保存了我們的人,就是完成了使命!沒有人,什麼使命?沒有人,如何作戰?因此,不要說跟着我的就是英雄,留下的同樣了不起!”

馬蹄看到身邊那麼多人大為驚奇,小聲問身邊的黑彘,“怎麼這麼多人?”黑彘微微一笑:“我們的人大部分都回來了。”馬蹄只覺得熱血沸騰,急切的想要為天使做些什麼。這時候有人擠到了他的身邊,用指頭捅他,他回頭一看,大喜,卻是王仲王庭寒,他握住王仲的手,急問:“你什麼時候到的?為什麼不找我?嫣然怎麼樣了?”王仲手指豎起,打了個手勢,他停下來。

甘父領人搬來了一捆刀槍,大家每人找到趁手的兵器。在這功夫,王仲悄悄地說了他的來歷。原來他和嫣然被桓將軍救了,桓將軍帶着他們一路來到單于庭,桓將軍有朋友在單于庭,住進了朋友的帳幕。王仲在單于庭轉了一天,發現不少的舊日同伴,大家聯繫上了,約定了聯絡的方法。因此今晚他才出現在這裏。馬蹄聽說師傅也來了,急着相見,王仲說:“師傅在前路等着。”馬蹄大為放心,他知道師傅的本領,有了師傅的幫助天使這次逃出匈奴的希望大增。

大家悄悄地離開住地,帳幕里已然點着牛油大燭,顯得人仍然在裏面。甘父過來問如何處置幾個女子。張騫沉吟半晌,回頭看到幾個女子面露驚恐之色,心中不忍,說道:“她們也是可憐人!你可知她們是哪族的人?”甘父搖頭,他也聽不懂她們的話。“她們留在這裏,難逃一死!帶着她們吧。”甘父過去打着手勢,幾個女子點頭。甘父帶着她們走在人群之中。

一路向北走到天明,轉而向西,這時草原上草長得正長,人走在草叢中,根本看不到,就是騎着馬,也只是隱隱的若隱若現。眾人又走了一天,沒有碰到匈奴騎士,後面也沒有追兵,眾人心裏高興,漸漸的放下心來。張騫卻覺得不對,單于沒有發現還說得過去,這烏丹和賀蘭大士不會如此的愚笨吧?他們有什麼招數對付自己呢?

第二天,他們繼續西行,走了小半天,聽得後面急促的馬蹄聲,只見兩騎馬旋風一般飛來,後面是密集的羽箭,大隊的匈奴騎士終於追來!

瞎子夏星月對張騫說道:“大人騎馬快走!我等沒有馬的人在此抵擋,為大人掙一些時間!”

張騫眼中含淚,知道這次分手,恐怕再也沒有相見的時候,但是此時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點點頭,催馬就走。

瞎子等三十餘人散佈在草叢中,各找有利的地形、地勢,箭上弦,刀出鞘,準備伏擊匈奴騎士。

他們放過了前面的兩騎,有人眼尖看出是蘭不開和竹不直,身上都帶着箭,二人過去,匈奴追兵也已經趕到,只見一個人立在他們的馬前,臉上帶着鬼魅的笑容,手裏握着一個竹筒,為首的騎士舉起手中的長刀,斜肩劈下,鮮血箭一樣的直刺向天,鮮紅的血霧中一隻綠瑩瑩的蛛兒在飛舞,那人正是白狗。他的蠱蛛兒綠影玉珠近日狂性大發,沒有什麼毒蟲能夠滿足它了,他感覺已經難以控制了。當潮水一般的匈奴騎士殺來的時候,他知道他的宿命就是和他的蛛兒同歸於盡。白狗身上噴出的漫天血霧所到之處,就是蠱毒所到之處,騎士和他們的馬如見鬼魅,有的在馳突中紛紛倒下,有的臉上帶着鬼魅的笑容,發狂的奔回來路,無視飛馳的駿馬和利箭,後面的騎士有見機得早的趕緊勒馬,轉向,能夠逃過一劫;有那反應慢的,跟着中毒,驚恐在騎士中蔓延,誰也不知道多少人中毒而死。幾年後,仍然有大量的人馬在這一帶詭異的死去,直到幾十年後。綠影玉珠在人群中狂舞,大肆的噴吐毒液,鮮血、體液所到之處,都是蠱毒。白狗的身體已經消失,他要是知道蛛毒如此厲害,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玩蠱?

群豪看的是驚心動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到白狗的慘死,匈奴騎士的發狂。他們發聲喊,手裏的弓弩齊發,中箭的騎士紛紛墜馬,後面的騎士萬箭齊發,群豪散亂的在草叢中躲避,有人不停的中箭。一聲高亢的竹笛聲起,一個高大的人立在一塊大石上,匈奴騎士的馬聽到笛聲,紛紛倒退,好似聽到虎嘯龍吟,騎士控制不住落馬,草叢中有人鑽出,刀砍斧劈猶如砍瓜切菜一般,遠處的騎士亂箭射來,砍人的勇士身如刺蝟一樣倒下。一騎快馬奔雷似的飛馳,在飛馳中一箭射向瞎子,凄厲的箭鋒破空聲,瞎子恍如未聞;一個人的箭發出,正是王仲去而復返,兩支箭在空中相遇,碰撞中落下。匈奴騎士卻是驓虎,他大叫着發出第二支箭,王仲的箭在發出第一支的時候,第二支一箭跟着射出,驓虎的箭再次射向瞎子,一支箭已經射中他的胸膛,鮮血四濺中,他掉落馬下,但是王仲已經來不及攔截射向瞎子的箭了,箭中瞎子的咽喉,瞎子撲倒在地,笛聲戛然而止。王仲的箭不停地射出,但是密集的箭雨反射過來,一個人沖在他的馬前,揮動長刀撥打着射來的箭,卻是馬蹄。

蜂擁而來的匈奴騎士再次見了鬼,草叢中幾十隻猴子嗚哇亂叫,他們的馬驚恐萬狀,四處逃散,原來馬最怕猴子,有人家的馬圈用猴子看門,馬都是老實得很。大虎、二虎逮了幾十隻猴子本來是讓它們模仿人,博人一笑,今天用到了這裏。大鷇、大狂指揮騎士在遠處發箭射向吱哇亂叫的所在,一隻只猴子被射殺,大虎兄弟紅了眼,揮刀撲向大狂,大狂大笑着挺槍迎着二人,一在馬上,兩人在地下,拼力廝殺。賀蘭大士的主力到了,賀蘭從馬上縱身撲向一人,卻是二杆子兒君醉,二人戰在一處;大猦、大獊、小猛幾個賀蘭的得力助手都加入了戰團和花翟、沒耳朵、長竹、鐵墩等人打做一團。雙方放下弓箭,展開了短兵。這下戰況更加的兇險,每一刀都能聽到兵器着肉的令人齒冷的聲音,然後是痛苦的嘶鳴。大狂的槍刺進了二虎的胸膛,但是他的腰被大虎砍進,大虎被人一刀劈下了一條膀子,倒在血泊里;銅頭鐵骨的大猦碰上了鐵墩,二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在一起,每一拳都聽到“砰”的聲響,“砰砰砰”的聲音大作,二人沒有了力量,喘息着在草叢中廝打,口中的血不停的噴涌;荷蘭大士把包圍圈縮小,漢人勇士背靠背圍成了一個小圈,匈奴武士都下了馬,他們沒有見過如此頑強的對手,已經明明沒有希望了,還在頑抗。賀蘭最後問道:“投降嗎?”

長竹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向他,賀蘭揮手,大鷇的鋼叉掛着風聲擊打過來,沒耳朵的刀被擊飛,但是他竟然抱住了大鷇的鋼叉,大鷇急切間沒有摔下他,身上被長竹戳了個大窟窿,長竹被小猛一刀斬成兩截,小猛的頭被二杆子一拳打成了肉醬,二杆子又被賀蘭一拳擊中,飛出了數丈,掉進了草叢中。

蘭不開二人趕上了張騫,已經到了燕然山下,張騫看到二人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知道二人已經脫力,甘父把蘭不開抱下馬,韓廚子把竹不直抱下,蘭不開強忍劇痛,說道:“大人,前面有埋伏!”

竹不直說:“菊不疑刺殺單于,不疑死。”

張騫讓駝子趕快救治二人,蘭不開慘笑道:“用不着了!”頭一歪,就此氣絕。竹不直也漸漸地沒了氣息。駝子撒開手,冷漠的眼裏含着熱淚。眾人都看着張騫。

張騫回身看着遠處的廝殺場景,漸漸低落的喊殺聲。堅定的說道:“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你們散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在,單于就不會找你們麻煩。”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辦,前面卻聽到了馬嘶聲,蘭不開等人用生命報信,看來是真的。張騫揮手催眾英雄快走。眾人打馬離開,張騫催馬向前,甘父緊緊跟着,張騫說道:“你也走吧。”

甘父一笑,沒吭聲。張騫也不再做聲。翻過一個山頭,只見旗幡招展,一隊隊的匈奴騎士嚴陣以待。烏丹太子在陣前高聲大叫:“張騫,快快下馬受縛,饒你一死!”

張騫淡淡一笑,看到陣中沒有賀蘭大士,心中知道糟糕。

原來單于並不在意張騫會逃走,對他的監視並不太嚴。他想不通張騫逃走又能怎樣?他怎麼可能到得了月氏?所以對於張騫的去留不是怎麼操心,賀蘭大士說的什麼有多少漢人集聚,他都沒有放在心上,他的幾十萬騎士在乎區區幾十個漢人?

賀蘭大士報告說:“張騫已經走了!”

單于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賀蘭大士沒法,找到烏丹,烏丹大怒,讓賀蘭帶人追拿張騫。菊不疑聽到消息,腦筋急轉,怎麼樣能掩護天使的撤離?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行險一搏,殺了單于,匈奴肯定大亂,但是單于身邊的衛士無數,只能等機會。

這時候,他又聽到了烏丹和另一人的對話,他們用的是東匈奴的話,以為外人不懂,不知道菊不疑卻是個語言能人,各地的方言是一聽就懂。他聽到那人說:“漢人非常狡猾。有什麼這兵法、那兵法的。漢人這次逃走,一定是先向北,再向西走。他們雖然狡猾,卻耽誤了功夫。我們只要在西邊等着就行了!”烏丹大聲叫好,帶人前去埋伏。菊不疑知道給他獻策的是匈奴的大巫師,他們稱作天尊的,心中氣急,懷揣匕首,找到蘭不開、竹不直,讓二人偷馬趕上張騫,不要繼續西行。然後自己走近單于的大帳,進了大帳,只見單于拿着酒杯,有兩個新近朝鮮獻來的美人在曼妙起舞。他看到菊不疑,大喜:“來來來,這些人的曲子不好聽,你來奏一個漢曲。”菊不疑答應着,回身取來了自己的琴,心想,用琴也可以砸死你!他輕捻慢挑,琴聲錚琮,單于滿意的閉上眼睛,陶醉在菊不疑的琴聲里。菊不疑抱着琴,慢慢靠近單于,在只剩三尺左右時,舉起琴奮力砸下,單于突然睜眼,手一抬,一支袖箭飛出,正中菊不疑的咽喉。

蘭不開、竹不直還在找馬,一個老頭牽着兩匹駿馬過來,一匹青馬,一匹紅馬是單于的火龍駒,那匹青馬是馬蹄的清風。蘭不開二人見過這人幾次,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只是看他整天瘋瘋癲癲的,以為是個瘋子,二人上前一把推開老頭,分別騎了一匹馬,打馬飛奔。衛士們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馬已經跑遠了。他們一會就趕上了賀蘭大士的人,賀蘭也不知道他們要幹嘛,問他們,他們只顧飛奔。賀蘭一看不好,在後緊追,一邊令人放箭,二人雖然馬快,只是躲不了箭,身上各自中了幾箭,勉強堅持趕上張騫,但是已經晚了。張騫已經遇到了埋伏。

烏丹的人緩緩湧來,張騫面無懼色。到了馬頭對馬頭,烏丹得意的一笑,“你是逃不出去的!”見張騫只有主僕二人,心中起疑,“你的隨從到了哪裏?他們都拋棄了你,還是有什麼陰謀?就算有陰謀又能耐我還?你不還是我的階下囚?”

正是:振武威荒服,揚文肅遠墟。免胄三方外,銜刀萬里余。

不知漢使脫險與否?卻聽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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鑿通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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